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的夜晚

　　健哥也说：“对啦，青春就这几年，别等老了，想干也干不动。”我和荆楚哈哈大笑。

　　朱大庸没笑，他只淡淡说道：“我有女朋友了。”

　　我和荆楚啊的一声，说：“什么？”脸上诧异大过惊喜。

　　荆楚又说：“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啦？”又说：“我怎么不知道？”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健哥说：“你有女朋友，怎么也不说？”又说：“她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又是在哪工作。”

　　健哥的一连串问题，朱大庸都没回，他只说：“我是基督徒嘛。”

　　我说：“我知道你是基督徒，不光你是基督徒，你爸妈也是基督徒。”

　　荆楚说：“就因他爸妈是基督徒，所以他才是基督徒。”

　　朱大庸没听我和荆楚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只管接着他自己话，说：“我们教会有不少男男女女。”说到这他停了停，又说：“要说还是女的多，男的少。”又说：“基督徒都是找基督徒结婚，不是基督徒插不进来。”

　　我一下子听明白了，说：“你女朋友也是个基督徒？”

　　荆楚说：“这么说，你们教会也是个相亲会？”

　　荆楚话刚说完，健哥笑了，健哥笑，我也跟着笑。倒是朱大庸后槽牙咬得格格作响，恨恨的说：“教会就是教会，什么相亲会！”

　　看到朱大庸白霜一样的脸色，我们没敢再笑，拿着你的无知去亵渎别人的神灵，这不像话。

　　我问了朱大庸一句：“你们基督徒结婚都这么容易？”

　　朱大庸说：“外面是僧多粥少……”

　　我不待朱大庸把话说完，就替他说：“你们基督徒是僧少粥多。”

　　朱大庸点了点头，说：“算是吧。”

　　我突然有了一个奇怪想法，问朱大庸：“加入你们教会难不难？”

　　荆楚咦的一声，朝我说：“你想浑水摸鱼？”跟着指着我鼻子和朱大庸，说：“他动机可不纯啊。”

　　朱大庸说：“去就行了，就是做做礼拜。”

　　我和荆楚，说：“咱去吧？”

　　荆楚说：“要去你去，我不去。”又说：“做人得光明正大。”

　　健哥朝荆楚嘘了一声，脸有不屑的说：“你天天打听内幕消息，也算光明正大？”荆楚叫健哥一怼，一脸的难为情。

　　健哥忽然朝我说：“我和你去。”

　　我啊的一声，说：“你都结婚了？”

　　健哥说：“结婚了就不能再有情人？”跟着又一脸严肃，说：“不过，要是光谈恋爱我可谈不来，太麻烦。最好几天就能上床，就算花点钱也行。”

　　朱大庸脸上很难看，说：“教会里的人都是弟兄姐妹，你不能乱来。”

　　健哥说：“知道，知道，她们都是姐妹。”跟着又说：“姐妹都能教你拐成女朋友。”

　　我和荆楚哈哈笑了。笑完了我和荆楚，说：“你也去吧？”

　　荆楚还是不为所动，说：“不去，要去你们去。”又说：“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我说：“你什么办法？”

　　荆楚卖了个关子，说：“山人自有妙计。”

　　我说：“行。”跟着和健哥说：“叫不叫老薛？”

　　不等健哥说话，荆楚说：“别，他那么贼，有什么好事儿不想着咱，咱有好事儿凭什么得想着他？”

　　朱大庸给我和健哥挑了个时日——周五的晚上七点，说这个时日是青年聚会，来的全是年轻人。我和健哥欣然前往，头一次进这基督教堂，我这心里一阵打鼓，外国的菩萨我也没拜过啊。何况我们真是来拜菩萨的？我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动机不纯，我心很虚，因为心虚，我处处小心，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好在自始至终都不用我说什么话，非要说的话也简单，就两字——阿门，“阿门”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反正就是牧师说完一句话，你在下面就要跟上一句“阿门”，似乎只要你会说这“阿门”，你就算是个基督徒。

