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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篮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是怎样的轨迹?
应该是凌厉的,不然落进篮筐里的声音不会这么震撼人心。
周嘉行站在三分线上,注视着篮筐。
训练加练习赛让他满头都是汗,长长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耷拉在额头上,将他过于尖锐上挑的眉毛挡了一半,只是眼神仍旧迫人。
他伸长手臂,轻轻垫了一下脚尖,整个人仿若一张拉长的弓,修长挺拔。篮球被抛出,在半空中划过,可惜,砸在篮板上。
无力地垂下手,周嘉行跑动起来,准备捡回球继续练习。
赵至桐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先他一步将球捡起来。
“一个人练习多没意思,我给你找了个伴儿。”
周嘉行皱了皱眉头,顺着赵至桐的手往旁边一看,满身的疲惫、防备瞬间卸了下来,脚步一转就上前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了。
“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没回家。”
说完,周嘉行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一天没说话,话语中的关心和亲近才过于自然,完全不适合两人现在的状态,于是脚步也停在了原地。
“我……还行。”
孟黎说完,两个人面对面就再也没有对话了。沉默尴尬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着,赵至桐看着两个大高个扭扭捏捏相对无言,忍不住开口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开吧,我要回去写检查了,你们好歹对得起我的牺牲吧。”
将手里的篮球往地下一抛,篮球往周嘉行的脚边滚去,轻轻撞了一下脚尖,赵至桐转身离开了。
周嘉行蹲下接住篮球,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篮球上黑色的条纹,好像从没见过,颇感兴趣的样子。
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背后开始传来队员离开的声音,有人高声喊着“队长,我们先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
就在孟黎以为等不到周嘉行开口,准备自己先打破此时的僵局。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了。
“你帮着他。”语气中的委屈快要填满整座体育馆,周嘉行也不抬头,就这么一句话轻飘飘传出来,孟黎一时还以为这个声音是自己的幻觉。
“啊?他?毛安吗?”
周嘉行的视线终于愿意从篮球上挪开了,他看向一旁的空地,从绷紧的下颌线,孟黎都能感受到这个人的不满。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毛安,你还帮着他说话,你是白眼狼么你。”
“哎哎哎,够了。我没帮着毛安,我就是实话实说。再说,你也够幼稚,为了什么女生和毛安闹矛盾……”
“艹,谁和你胡说八道的?”周嘉行一下子跳起来:“是至桐那小子对不对,整天吃瓜吃一半就会胡说。”
“哦?”孟黎挑起眉了,状似不经意地说:“什么意思?”
此时,体育馆已经空无一人了,夕阳的余晖斜斜照进来,落在馆内的木地板,拉出长长的影子。
周嘉行莫名地觉得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相同的场景。
“打架是因为女生,但是讨厌毛安不是……不对,打架也不全是因为女生……”
明明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周嘉行却觉得好像已经很难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人就是这样,当下无论再细微琐碎的情绪,经过时间的淘洗,就只能留下最简单直白的爱恨厌憎。
回想起对毛安,周嘉行快忘记了从心中蛮横而出的枝叶,只剩下现在依旧保留的讨厌。
但是一开始,明明大家都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呀。
回忆起初中生活,周嘉行的脑海中浮现的依旧是篮球和队友。
赵至桐、毛安和周嘉行三个人,从初一开始就是同班同队的好友。白天一起上课,放学后一起练球,三个人一起说好了,上了高中也要一起打篮球。
“那为什么至桐现在不打球了?”
