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他的偏执前男友

　　第二十九章

　　谢清染眼盲之后对气味更加敏感，他能根据每个人身上气味的不同判断来者何人。

　　辛春身上总是淡淡的草药味，明钦师兄身上总是浓郁的沉木熏香气息。

　　这是如镜派中常见的熏香，每次他们出任务捕杀那些吃多人或同类的恶鬼，总会带回来满身的恶臭味，这时候会特意洗漱熏香。

　　谢清染却不喜欢沉木的气味，祖师爷在世时给他定制了与谢清染气质更符合的冷冽调熏香。

　　小师弟也没说不喜欢，于是在门派中他用的熏香是和其他师兄弟不一样的，独一份。

　　能够第一时间被眼盲后的小师弟认出来，明钦还是很感动的。

　　面前的小师弟相比上一次相见，身形更清瘦了，挽起来的衣袖口露出一截线条深刻的腕骨，赶上皮包骨了。

　　明钦看着揪心，心里是说不出来的苦涩，他对不起祖师爷，没有照顾好小师弟。

　　在恶鬼的地盘，哪里能过得好呢？

　　都是池家人的错，如果不是池家人逼着小师弟来这个恶鬼云集的山上，小师弟不会变成这样。

　　可他忘记了，谢清染是个相当有主见的人，脾气也倔，如果不是他同意的话，没有人可以逼迫谢清染干任何事情。

　　辛春打量的视线在明钦身上转转：“这位客人是……？”

　　他一只几百年的恶鬼，自然是不惧怕突然出现的天师，毕竟没有交手过，不确定彼此的实力差距。

　　刚才他也注意到了，明钦的视线一直在谢清染身上逡巡，最后落在谢清染那截瘦得可怕的腕骨上，明显是在查看这位小师弟在这里过得好不好，瘦得厉害吗。

　　相比初见的时候，谢清染的确瘦得厉害，辛春想这个外界传得很厉害的天师此刻怕是在心里想着他们这些恶鬼如何如何虐待谢清染。

　　何况刚才还亲眼看到了他“吩咐”谢清染干活的场面。

　　明钦面色阴沉，心里说不定想着等会怎么把他们这些恶鬼一网打尽。

　　可是，辛春很想说，没有哪个人类或者天师能够在恶鬼的地盘过得比谢清染还舒服了。

　　谢清染一日三餐有专人负责，只不过经常没胃口，有时候甚至吃一两口就不吃了。

　　看得池烬着急，亲自下厨又被文明吐槽说谢清染强忍着难吃的味道，还能微笑地咽下去，很牛逼。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半道学厨艺，自然是无法在短期内有厨艺上的提升，少切到手指不出血都算不错的了。

　　明钦没有给辛春任何眼神，骨子里透着天师传统的高傲，不和恶鬼有闲话。

　　在天师们看来，恶鬼注定要被铲除，天师与恶鬼是不可能同流合污，甚至和平地站在一起都不可能。

　　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是要被其他天师们唾弃，联合追杀的。

　　明钦直接拉过谢清染的手臂，将他带到自己认为安全的位置：“师兄在上城区忙完支援，回来找你，你就不见了。”

　　“我听说了后面的事情，我带你回去治病，我最近一直在联系祖师爷的一个挚友，他退休了，但他之前治好过和你一样病症的人，他答应会治好你的，跟师兄回去。”

　　明钦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小师弟，憋了很多想说的话，一上来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谢清染也不嫌多，侧着脸认真地等待师兄说完，弯唇：“我在这里生活得挺好啊，师兄你别担心了。”

　　在恶鬼的地盘怎么能有“好”这个形容词，明钦一对浓眉皱得很深，沉默地看着小师弟：“你是不是真的被池家人道德绑架了？”

　　“池烬的死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要不是当初他来招惹你，也不会有这堆破事？”

　　谢清染笑了：“师兄你不了解我吗，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是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情的。”

　　和他猜得不错，明钦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想：“难不成池家人早就知道池烬鬼魂还在这个世界上，并且一定会出现在池家的古堡，所以逼你来这里的？”

　　谢清染沉默一瞬，蓦地笑得很欢：“师兄你最近是故事看多了么？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池家人早就知道池烬鬼魂还在世上，裴艳君当初的态度不会转变得那么厉害，裴延君哪能说好话让他劝池烬回家看看。

　　明钦第一次见到小师弟如此放肆地笑，眉眼弯了，笑得很好看。

　　他恍惚了一瞬。

　　之前的小师弟总是挂着冷淡的脸色，不喜言笑。

　　不会是因为被他逗笑了，之前无论他说什么事情，谢清染都不会笑。

　　难不成……真的像其他师兄弟说的，小师弟因为池烬的死受到了刺激？

　　可是小师弟明明是主动和池烬分手的啊。

　　明钦板着严肃的脸色：“前阵子不还有个新闻，一个女孩的男朋友死了，男孩的母亲骗女孩说上山祭拜男孩，其实是想拉着女孩去冥婚，把女孩杀了，在阴间与男孩配对。”