　　当然了，除了会说这“阿门”，你还得会唱歌，唱基督的歌。唱歌我不行，我想我不行不要紧，还有健哥，健哥他会怵唱歌？真唱起来我才知道，健哥他还真不一定行，健哥虽会唱歌，可他不一定会唱基督的歌，哪怕会唱个一首两首，他难道能唱个八百首，一千首？而基督的歌真有上千首这么多。

　　牧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阿门”，令人惊喜的是，无论牧师讲什么，我都说“阿门”，说的还全对。我嘴上说阿门，却都没往心里去，我这心跟着眼睛去了，我的眼睛左瞟右顾，看看这个姑娘，再看看那个姑娘，纳闷儿的是她们没一个看我，她们真的是在拜菩萨。我想：“一句话都说不了，这哪是什么相亲会！”这时候健哥也朝我直眨眼，他心里犯的疑惑和我一样。我们一块儿转着头，瞪朱大庸，直勾勾的眼睛，似乎在质问他：“你说的女朋友呢，怎么她们一个个的都不理我？”

　　我和健哥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走回去的路上，我俩都懒得搭理朱大庸。这是为什么？我们没说，心里可都知道，上了他的当了，他是要拉我们入伙儿。

　　有委屈不能不说啊，我和健哥找上荆楚，大倒肚子里的苦水。我说：“什么相亲会！明明就是个教会。”

　　健哥说：“还是个外国的教会，什么我主耶稣，我主耶稣……叫个没完没了。”

　　我哎——了一声，纠正健哥的话，说：“是你主耶稣，别扯上我。”又说：“我主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健哥会意，说：“他们主耶稣。”

　　我和健哥一脸苦恼，荆楚脸上却显得高兴，他说：“说说。”

　　我说：“说什么？”

　　荆楚说：“说说那基督教啊。”

　　我说：“你想知道，怎么叫你去你又不去？”

　　荆楚推了推我，巴结我说：“快说说。”

　　我脾气一拧，说：“就不说。”

　　我不说，健哥却眉头一皱，说：“没道理啊。”

　　荆楚说：“什么？”

　　健哥说：“人生来就是罪人，这是不是很没道理？”

　　荆楚不懂，他不懂我懂，毕竟我去了一趟教会，我说：“他们基督教就这么认为，说你说谎是罪，你嫉妒别人也是罪。甚至你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想，一生下来，还是个没睁眼的娃娃就带有罪，因为人的祖先亚当本身就是一个罪人。”我又自问自说：“人的祖先真的是亚当？该是盘古才对啊。”

　　健哥接着又说：“你要想赎罪，教你的灵魂得到永生，你就得信耶稣。”

　　我说：“还有那灵修……”

　　荆楚问：“灵修是什么？”

　　健哥说：“灵修就跟咱和尚念经、敲木鱼一样。”又说：“咱叫‘坐禅’，他们叫‘祷告’，就是把你的罪和耶稣说，好教他恕你的罪。”

　　荆楚喃喃说：“原来如此。”跟着咦的一声，又说：“那相亲呢？”

　　我哼的一声，说：“相亲？没有！一个时辰下来，没一个姑娘和我说话，她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又说：“这回，可上了大庸的当了。”荆楚听了哈哈大笑。

　　健哥一脸木然，说：“也不能说上当，对基督徒来说，这叫向世人传递福祉。”

　　我悻悻，说：“福祉就算了，我这东方的胃，消化不了他们西方面包。”

　　荆楚又是哈哈一乐，他一乐，我就不乐，我恨恨说：“你呢？你怎么样？”

　　荆楚说：“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不过听你们说的这么惨，我要是不也说点儿惨事儿，说不过去啊。”

　　我说：“你能有什么惨事儿？”荆楚比划出三根手指头，我瞧不懂，又说：“啥意思？”

　　荆楚说：“三千块钱。”

