大蛊师要和富二代跑出山

作者:白日梦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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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做的无用功


      “其实,换一个医院也没用的。”
      “我知道。”

      出租车在道路上疾驰,齐昀舒和李江燃坐在后排,经过树荫桥下灯光忽明忽暗,交替得花了人的眼睛。

      李江燃向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看见他交叠在一起紧扣的手,明白他其实并没有听起来那样波澜不惊。

      “送四六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了,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倒下。那个医生让她带四六回去,也是不想让它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头离开。”
      “等会儿见到了人,你会不会劝她回去?”
      “会。”

      齐昀舒回答得很快,但是很轻,明明斩铁截铁的答案却被他说得软弱许多。

      他比谁都更懂得这样的心情,真正做出放手的选择需要多大的勇气他知道。因为自己做不到干脆利落,所以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劝说他人。

      “多半是劝不动的。”李江燃同他一样看得明白:“尽力就好。”
      “嗯。”

      才来过不久的地方就在面前,李江燃冲在前头,率先为身后的人推开了玻璃门。护士都是熟人,他门被领进手术室里头,恰好看见小吴姑娘正泪眼婆娑的冲着医生止不住的鞠躬,任凭身边两个护士怎么阻拦也没起到丝毫作用。手术台上的小狗呼吸沉重,眼睛吃力的睁着,涣散的看向面前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主人。

      手术台上头的灯亮得足够照明整间屋子,小吴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头直直的落,很快就打湿了衣襟,在脚尖前头聚集起一点不易察觉的晶莹的水光。

      “它昨天才刚找回家,我给它新买的衣服和项圈还没到.....这怎么可能呢......虽然它年龄大了,但一直都很健康......”
      “狗狗能活到这个年龄,在去世前一两天还吃得下东西,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医生努力平复着她的情绪,将语调放得很平:“你说它昨天才找回家,或许也是因为它撑着精神,想要回到你身边再见你一面。你现在这么激动,它看着也会伤心的。”

      齐昀舒和李江燃站在一边看得清楚,医生的话其实小吴并没有听进去几句。情绪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铺天盖地的悲伤之外,流泪哭泣带来的生理性眩晕和脱力让她无暇思考其他任何东西。李江燃掏出包里的纸巾递上去,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扭头出了手术室的门,回来时候手里多了个小小的纸杯。

      齐昀舒将小吴拉开些手术台,他将杯子塞进她手里,只说了句“喝口水”。

      一句话没听见,齐昀舒又重复了一次。身边的两个护士对视一眼,也凑上前来哄着人颤着手将小半杯热水都喝了下去。小吴紧贴着背后的墙,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医疗透进身体里,连同方才那口滑进肚子里的水一起帮她找回些神志。齐昀舒将她手里的空杯子接过去,整理好语言这才开口。

      “其实,四六那天晚上是自己想要离开的。”
      “你说什.......”
      “你先听我说完。”

      齐昀舒抬手制止了她的打断,无视她有些呆滞的惊讶:“我查了那天晚上的监控,你应该也看过,只不过没有注意。”
      “离开单元楼的时候,四六回了三次头;出小区后门的时候,那点距离足足停了五六分钟。它那么舍不得,最后还是走了,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耳边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屋子里除了齐昀舒的声音再无半点动静。李江燃看过一眼躺在台上奄奄一息的小狗,沉默让所有人觉得窒息,他接过话茬,加快了语速:“刚刚医生说得对,它的确是想要再见你一面。或许一开始它只是想着找个远远的角落偷偷跟着你一些时日,直到自己寿终正寝,只不过运气不好,被狗贩子给抓了去。”
      “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其实情况并不好。但它想尽了办法引起我们的注意,才让我们发现它的项圈,在网上找到了你的求助信息。”

      “昨天送它回去的时候,我一共尝试了三次带它上楼,它都不肯。直到最后你出现了。”

      小小的心脏极力克制着欣喜与激动,四六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轻轻摆动两下尾巴。它偏过头去,耳边却满满都是主人的声音。它知道那样的语调并不代表着开心,它做错了事,所以如同往常调皮捣蛋之后那样愁眉苦脸,等待着挨骂如期降临。

      但那都没有,冰冰凉凉的水珠被胡乱抹在它身上,眼泪是什么样的含义小狗怎么会明白?四六懵懂的被抱紧在怀里,被自己许诺过忠诚和守护的人类好像正在因为自己而悲戚。原来离开没有它想象中对人类而言那么轻易。

      它选择留下,在生命的尽头,完成最后一次一如既往的送她上班,在那条无人的人行道正中等待。前半生饥寒受冻,后半生等待期盼,它的一辈子简单到两个词语就能概括,几根火腿肠就能骗回家的小东西又能有多复杂的一颗心?

