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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贺得鹿蹲下要背周梦鱼，周梦鱼拒绝了。
不是因为被贺得鹿亲毛了，也不是被他逗恼了，而是上山的山和下山的山，根本就是两个山。
他站在台阶上，怎么往下看，怎么觉得幽深恐怖。
要是他被背着，身高更高，幽深更深，而且地上有雪，更增加了恐怖因素。
贺得鹿自信开口，“放心吧，我摔不了你。”
“我是相信你的，但人要脚踏实地。”周梦鱼幽幽开口。
他脚踩大地才有安全感。
等到了一处平坦的木质栈道，贺得鹿才背起周梦鱼。
贺得鹿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附近有一家餐厅，听说挺好吃的，要不要去尝尝？”
“啊，我妈说晚上要给我做面吃。”
“也是，今天你生日，应该和家人在……”
“哦对了，我妈让我问问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贺得鹿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周梦鱼打断。
听见周梦鱼的话，贺得鹿一呆，眼中神光散了有聚、聚了又散，半响平静又崩溃地说，“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
——
因着周妈妈的叮嘱，周梦鱼没有太晚回家。
到家时周妈妈正在窗台边侍弄两盆绿植，周梦鱼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家楼层不高，站在窗边楼下的人清晰可见。
他后知后觉地回想，刚才在楼下他和贺得鹿有没有做什么过分亲近的举动。
“回来得正好，寿面正在锅里热着，”周妈妈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盆里的玉树，拿着翻土用的小铲子戳了戳盆里的土，起身说道，“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诶。”应该是没看到。
周梦鱼在玄关解下围巾，脱下羽绒服，挂在镜子旁的衣架上。
“哦，看我这记性。”周妈妈到了厨房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小铲子。
周梦鱼上前接过小铲子，“我放回去吧。”
周梦鱼走到窗边，把小铲子放回了花盆边。
周梦鱼趁机往楼下看了看，只有一些小孩子在玩游戏，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充满童趣的叫喊与笑声。
应该没有吧。
贺得鹿被突如其来的邀请震惊到，和他道别后就急急忙忙走了，就算他妈看到也没什么。
饭桌上，周妈妈给今日寿星盛了一碗面，“爬山怎么样？好玩吗？”
“还好，”周梦鱼小心接过满满一碗汤面，“我们看到了落日，颜色特别漂亮，雪好像也被染了色，是和平时不一样的雪。”
周妈妈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面，附和着点头，“是不一样的雪啊。”
“你们没有摔跤吧？山路本来就不好走，下雪了路更滑……”
“没有，”周梦鱼摇摇头，继续说道，“山上雪还没有化，也没有结冰，几乎没人踩，我们踩上去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本来不太想让你去的，太危险了，你们摔倒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好好走，不会摔跤的，”周梦鱼顿了顿，又笑着说，“就算摔跤了，也没事，我们都长大了，应该不会哭着找妈妈。”
周妈妈被他气笑了，“要是真摔倒了，我倒宁愿你哭着找妈妈。”
周梦鱼罕见地不服气地做了个鬼脸，“我才不哭呢。”
“幸好我没不让你去，”周妈妈笑着摇头，半开玩笑地说，“我要是拦着你不让你去，你这会儿该怪我了。”
周梦鱼还真想了想，“我永远不会怪你的，老妈，我知道你总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去的话，我就没有现在这么开心了，我好像还没从这么开心过。”
不开心和不安全，哪个更该规避？
让孩子更安全不受伤害，或者让孩子更开心快乐，对于父母来说，哪个才是对孩子负责任的选择，她又应该如何干预？
她如果跟随孩子的意愿、放逐这种快乐，那么将来孩子受到伤害怎么办？那时再如何追溯现今的决定却是来不及了……
但她所预见的安全及长远的快乐，是不是孩子所期待、期望的未来？
她以破坏孩子现在这份快乐为代价去换取的将来的安全快乐，是否值得？真到了未来某一刻，孩子回首过去，他是会支持此时的决定，亦或是……怨恨？
周妈妈不清楚，但此时此刻，她看见孩子周身洋溢的快乐因子，她无法破坏这份快乐。
即使是妈妈，也没办法带给孩子“从没这么开心过”的开心。那么此时她有什么理由剥夺呢？
暂且……
“开心就好。”
——
在远离州城的城市，贺爸刚从应酬上脱身。
回想刚才宴会上的事，贺爸摸着粗糙的无事牌心中一阵暗爽。
虽说是应酬，但私人宴会上也都是老熟人了，没那么正式。
贺爸没打领带，衬衫领口微微打开，一个木牌子挂在颈间，躺在白衬衫上。
贺爸时不时地整理下领子，木牌随着衣服一起一伏，终于有识货的朋友开口，“老贺，你这……可是好东西。”
“嗐，就是块木头。”
“嘿，别蒙我，我可闻出来了，再说这油线肌理，是野沉香吧？”
贺爸笑不露齿，礼貌谦逊地颔首回答，“嗯，天然野生沉香。”
有被他们对话吸引过来的朋友，也瞧过来。
天然野沉香可是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每年全球野沉香结的香有限，价格更是被炒出了天际，野沉香一克就要好几万。
“是好料子，就是看这手艺做工……有点粗糙了，老贺，你别是被忽悠了？”
贺爸闻言一笑，露出八颗牙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是我儿子手工做的，把我一整块好料子给糟蹋了，就弄出个小木牌。”
贺爸说道此处，惋惜着叹气，像是被自家不省心的崽子气到无可奈何的样子。
朋友宽解他，“这可不是普通的牌子，有寓意的，这叫‘无事牌’，你儿子是希望你一生平安无事呢，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这朋友是他们朋友圈里比较单纯的，还在开解贺爸，旁边也有眼神毒辣，一语道破，“你别理他，他演呢。”
贺爸不满地看向说话的人，“我看你是酸呢。”
贺爸结束应酬坐在回家的车上，摸着无事牌，想着，“要不把儿子接回来？”
回老家这么久了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吧。
这崽子也还是有点良心的，也不能把孩子逼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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