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念犹纷2
在林舟渡走后的顾府内,顾长俞、容瑛和赵隶三人相对而坐,容瑛心知今日事有蹊跷,却不多问,加之方才赵隶将顾长俞叫出,她知道二人许是有事要说,便暂寻了个由头出去,将堂屋留给他们二人。
赵隶看向顾长俞,只见他低垂着头,明显心不在焉,就知今日林舟渡那事他虽是帮了,可也并不是全然不在意,“子姜,你既然不放心,为何不跟上他?”
顾长俞猛然抬头,却是想都没想就否决,“这是什么事,我既决意帮他出来,又何来暗中跟随的道理?况且…他生在檀京,在民间有旧友再正常不过,想得再深点,无非就是他以前的僚属,逃过一劫方才躲在那些地方,我就算跟去又能如何?”
“就算是僚属,只怕也未必会简单。”赵隶心头稍沉,他今日是第一次见林舟渡,这心里是迟迟安定不下来,总有一种莫名的警惕感,觉得此人不可信,“子姜,切莫信他太过。你久在川陵,不懂这檀京的弯弯绕,若是再不谨慎些,到时候只怕要替人祭了天。此人身份又是如此敏感,就算他暂且对你没有恶意,你也不能不防。”
顾长俞听了这话,就道:“往后我会注意…今日便罢了。”
“罢了?”赵隶并不赞同他的想法,“菱花胡同那地方,看着是烟花之地,可你也清楚,出入那里的人是什么身份。无论他要见的是僚属还是旧友,抑或是他当太子时有过交往的故人,你就真敢蒙了眼睛任由心瞎着?子姜,你担得起后果,整个顾家能担得起吗?我不知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使你如此信任他,但我也只能提醒你一句,顺王非善类,你要小心。”
顾长俞望着堂门,那门紧闭,抵住了寒气,也将堂内与外头隔绝。他的手指搓着衣角,心中起伏不定,“你怎就知,他不是善类?”
赵隶没和他争辩,本想做一番解释,终是作罢,只是指了指门口,“他是不是善类,你现在跟上,去看看他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不就清楚了?你武功好,此事又难不住你。”
顾长俞收回视线,不过片刻,就又抬起头,此番是下定了决心,既决定要去,他也不拖沓,迅速起身推门出去。赵隶看着他出去,才觉自己心中也是烦乱得很,揉了揉头发,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水。
顾长俞的速度很快,他按着林舟渡之前说的,果然一出了后门就见一条暗巷,他穿过那暗巷,没见着林舟渡人影,却发觉出去后有几条道可选,顾长俞却将视线放在了斜对面两坊高墙间的小道中。只是这小道逼仄,他若是进去,身子两边正好蹭着墙壁,届时就算他使了轻功走路无声,衣料剐蹭墙壁也要弄出动静。
两边的杂草上本该落灰的,凑近一看却发现有几片草叶上似是被擦过,看来他走的果然是这条路。顾长俞没犹豫,见两边无人,便使了轻功跳上墙头去,所幸那墙也不只是单单一面墙,墙后有一排悬山顶清水脊的屋子,瓦也是普通的青瓦,屋前又有更高的建筑,只能瞧见一排叠落山墙。他在顶上行走,不大会惹人注意,站起身又正好能望见下面的小道。
这回处在这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顾长俞终是看见了林舟渡的身影,那道白色的身影刚好可以穿梭在小道中。他随着底下那人走过这段路,直到那墙的尽头,才见底下尽是繁华楼宇。他不好跳在大路当中,就顺着屋顶跳在坊内,从偏门出去。
大路上其实也没什么人,多了遮掩之处反倒好跟些。顾长俞从未到过这里,望着街道两边眉间不由轻拧,被跟踪的人尚不知道躲,故而他几乎不费什么心思就能跟上前面人的脚步,直到拐进菱花胡同,见林舟渡进了最里处的清乐坊。
这地方竟只靠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把守,顾长俞心下生疑,也只能进去。
“怎会不知?”唐齐仰头望了望天花板,深深吐出一口气,“鬼头青…呵,不过是乌香的火种,再次落到大聿的土地上罢。”
“当年林姐姐、林阁老同林氏一族为了这小小的丸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到最后将自己的性命也赔了进去。川陵将士的血都要染红了潜龙川!可现在,周党安党乱政,陛下宠幸奸佞,党同伐异。他只知道,是乌香换来的银子供他坐上皇位,现今鬼头青再起,他只会视而不见!可那些人命呢?川陵战死的将士尸骨无存,檀京冤死的忠魂到现在都是孤魂野鬼!殿下,祝尘,大聿只能靠你了。”