      “我们都没有立场替你做出这个决定,但你看看它。”

      不再明亮活泼的眼睛仍旧执着的跟随在她身上,小吴靠着墙根坐在地上,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同自己朝夕相伴的小家伙对视。警车鸣笛的声音响彻了那个惊魂未定的冬夜,警察拉开车门等待她进入,明明没有半点声音,小吴却执拗的回了头,浑身脏脏的小狗气喘吁吁的吐着舌头,方才挣扎之中被打到的腿一点一点的挨着地,爪子明显的肿胀起来。它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跟随,没有出声,晃动的尾巴好像英雄的勋章,路灯下的影子被拉长,小狗在几个人影里显得格外渺小又不值一提。

      小吴擦了擦酸涩的眼眶,她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火腿肠,就像以前那样撕开包装袋,小狗没有名字,她拍拍手,将它喊到自己面前。

      好像一场心照不宣的仪式,孤身一人的姑娘蹲下身去,饿了一天的狗没有立马上去求食。小吴伸出手去,空荡的手心里还带着方才挣扎留下的红痕。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小狗动了动耳朵,不知道听懂多少。它歪歪头,只是觉得应该将爪子搭上去作为回应。

      它用生命最后五年的时间,同她一起履行完夜里那个无声的承诺。

      “呼吸会痛,吞咽会痛,看见你难过,它会想挣扎,会更难受。”
      “你有选择的权利替它提前结束这么多痛苦。”

      齐昀舒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他冲医生点头致意,率先走出门去。

      火焰在面前亮起一簇光,他护着面前的烟,直到一缕带着薄荷味道的烟雾在面前腾起,齐昀舒终于如释重负般喘过一口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抽过烟,舒缓压力的方式对他来说不止这一种,但这个时候,他只能凭借尼古丁来微微平复一下自己极力克制压抑的心绪。

      李江燃出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门口路灯下头,齐昀舒缓缓吞吐着淡薄的烟雾,整个人笼罩其中,看起来沉默又孤独。

      他走上前,好像被那些呛人又清凉的味道堵塞住喉咙,原本想说的话在短短几步之间消失。他站在他身边,揣在衣兜里的手反复揉捏着那包没用完的纸巾。

      “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齐昀舒将没剩下许多的烟熄灭,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他不喜欢烟味残留在身上和手上的感觉,宠物医院旁边有家便民超市,他走到前台,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盒薄荷糖和一瓶水。水蜜桃的清甜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他拧开矿泉水盖,倒出些在手心,用纸简单擦过一编手上每一个关节。

      “不喜欢烟,为什么要抽?”
      “喜不喜欢和做不做是两码事。”齐昀舒轻笑了一声,抬头瞥过李江燃一眼,不着痕迹同他拉开些距离:“就像我不喜欢工作,也不能就这样去当无业游民。”

      他靠在路灯下头,仰着头看天。天上没有月亮,灯就变成取代它的光,光晕一圈一圈辐射散开直到边界彻底消散,齐昀舒看得眼睛酸,用力闭了闭眼。

      他知道李江燃想说的话并不是这句,但齐昀舒不会去主动追问。李江燃想说的话从来不会憋得住忍得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有所领略。

      “你刚刚,是建议她安乐死四六吗?”
      “我以为我表达得很明确,看来还不够。”齐昀舒站直了身,低头去踢了一下脚边那颗突然碍眼的小石子:“所以你们都没听懂。”

      小吴没有选择安乐死。四六的呼吸在聚焦的灯光下逐渐更加沉重缓慢,她摸着它的脑袋,就好像以前那样,只不过这回没有那些热烈的回应。它想要动动爪子和尾巴,好像用尽了力气,也只做到让人勉强看出些动弹的程度。小吴抱它在怀里,感受着心跳和温度的消散,直到耳畔炙热的气息彻底消失。