　　天师和鬼魂是断不可能配对的，对天师来说这会折阳寿，也会被同行戳脊梁骨。

　　无论池烬是生是死，明钦绝对会阻扰他和小师弟在一起。

　　辛春在一旁听着，“嘶”了一下。心想，他好歹活了几百年，知道冥婚这种事情通常是没有用的，不会在阴间配对。

　　这得是啥封建思想，比他这个明清时期的古人还要封建。

　　“这个可能性比刚才的要大。”谢清染不甚在意地补充，却显得只是句玩笑话。

　　他话没有说全。有些话藏在心里了。

　　其实当初在病房里，裴艳君提到过，一开始是打算让他跟池烬举行冥婚的，为的是满足池烬死前的愿望。

　　裴艳君说，她身为池烬的母亲，自然知道如果池烬临死之前能说他的遗愿，多半是与谢清染有关的，要继续和谢清染在一起之类的愿望。

　　还说冥婚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在地底下太孤独了。

　　谢清染当时有些诧异。池烬和他说过，他的父母都是出国留过学的，思想前卫开放，对两个男孩子的爱情也是表示支持的。

　　然而裴艳君疯魔了。为了她骄傲的独生子走火入魔，思想滑向了无端的封建腐朽。

　　这足以证明，在裴艳君心中，池烬有多重要。

　　池烬的鬼魂还在南城，裴艳君上次在电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隐约就包括想让他和池烬鬼魂冥婚的想法。

　　如果池烬的鬼魂来找他，池烬敢附和裴艳君的这个建议，想到这里，谢清染不禁清凌凌地微笑。

　　那就当他看错人了。

　　到时候他不介意杀了池烬。

　　-

　　天亮前，池烬外出去了栖成山背面的山上，文明说那个地盘的恶鬼们早就看他不爽。

　　最关键的是，还动了联手杀了谢清染的想法。

　　真是敢想啊。

　　池烬孤身前往敌人的地盘，一锅端了这群不知死活的恶鬼。

　　太阳下山后，池烬满身血污。

　　吃多了人类或是同类的恶鬼，不仅身上，就连血液都是恶臭的，形同下水道一样。

　　池烬散发着其他恶鬼身上的恶臭血腥味。

　　披着夜色，他回到了鬼堡里，这时临近九点了，他估摸着谢清染该睡了。

　　池烬本来打算像往常一样洗个干净的澡，换件干净的衣服，然后舒舒服服抱着谢清染睡觉。

　　等走进了鬼堡，他嗅到了一缕不速之客的气息，还是属于人类的。

　　辛春是这时候出现的，幽幽地说今天鬼堡里来了第二位天师，他们竟然没有打起来，这件事放在恶鬼圈子里绝对是炸裂的存在。

　　池烬知道有位天师在外面让其他恶鬼闻风丧胆，耸了耸肩不甚在意，讥笑着同辛春打趣：“来就来了，难不成你怕？”

　　他刚一锅端了一群存在年限为几十年，原本算是鬼力强盛的恶鬼，来了天师又如何。

　　辛春笑得古怪，有种看好戏的期待：“他和小谢还蛮熟的，我是第一次注意到小谢被人拉着手臂，还不会挥开的时候。”

　　无论是人是鬼，谢清染不喜欢被人触碰。

　　池烬脸色微沉，果然没有刚才那样轻松了。

　　同样为天师，又和谢清染关系好到这种地步的，池烬知道是谁了。

　　明钦当初没少在谢清染面前说他坏话啊，仗着一个过世老头的嘱咐，对谢清染建议这，建议那的。

　　谢清染长得好看，性格干净坦然，明钦这个所谓的师兄对他没点想法，池烬是绝对不相信的。

　　-

　　池烬猜得没错，还没到九点，谢清染便有了困意。

　　他最近身体鲜少有起初确诊绝症时频繁咳血的反应，却逐渐嗜睡。

　　大概也受了皮肤饥渴症的控制吧。

　　压抑太久，他的身体已经自动生成了这样的保护机制。

　　好在他的眼盲并非是颅内淤血压迫视网膜导致的，因为在辛春治疗眼盲的中药培养下，他的视线恢复了些。

　　但也只是恢复到了可以模糊看个人脸的地步。

　　晚上辛春给他端了睡前该喝的药汤。明钦顾及到小师弟的眼睛不好，主动端过药汤，说：“师兄喂你。”

　　谢清染摇摇头轻笑：“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啊。”

　　“乖，听话，祖师爷唯一的意愿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明钦已经舀起一勺药汤递到谢清染嘴边了。

　　已经到嘴边了，师兄也是一番好意，谢清染不好再拒绝了，张嘴含住了那勺药汤。

　　两口下喉，谢清染呛到了，猛地咳了两下，单薄的身体上下起伏，动作大得将明钦递来的勺子弄翻了，药汁溅到脖颈和锁骨上。

　　“没事吧。”明钦连忙抽了两张纸巾替小师弟擦掉身上的水渍。

　　手带着纸巾擦过谢清染下颌、脖颈，甚至锁骨。

　　这是池烬后来查看鬼眼看到的画面，才短短几分钟的画面，那粒鬼眼在他掌心几次都要被捏爆。

　　池烬情绪暴躁到了极点。

　　明钦一袭天师常见的白衫，眉眼算不得出众，却也有几分干净的俊逸，看上去像个正派的仙风遗骨人物。

　　池烬冷笑着盯着画面里的明钦看，心想，什么狗屁正派。

　　他分明看到了明钦有几秒的视线是放在谢清染锁骨上，舍不得移开的。

　　这就是谢清染不会主动挥开的人？

　　——既要做形同谢清染监护人的身份，又对谢清染有想法。

　　池烬想，呵，还好他没死透，否则此刻他从地狱爬都要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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