林鹃的眼底赤红,提到往事,只觉是洗刷不了的痛楚、刻骨铭心的怨忿,她每每忆起从前,心间就成了难以翻越的刀山火海,辱与痛成了岩浆与利刃,使她饱受煎熬。
林舟渡又何尝不痛?只是他想起往事,早已不似当初刚入翟雀宫时那般辗转难眠,若被架在火上炙烤。他已翻越过痛苦的极致,不敢回头再看,只能望向前方。
炉上的水开了,壶盖被沸水顶得铛铛作响,壶口处又有白气升腾而出。唐齐用棉布垫上提了壶来,替三人满上茶。
“什么东西?”林鹃倏然叫道,两人便随她的视线望向窗棂,却什么都没见。
林舟渡回过头,捧起茶盏轻轻吹着,喝了一小口才将茶盏放下。林鹃还是不放心,起身出门在院中转了一圈,才又回来。
“清乐坊里,经常像这样有人来吗?”林舟渡看向林鹃。
林鹃就道:“倒也没有,只不过到底要万分小心才是。真是怪了,方才我明明……”
林舟渡微微探了探身子,握住她的手,“婉娘,祝尘知道你们在此处不易,但也不要太过紧张。我现在到底是出来了,外面有我,你们尽可放心些了。”
林鹃看着他的眼睛,遂是叹了一声,“好,好,想来也是我太过紧张。这院中有唐齐的布署,大概也没什么人能闯进来。不过你在外面要当心,我们将风声放出去后,安家现在是想尽了办法要杀你,你没事便不要出侯府,唐齐也将拨了好些人手在侯府周围,但见你出去,便会暗中跟着。”
“婉娘,唐叔。”林舟渡注视着二人,道,“我为了今日,等了三年,现今我在朝中露不得面,只能躲在这阴诡之地经营。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一斩断周党和安党的臂膀,在这期间,我们不能再有任何顾忌。周家安家实在根基深厚,若是不能比他们更狠,便无以成事。”
唐齐的眸中更是足以定风云的坚定,“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只要殿下下定了决心,我们便会誓死追随。我和婉娘早已了无牵挂,旁人又岂能撼动我们的心绪?既已委身于这暗处,做起那阴暗之事,也就是心念一起一转的功夫罢了。”
“是如此,殿下大可放手去做。”林鹃附和,旋即又问:“殿下已经扳倒一个蔡启,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鬼头青已入得檀京九州,只差一步便到檀京府城了。安家现在和克伦那边有所往来,这克伦是想走当年查几的老路,又或者说,是查几换了种方式向大聿而来了。”
“原来是克伦……”林舟渡的眸中泛起一丝冷色,随即逝去,“周家如何?周宗泽近来可有异动?”
唐齐便摇头,“周宗泽不曾,只怕还在观望。殿下要动,便得先拿安家开刀。安家现在负责此事的正是刚弄上盐运使一职的那小子,安弘赟庶出的儿子安无疾。话说回来,前几日冗东道那边送了个人过来。那人是替安家办事的,在檀京和罗剌两头跑,又在罗剌借着做生意的名头往克伦去。他虽只是对接的其中一环,可也知道不少消息。此人意外被我们的人捕获,送至檀京,只不过他是个硬骨头,我用尽了手段都不曾从他口中套出一个字来。”
林舟渡抬眸,眼底多了一丝说不清的神色,“冗东来的,从罗剌进克伦?”
“正是。”唐齐道,后又面带疑色询问道,“难不成殿下有认识的人?”
林舟渡用指尖抚着茶盏边缘,须臾,出声道:“保不齐认识。”
唐齐就和林鹃对视一眼,林鹃思索片刻,道:“确实有可能。安家在此处用人多是曾在朝中任职,官阶不高,但犯了事被安家保下的,里面也不乏从牢里换出的死囚。安家保了他们条命,手里又拿着其家人,这类人用起来最是趁手。殿下在冗东呆过一段时日,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林舟渡没再多说,只是道:“是什么硬骨头,让我看一眼。”
唐齐正有此意,便起身:“殿下随我来。”
林舟渡跟随二人出了小院,往清乐坊更深处走去,一路清静无声,前院阁内本有些许琵琶乐声隐隐传来,走到这处便一点声也闻不着了,只剩两旁寒鸦在枯枝间扑棱的动静。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