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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
“你就一个人?没有人跟着吧?”
江寒压低声音。
“没有。”
韩志鸿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突然咧着嘴笑起来了:
“小寒!”
他甩开了江寒握着他的手,一掌拍在他的肩上,
“你小子一转眼都长这么大!”
江寒盯着面前的人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愣在原地。
“忘啦?也是,当年你才多大呀,六七岁。”
江寒终于从惊讶里缓过神来:
“韩大哥,你是……志鸿!”
来不及多说什么,他再一次一把拽住他。
“这里不方便说话,赶紧跟我走。”
“去哪儿?”
“别多问。”
刚走了两步,他又猛然停下。
“你是什么……”
停顿片刻,他又改口。
“你最近在干什么工作?状况怎么样?”
“嘿,最近遇到点麻烦,老子打游击的,收到安排,要到哈尔滨城里接应……”
“好了,别说了,跟我走。”
江寒打断他,再次看看四周,拉着他快步走向小巷深处。
一个阴暗的房间,墙壁上有明显的火烧的痕迹,已经被熏成灰黑色,院子里的墙被推倒,零碎的砖头散落在半人高的草丛里。
这里不是哈尔滨酒楼。
江寒拉着他来到了曾经的这一处隐藏地。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什么意思?”
韩志鸿看了看周围,随便找了个石板坐下,话刚说完,抬头看见江寒的脸色,恍然:
“你也干上了这一行?”
“是,走散以后,我被组织上的人救了,然后就一直到现在。”
韩志鸿张张嘴,欲言又止,江寒看出了他的犹豫,只能解释道:
“我知道你想问我姐,她……现在也在哈尔滨,是现任的警察局特务科科长。”
韩志鸿沉默半晌,换了话题。
“你刚刚喊了我弟的名字,他现在在哪?你认识他?”
“是。”
江寒回答,
“他的事我不跟你多说,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他现在在特务科,身份特殊,你最近就待在这,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阴暗里,江寒的眉头皱起来,
“就这两天,我想办法让你们兄弟俩见见。”
“行。”
“身上带武器了吗?”
“当然有。”
韩志鸿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来一把改造过的手枪,和一把匕首。
“枪我拿走了。”
江寒伸手就要拿枪。
“唉,凭什么?这枪可是老子好不容易在山上搞到的!”
韩志鸿一把握住枪柄。
“昨儿晚上我差点就用这枪杀了那特务了,啧,还是天太黑,偏了一点……”
江寒听到这话浑身一颤,
“你想杀的是谁?”
“一个男的,夜里闯到一户人家,把那家里的女人孩子全打死了。”
江寒略略松了一口气,却又立马紧张起来。
“他们没有追杀你。”
“老子跑得快,他们肯定没看到我正脸。”
“枪还是给我。”
江寒盯着他,伸出手去,口气不容置疑,
“这样万一你被抓到了,没有枪还能安全点。”
韩志鸿无奈地将枪柄又在手里摩挲了几遍,递出去,还不忘叮嘱:
“唉,小寒,那你可给我放好了,这把枪可是老子好不容易搞来的。在山上不知拆了多少把呢……”
“放心,知道。”
江寒把手枪放在最里面的兜里,临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志鸿哥,你在这边好好呆着,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把门关上。”
“没事儿,我这还有刀呢。”
韩志鸿掂了掂手里的匕首,一屁股又在石板上坐下了。
“哪怕没这家伙,老子光靠拳头也能打!”
“小寒,消息怎么样?”
陆贵平在哈尔滨大酒楼的地窖里来回踱步,见到江寒进来,一个箭步上前。
“上面下来的伤员死了一个,没救回来。”
“还有呢?”
“那边来信,说如果还有人手,都调到前线去,前面已经在准备过江了。”
陆贵平沉吟片刻,没有回答。
江涵喝了口水,继续说,
“陆队,我刚刚遇到了韩志鸿,就是致远哥的双胞胎兄弟,我不明确他的身份,没敢直接带他到这儿来,带他去了咱们原来的地方。”
“咱们还是得抓紧时间联系志远。”
陆队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警察厅那边看得很紧。”
话还没完,陆准便匆匆忙忙从楼梯上下来:
“我有办法见韩大哥了!”
“怎么?”