　　健哥眉头拧成麻花，说：“你被骗了三千块钱？”

　　荆楚不否认，说：“就当喂狗了。”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快说说。”

　　荆楚脾气一拧，学着我刚才的话，说：“就不说。”

　　我没了脾气，说：“我求你行不行？刚才我说不说，最后不也说了？”

　　我服软，荆楚也给我个台阶下，他说：“我一个同学，和他女朋友认识，是在MOMO上。”又说：“现在都谈婚论嫁了，酒席就摆在下个月。”

　　我啊的一声，说：“你要网上找女朋友？”

　　荆楚说：“找女朋友就得王八看绿豆，先对上眼儿。”又说：“网上人多多？不光人多，还能看见长什么模样。”说到这儿，他唉了一声气，说：“不过这模样和模样还能不一样，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听不懂，健哥也没懂，他问：“什么模样和模样不一样？”

　　荆楚说：“照片上的模样，和实际长的模样，不一样！”又说：“实际没有照片上的漂亮。”我和健哥啊的一声，我们不说话，只等荆楚接着说。

　　荆楚说：“我和她约在一个公园见面，我差点儿没认出来，因为和照片太不像了。我试着问：‘你是阡陌落雪吗？’她网名叫阡陌落雪。她说是，我听了内心一紧，说你和照片不大一样啊。她说女人谁还不做个美图？女人都做美图吗？他妈的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她这么说，我就当是了。后来我和她站着闲说了几句，她说找个地方坐坐吧，站着脚疼。”

　　健哥听明白了，他说：“上哪坐坐得花三千块钱？”

　　荆楚一拍大腿，说：“她是个酒托女，事后我在网上一搜，才明白过来。”我和健哥依然等着荆楚往下说，他说：“那会儿天快黑了，我一听她要找个地儿坐坐，我想坐坐就坐坐吧。她指着附近一个忽红忽绿的酒馆儿，说：‘那里有个地儿，你瞧怎么样？’我想那地儿就那地儿吧，事后我才知道，那地方就那一个地儿能坐坐，她为什么选那公园和我见面，也是先选好了那酒馆儿。”

　　我说：“后来呢？”

　　荆楚说：“后来就进去了，里面顾客不多，不过服务员可不少，为什么是这种情景我当时也没多想。她叫我点菜，我想我点的她不一定爱吃，还是叫她来点，谁知她净挑着稀奇古怪的点，什么薯烩羊肉，冬至布丁，还有个法式焗蜗牛，这些菜我一个没吃过，别说吃，就连听我都没听见过。最后她问我喝什么，上了这地儿，我总不能说来瓶青岛啤酒吧？我说随便。她直接叫服务员说，喝的就来个蓝色妖姬。我一听蓝色妖姬，乖乖，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想说什么，可是周围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我能说什么？”

　　健哥说：“她这是把你搁了火上烤。”

　　荆楚说：“烤得我皮都焦了。”又说：“说实话，那个饭我吃不下，再好吃我也吃不下，那是吃饭吗，那是吃钱！”

　　我和健哥想笑，却又不敢笑。

　　荆楚又说：“我没怎么吃，她也没怎么动筷子。这饭吃得惊心动魄，我也没心思和她说话。谁知最后她又来了一句：‘这酒有点儿不合我口味，我想再喝个别的。’我下意识说，想喝啥？她说就来个路易十三吧。我一听我就想跑了。”

　　健哥说：“你得快跑。”

　　荆楚说：“是啊，我说今儿就先到这吧。我一招呼服务员，说结账，一结就是三千多。”

　　健哥说：“要是点上那路易十三，你得再加个零。”

　　我也给荆楚捏了一把汗，说：“花钱买个教训吧。”

　　荆楚说：“不然呢？”

　　我说：“经你这一说，我这心里都不大赖大庸了。”

　　健哥也笑了，说：“是，大庸图什么，他不过是给咱传递福祉。”

　　我和荆楚也轰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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