孟黎已经由站改坐,靠在周嘉行旁边,专心地听他讲话。他的头发被傍晚的余晖晕出一层金光,说出口的话早就已经没有了争锋相对,夹杂着一丝好奇,轻轻柔柔的语气,特别乖巧。
“因为受伤了。”
在球场上,碰碰撞撞在所难免。但是当周嘉行看到飞扑出去救球的赵至桐,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紧缩了一下。
那是建安市初中篮球联赛的决赛,比赛已经到了焦灼的时刻,翔远初中篮球队虽然以微弱的分数领先,但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道手滑了还是紧张了,毛安没有接住周嘉行传给他的球。
从指尖滑过的球眼看着就要落在球场外,赵至桐脚步一动,整个人朝着篮球冲了出去,反手一勾将篮球重新拍回场内,而自己却无法控制朝放在场边一排的椅子撞去。
“砰”的一声巨响,椅子被撞得七零八落,赵至桐也被淹没在其中。
重新接到球的毛安被巨响惊得愣在了原地,裁判大声吹着哨暂停了比赛。
转头看着这一幕的周嘉行,感觉周围的一切如同电影掉帧般一格一格跳动着,远处观众的尖叫声被无限放大,而身边队友教练以及心跳声都暂停了,只有电视雪花嘈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着,他整个人仿佛在一个真空的气球里,蹒跚着拖拽着自己的身躯往赵至桐走去。
被惯性摔下来的赵至桐情况比想象中的糟糕,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多就是扭伤手或脚,但是被压在身下的右手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完全不敢挪动半分。头上也因为摔在地上,而开始“嗡嗡嗡”发晕。
与这些相比,身上被划出来的几道小伤口几乎算不上什么。
赵至桐被迅速拉去医护室查看情况,又在医护室不能处理的情况下被送去了医院做紧急检查。
比赛在翔远球队以队长带领队员效仿的魂不守舍阵容中落下了帷幕,所幸的是,对方球队也被赵至桐的行为惊着了,比赛剩下的时间里完全打不出水平。
最后以翔远保留的微弱的优势赢得冠军。
但是,没有一个人为这一次的获胜而雀跃,颁奖仪式一结束,教练就将篮球队丢回学校,急冲冲往医院赶。
即便取得冠军但仍是14岁少年,没有行程自由权力的一众人只能忐忑不安地回家等消息。
之后便是赵至桐的手术,休养,复健。
等到赵至桐返校,已经是比赛结束后的一个月了。
周嘉行已经考完期中考,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被学校安排在国旗下讲话。顶着烈日,念着稿纸上枯燥无味的文字,余光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走近,一直走到班级队伍的后排站定。
就算隔着距离无法看清面容,周嘉行也从乖巧的站姿中认出了赵至桐。
他回来了。
周嘉行几乎想要丢下稿纸马上回班去拉着赵至桐询问他怎么样,受的伤还好吗?什么时候能康复?
短短的五分钟讲话,对于归班心切的周嘉行来说,漫长得宛如一个世纪。
好在终于结束了,周嘉行连蹦带跳地跑回班上,背影里的雀跃过于明显,完全失去了稳重的年级第一光环。
但是,终于见到久违的好友,却得到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
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已经能够进行正常的活动了。
那什么时候能回篮球队训练?
可能不行了,虽然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还是伤了韧带了,以后不能进行过于激烈的体育运动了。
短短的几句话,甚至升旗台上校长的唠唠叨叨还没有结束,一个月前的篮球赛如闪电般在周嘉行的脑海中不断重播着,冲出去救球的赵至桐和面前笑着和他说“不能再打篮球”的赵至桐在面前重叠,周嘉行很想体贴得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自己除了“悲伤”以外,做出任何表情。
毛安得知赵至桐不能打球后,和赵至桐大概道了一百次歉。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当时没有接到球,就不会让你去救球,你现在就不会……”
但是每一次,赵至桐都会反过来温和地劝慰毛安:“球场上的事瞬息变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是我自己去救球,不关你的事。如果真的觉得抱歉,就代替我的份在球场上好好努力吧。”
温柔谦和的性格让赵至桐说不出太多,他下意识地考虑别人的立场和处境,忽略了自己对梦想的渴望。
之后,赵至桐常常出现在篮球比赛的观众席上,看着昔日并肩的队友在场上驰骋,真心实意地为他们加油,让自己的遗憾和失落埋藏在无人看到的眼底。
而原本是好友的周嘉行和毛安,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疏远了。
或许赵至桐真的不在意毛安的失误,但是每一次比赛看着坐在场下的赵至桐,周嘉行却不能违心地说出不在意。
如果不是太过于热爱,怎么会在不能打篮球以后,还常常跑来看比赛。明明因为被迫远离的痛苦,但却因为实在放不下,所以即便不能打球,如果能待在离篮球近一点的地方,能做一点与篮球相关的事情。
这样卑微的心情,让周嘉行真的不能不去埋怨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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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忙了,所以可能更新不稳定。
也因为文太冷了,所以需要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坚持T.T
为爱发电真的好难,希望有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