陆准一头一脸的汗,发丝贴在脸上,几乎要往下滴水:
“我刚刚去找了许广平,他们已经安插人打进了警察厅。”
“简直胡闹。”
陆贵平眉头一皱,重重的将茶碗放在桌子上,
“这群学生胆子也忒大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您听我说完。”
陆准拿过茶碗灌了一口,却一不小心呛到了,咳嗽了半天才能说话,
“他们当时有个同学叫杨生,父亲是个商人,本来常年就在咱们跟他们之间周旋,说明白点,就是两头赚。”
“现在他看日本人快败了,再加上杨生跟许广平,还有我都认识,所以想着跟着我们干,花了钱,说要给自己儿子谋个差事,把他插到了警察厅里看守的队伍里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突然低了下去:
“还有就是……吕先生的绝笔书,是他和韩大哥帮忙带出来的……吕先生一家……已经遇难了。”
地窖里沉默了,只能听到噼噼啪啪炸出烛花的声音。
“那只有这个办法了。”
江寒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们一定要尽快跟志远哥取得联系。”
“是。”
陆贵平点头,
“那个……志鸿,是在咱们原来被烧的那个老地方吧?”
“是。”
他转向陆准,
“你务必想办法,在今天晚上之前,给杨生带个话,让他告诉韩志远,记得去看明天哈尔滨日报民生板块。”
“江寒,你现在去找哈尔滨日报印刷编辑厂刘师傅,让他发布这条信息。”
他撕下一张旧日历,在背面刷刷点点,写下几排字。
“老旧小区今晚开展消防安全检查,请居民配合。因曾经发生过火灾,重点巡查以下地点:老道外南头道街、探戈舞厅周边。”
江寒接过写好的纸条,放进兜里,顺手将兜里面的手枪拿出来搁在桌子上:
“这是志鸿哥的手枪,我先拿来,免得被怀疑。”
他和陆贵平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上了楼。
陆准是在学堂里找到许广平的。
一个教室里挤满了人,摆了白底黑色的横幅,上面写着“还吕先生清白”。
许广平此时正和另外两个同学讨论游行的事项,陆准拍他肩膀时还以为是另外的学生,头也不回的说,等会儿。
陆准无奈,等了约莫半分钟,许广平才转过身。
“什么……”
话还没完,许广平从小册子上抬起眼,看到了皱着眉的陆准,立马收回了话,
“你来的正好,我刚想找你去,吕先生冤死,师娘也被枪杀,我们总归要讨个公道。”
“现在还没有到讨公道的时候,敌人还没退呢,你们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自己找死。”
他附到了许广平的耳边,低声说道:
“陆队的意思,让你现在想办法联系上杨生,让他转告韩大哥,务必记得去买明天早上的哈尔滨日报,着重关注民生板块。”
许广平暗暗记住,点头。
“知道了。那游行……”
“别弄,立马暂停。”
“也是你爸的意思?”
“不是。”
陆准老老实实回答,
“但是你好好想一想,你们这样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警察厅肯定会派人镇压,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当中有学生落到他们手里,岂不是又多给了他们谈判的把柄?”
“可是……”
“吕先生是好人,这件事全城都知道,只有那些蒙着眼睛装瞎子的人不知道。”
“行行行,知道了。”
许广平无奈地摊摊手,招呼其他同学将东西又收拾起来。
“我们就再等等。”
他将陆准送到学校门口。
“不得不说,你现在越来越像你爸了,说话时口气都一个样。”
陆准冲他吐了吐舌头,跑远:
“好了,告诉你的事儿别忘了!”
傍晚的宴会厅最是繁华。
厅里坐满了日本军官和他们的家眷。
柳若思穿着旗袍有两个日本官兵一左一右跟着走上舞台,怀里抱着琵琶。
江户川遼坐在第一排,得意地看着她。
“现在,请柳小姐为我们演奏《樱花》。”
他高声宣布。
柳若思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
琴弦颤动,发出清越的响声,整个宴会厅里慢慢安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突然一转,一段完全不同的旋律从琵琶上流淌出来。
轮指,扫弦,节奏越来越快。
宴会厅里一片哗然。
江户川遼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
他们都听出来了,这是一首中国曲子。
“抓住她!”
江户川遼怒吼道。
柳若思恍若未闻,指尖翻飞。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激昂。
就在身后的日本兵即将抓住她时,柳若思猛地将琵琶砸向地面。
琵琶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琴身碎裂,琴弦崩断,连带着琵琶底部雕刻的那一行字,四分五裂。
江户川遼冲上来,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贱人!你知道这把琵琶值多少钱吗?”
柳若思吐出一口血沫,笑了:
“它比你的命值钱。”
她跪着,伸出手去,摸到了那根断裂的琴弦,紧紧握在手里,几乎要将手指勒出血痕。
江户川遼拔出手枪:
“那我就送你去见你的琵琶!”
“江户川阁下!”
一个军官急忙拦住他,
“东吾藤一长官马上就到,现在杀人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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