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屿

　　#29
　　校庆月过去，瑜归亦和鄢雨琦又回到数学竞赛的准备中。

　　下课铃打响，周屿看着慢悠悠晃过来的鄢雨琦：“你过来上课，啥都不带啊？”
　　“带了嘴。”鄢雨琦说，“这周屿神准备了啥好吃的？”
　　周屿揪她脸一把，“别吃了别吃了，胖一圈儿了都。”
　　鄢雨琦捂住脸，做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怎么动手动脚的，女女授受不亲捏。”
　　周屿打了个冷颤。

　　门口邬明辉单手挎着篮球：“博哥，操场啊。”
　　周屿一个眼刀飞过去：“站住，屿宙去。”
　　两个人单肩挎着书包，魂都飘出去几米远了，肉身被喊回来：“屿哥，公演不才结束吗。”
　　“上周不拿给你们玩儿了吗。”
　　“上周难道不是你生病我们被迫放假的吗。”博轶小声嘀咕，“而且从前每次公演结束，你都起码水两周的。”

　　这时瑜归亦抱着练习本从后门进来，“什么水要喝两周？”
　　邬明辉连忙“咳咳咳咳咳咳”。
　　周屿看了眼走来的瑜归亦，就又扫向门口，神色未变：“屿宙去。”

　　瑜归亦落座，周屿俯身在她座位旁，二人好像还在说些什么。
　　只见他们的社长一手扶桌，另只手懒懒捋着女孩的马尾辫，即便只有个背影，也是说不出的亲昵与惬意。

　　邬明辉愤愤拍着篮球，“你看她姐俩好的，快亲上去了都。”
　　博轶幽幽道：“你觉不觉得屿哥最近很反常？”
　　“她生病回来就没见她摸过手机了。”邬明辉失落，“这个点儿也不带咱上网了。”
　　博轶叹气：“不去就不去吧，毕竟姐的姐在管着。可压榨我们算怎么一个事儿？”

　　邬明辉好像陷入了深度思考，眉毛都拧在一起：“管她上网……拜托，我爸妈都管不了我上网！她俩这关系属实是有点暧昧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也无心：“同感，暧昧至极。”
　　“嗯，真不愧是瑜归亦。”

　　周屿背着书包出来了，扫这俩门神一眼，“说什么呢，走啊。”
　　“哎哎哎。”“得嘞。”

　　小树林尽头，屿宙。
　　“所以屿宙提前归队，是要讨论学期末公演的策划案？”
　　“周五下午本来就是社团活动时间。”周屿背靠着办公桌，望着底下坐满沙发和地毯的同学，“不是自由活动时间。”

　　有人不赞同：“可是公演剪掉了一次，现在准备也太早了吧。”
　　也有人理解：“期末大家都要腾时间准备考试，提前策划公演是应该的。”

　　“屿宙能走到今天，做到现在的规模，很多人都是为它的影响力和魅力折服。可是我们的第二次公演却反响平平，想必大家心里都知道是什么原因。“周屿说，”我跟副社长也深刻反思过屿宙现有的问题，才决定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我们需要重新规划屿宙的未来。”
　　“新年的公演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要做长足的打算。”

　　此话一出，熄灭了大部分反对的声音。

　　尹梦菲她们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周屿：这才对嘛，屿宙最大的魅力之一可不就是她们的社长嘛。

　　“那既然都到齐了，就讨论下呗？”博轶拿出一个记事本：“第一次公演被毙的提案有，杨鑫橙的阿卡贝拉伪皮影戏，刘岩和顾垣的城市定向越野，xxx的声音涂鸦……第二次备选的提案有，泥塑接力，高达游行……”

　　周屿抬手打断，看向沙发上的男生：“吴泽焘你外面的Adams还有多久？”

　　屿宙的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座”门神“，一座是招新第一周临时搭建的，不能拆卸和移动，另一座是吴泽焘在建的可穿戴机甲，名叫“Adams”，加上室内正在制作的巨型气球皮肤和花车，意图模仿国外的感恩节大游行。