      四六去世了,从人的角度来看,它算寿终正寝。没有意外,没有伤害,一切只是因为生命的限度,自然而然的循环往复,收归统一又抛向天际。

      看淡生死的从来都只是早已提前预见结局的那一方,留下来的人,总是无法寻得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告别方式,来回反复耿耿于怀于那些已经开始倒计时的回忆和过去。

      “我以为你只会劝她带四六回去。”仿佛被一团棉絮塞住心口,李江燃被莫名的情绪左右到几近憋闷,急于在齐昀舒这里寻找到宣泄的出口:“你的说得没错,早点结束痛苦对它来说的确是一种解脱。但话说得太明白,她应该会因此更自责和难过。”
      “有几个人能在这样的时候有足够的勇气去选放弃呢。”
      “我知道她不会选,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说。”

      话题适时的打住,不同的态度已经表明彼此之间相冲的立场。心照不宣的适可而止有尊重,也有许多不同堆砌之后的回避。一个成熟的人所表现的每一种观点通常都映射着一部分的自己,所有的经历同灵魂如影随形,时不时就会冒头出来展现一二。李江燃明白这件事他和齐昀舒绝不可能达成统一,自己的想法比起他来说有些过于温和和理想化,他选择了闭嘴,同他一道静静站在门口,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来往的过客各自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小吴从里头出来,怀里抱着四六。它换上了一身的新衣服,崭新的项圈上头坠着的不再是个旧旧的哑铃,印着它Q版肖像的挂牌边缘在灯光下溜过一圈光。她同身后的医生还有护士打过招呼,推门从里头出来,红肿着眼睛看清路边的他们时显然有些茫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同方才一样会意过,就向着路边停靠的网约车走去。

      人对死亡有种天然的畏惧,哪怕遗容平和,在感受到躯干僵化以后,那种自心底而出的抗拒和害怕也会驱使着人自然的远离。车子发动行驶,再过些时候,柔软的皮毛之下没了血液的循环流动,四肢躯体变得僵硬,会跑会跳的小狗变成这副模样送进火里,再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一个小小的陶瓷罐子,冰冷冷的,还和从前一样被主人握在手里。

      行过弯道的车连尾气管也看不着,齐昀舒活动活动有些发麻的脚腕,问李江燃什么时候走。

      其实他本意只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回酒店,但李江燃显然会错了意。几天累积下来的疲惫在情绪的波动之后尤其的明显,他蹲下身,就这样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好累。”
      “我现在不想回京津。”
      “好啊,不回的话就继续走。”齐昀舒将手头的水扔进他怀里,李江燃伸手去接,却感到肩头一重,他撑着他一边肩膀,也这样在他身边落了座。
      “想去哪儿?”

      他以为齐昀舒会像其他人一样按照惯例劝说安抚几句,过来人经验他听到头皮发麻,社会比学校艰难的对比从小时候一直说到他满打满算22岁。他怔楞的看着身边的人,看着他贴着自己的手臂遥遥望着马路对面,看着他眼里尚未完全退却的伤怀和破碎。

      “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巴不得马上摆脱所有的书和笔,然后一头扎进那些对未来的规划里,赤手空拳的就想干出一番不得了的事业来,不过现实很快就让我懂了很多,十几年在学校里头学得刻骨铭心的道理全都被推翻。翻来覆去的自我质疑、否定,又没有办法放弃。”
      “这样的死循环很多人都会走,但是不会包括你。钱、爱、还有你自己,缺一样都无法塑造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多把钱拿去买鞋,买车,买更多昂贵的东西都可以。我希望,快乐不要变成你消费不起的奢侈品,纯粹和天真从来都不是贬义词。”
      “李江燃,慢点成熟起来吧。”

      就依着现在的模样继续生长下去,晚一点经历那些他人口中的必经之路,晚一点面对那些孤立无援,窘迫孤寂的时刻。齐昀舒看着他的模样,很多话就这样自然的流淌而出。此刻的真挚显得太突兀,让李江燃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的愿景还在继续,齐昀舒不去确认他到底听进去几句,他突然笑起来,伸手去挡在额前,下移的目光恰好看见那个素色的指戒。

      鬼使神差的,齐昀舒伸手去碰了碰,触感转瞬即逝,李江燃顺着他收回的动作看向他的脸庞,只在唇角捕捉到一丝浮于表面的,兴味的笑容。

      “想不想换一个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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