　　“我桃.宝买的迷你烟雾机用不了，需要重新找厂家定制，拿到后还要重新用Arduino和微控制器编程，我也说不准。”
　　“那其他部分呢，LED灯条和声控灯往上安了吗。”
　　男生语气带了几分掩饰，“在等烟雾机，还没。”
　　靠墙站的几位女生也找借口：“那边画氢气球皮肤把柠檬黄颜料用完了，还需要重新买。”

　　周屿压了压，顺着问：“进度到哪儿了？”
　　“这该怎么算……”
　　“给个百分比。”
　　“十分之，零点零零……”

　　周屿脸一下子黑了：“十张皮肤，合着第一张皮卡丘还没开始呗？”
　　“当时讨论的是暂定十张，后来副社长看了线稿，说有两张太丑了，减到了八张。”
　　“减了哪两张？”
　　“啊怎么能减这两张啊……”

　　“这是重点吗。”周屿语气冷了几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重点是，采购拖，后勤拖，美工拖，你拖我也拖，看似大家只玩了两周的时间，实际上产生的沉没成本还有开封后没及时用完干掉的颜料、约不到的活动场地，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前期铺垫不充分而整个公演再次垮掉。”

　　大家沉默下来，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屿宙不能再次一鸣惊人，很可能将永久沉寂。

　　于是又不免保守了起来：“搞高达风险太大了，吴泽焘上周烟雾机部分编程就失败了，而且其他部分都还没开始，万一到时候主菜没端上来，那不是拖累整个美术组吗？”
　　“就是，我们应该准备plan B。”

　　跟吴泽焘一起搞技术集成的几个男生不乐意了：“谁准备过程中不遇到困难啊，美术组不也在等颜料吗？况且就算高达准备不充分，至少也开始了啊，半路被毙努力就都白费了。”
　　郭洋说：“也不只有你一人在努力啊，我的项目往上报了一学期不也没被选上吗。”
　　吴泽焘冷笑，“你的努力就是指让每只蝈蝈在周五都保持战斗表演的最佳状态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口冷气，歧视性的言论在屿宙是明令禁止的，吴泽焘故意这么说，那一定是被气到了。
　　周屿叹口气，编程和机械组装的工作量难以想象，难度也很容易被低估。

　　博轶怒喝：“吴泽焘，立马道歉！”
　　吴泽焘看都没看郭洋，“对不起。”

　　郭洋捏住拳头，尽量平心静气：“我只是想说，公演机会难得，既然拿到了机会就应该好好珍惜，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其他同学心寒。”
　　周屿又叹口气，郭洋自加入屿宙起就从没摸过鱼，即使不是自己的项目也认真帮忙准备，是社里公认的劳模。

　　“我同意郭洋的说法，”博轶悄悄偏头跟周屿说，“他爱准备就让他准备呗。”
　　周屿点点头，“反正也是有备无患。”
　　博轶扬声跟大家说：”其他有意愿的同学也可以自行准备，只不过事先声明，经费有限……”
　　周屿扬了扬手，“这个无所谓。”
　　博轶咳了咳：“社长说了，经费不是问题，但各位要做好大概率不会被轮到的准备。”

　　“博副社长，我还是不赞同。”吴泽焘说，“本来其他人是可以来帮忙准备高达或氢气球的，现在分走了他们的心，很明显本末倒置了啊。”
　　郭洋：“我刚才就不想忍你了吴泽焘，能搞压轴公演就这么得瑟吗，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有多专制，问过其他同学意见了吗！”
　　“是我专制还是你太自恋，你真当大家喜欢看你斗蝈蝈吗？”

　　有女生站出来，“吴泽焘，你这话喷的可不止是郭洋吧，你就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其他活动被毙的同学！”
　　“你们没被选上是事实，我的项目既然选上了，大家就应该齐心协力。”
　　“可到现在社长也没有准确宣布压轴公演用你的项目吧？”女生反击，“如果不是你拖到现在连Adams架构都没搭好，我恐怕还说不成这句话。”
　　“你！”

　　“都别吵了！”周屿捏了下鼻梁，很快又放下，“游行项目的现在先去准备，备选项目限制在五个以内，其他人现在来重新过一遍所有提案。”

　　讨论了一下午，新老提案不断被重复提起，却似乎在原地打转，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仍旧毫无头绪。

　　宣传部紧张来问：“提案定不下来，前期宣发怎么办？”

　　博轶看着办公桌上趴着的，头上呆毛翘起一搓，生无可恋的周屿，忙把人往外推：“没有内容就搞神秘点，宣发还需要社长亲自教吗？”
　　门被关上，博轶回头，看见周屿枕着一只手臂，像在梦呓：“差一点就讨论出结果了，到底差哪一点呢……”

　　博轶突然无声笑了下，从认识周屿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她对什么事如此真情实感的劳心伤神。
　　原来她走心时，眼底是有光的。哪怕形容疲惫，仍依旧如此夺目。
　　博轶第一次发现，原来她那么漂亮。漂亮有那么一瞬间，他联想起瑜归亦。

　　博轶突然共鸣到这两个看似完全相反的人，能走到现在的原因。

　　·
　　“屿哥，快登大眼仔同城，上周被我随口一点拨的宣发居然火了！”
　　“没带手机。”周屿伸手，“我看。”

　　博轶递来手机，一条极为简单的博文：山与屿。
　　点赞数：1w2。
　　配图。
　　周屿眯起眼睛，凑近了点。
　　配图。
　　又凑近了点。

　　还是看不出来。

　　博轶捏着下巴，“看起来像那张没画完的皮卡丘……的显微镜版？我当时喊她们故意搞神秘点来着，没想到她们还真随便到家了。”
　　周屿笑了，终于泛起点欣慰，”做得好，就是要看不出来我们做的是什么。“
　　得了社长的认可，博轶也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论怎么样，宣发开了个好头，过不了多久总会有人会推测出是屿宙的压轴公演，互动性拉满！”

　　这厢，校长办公室。
　　”海报落款了九中的校徽和日期，我还特地问过他们的负责老师小高老师，确认过这就是屿宙下一次的公演时间。”

　　太师椅上的老人意味深长，“看他们第二次没什么动静，还以为周屿这孩子是个有始无终的。”

　　副校长坐在校长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端起茶杯：“这群孩子九月那次公演一炮打响，带出去了九中的名号，否则我们校庆和文化交流的项目招商不会这么顺利。”

　　老人看着帖子一万多的点赞数，顺手点了一个：“瞧瞧人家，堂堂那么大个九中，平常喊文化办做个什么宣传，流量还没一群孩子搞得多！”

　　副校长汗颜：“这些社交平台都是年轻人的天地，咱那套打官腔的套路早就不管用了。”

　　“这海报确实挺有新意，我都开始期待了。”校长一脸慈祥，“明年开春就要启动下一届的招生准备工作了，推他们一把，对咱们学校的宣传也有益。”

　　副校长起身：“明白，那我这就去联系公关部的老师。”

　　打卡了校长办公室，这张近乎玄学的，甚至连周屿都完全没参与设计的海报就又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位于七十层高楼的周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三十万？她有这么大能耐？”周哲佑从平板前抬头，狐疑地上下打量面前站着的助理：“这次动作倒挺快。”
　　“周总您误会了，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能达到这么高的浏览量，全是小姐自己的功劳。”

　　?“她自己的功劳？屁大点小孩，跟别人签合同都不具有法律效应，未必还知道怎么控评，怎么刷赞？”
　　周哲佑语气平淡，但助理却觉得男人眼角笑纹都叠满了，不过助理也不戳穿，接过平板划拉几下，重新递给周哲佑。

　　只见这篇火爆的帖子下，九中官方转载，并诗意配文：春归屿梦。

　　“原来是和九中官方联动……看来魏校长还肯卖我周哲佑的面子。”
　　助理适时恭维：“九中风气好，氛围也浓，看来小姐也慢慢做出改变，被更多人接受和认可了。”
　　豪门的亲子关系大多微妙，助理也是跟了周哲佑多年的老人，此话一出，双方都会意。

　　“阿屿这段时间确实懂事了许多，去网吧的次数也减少了。”男人笑意更浓，把平板还给助理：“该奖。”

　　助理心领神会：“做到什么程度？”
　　周哲佑转过办公椅去，摆摆手，答非所问道：“嘴严点儿，特别是这周接她放学的时候，别被她发现了。”

　　虽然背对着他，助理依旧察觉出男人难得形于色的欣喜。
　　于是按灭平板，笑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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