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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似幻
风停雨歇,夜风微寒,永宁宫前气氛出奇的安静。
谢慕南站在台阶下,抬眸盯着不远处的戚知鸢,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不可能。”
“公主,是你先找上我的。”
戚知鸢闻言看向谢慕南,正好对上他的灼灼目光。
他那双含情目,与凌厉强势的脸庞没有丝毫违和感。
谢慕南缓缓走到戚知鸢身边,随手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扯下来,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
戚知鸢察觉到他的意图,正要后退远离,忽见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放肆!”
谢慕南轻叹一声,不顾戚知鸢的抗拒,更加用力地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见戚知鸢羞愤恼怒,谢慕南神色却有些异样,语气松软下来:“公主,可否听臣一言。”
“自臣与殿下重逢后的每次见面,公主看似对臣信任依赖,实则是伪装利用。”
“公主十分反感臣的靠近,对臣有敌意,视臣为仇敌。”
“若非臣对公主有利用价值,想必您根本不会与臣有任何联系。”
谢慕南察觉到面前人逐渐放松,不再挣扎,他轻笑一声,似是不经意间缓缓靠近。
戚知鸢听到这些话,心中有些动容,更多的是纠结。
确实,如今的谢慕南不是她前世的夫君,更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又何来的仇怨。
戚知鸢扭过头去,额头猝不及防地蹭到谢慕南的下巴,她连忙后退,却又被谢慕南揽了回去。
“你......”戚知鸢有些无措。
难得公主这般安静乖巧,谢慕南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后背,恍惚间他仿佛闻到一股淡淡的鸢尾花香气。
“公主看臣的眼神很是复杂,有眷恋难舍,也有悲哀绝望。”
“臣想知道,公主是在透过臣看谁?”
谢慕南微微低头看着有些失神的戚知鸢,锐利灼热的目光仿佛洞悉一切。
“或者说,公主想在臣身上,看到谁的影子?”
谢慕南伏在她耳边的悄声低语,却深深击痛了戚知鸢的心。
她想看到谁?
她看到的,从来只有谢慕南。
见公主没有回答,谢慕南禁锢的双手在无意中慢慢收紧,直到察觉戚知鸢不适,他这才放开了她。
“定安王,我几次与你见面实为利用算计。”
“而今夜,你也报复了我。”
戚知鸢微微垂下眼帘,强装镇定,也不敢看谢慕南的眼睛。
“谢慕南,你我两清了,从今以后,互不打扰。”
她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侧过身对着谢慕南微微颔首,以一个微小的摇头动作,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话。
一个简单的摇头,不知为何,戚知鸢相信谢慕南能明白她的意思。
戚知鸢双手紧握,转身离开,脑海中前世今生的记忆错乱交织。
这次,是真的要结束了,你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或许是她错了,如今的谢慕南只是他自己。
他不是前世的谢慕南,也不是整日漠视她的夫君。
宫门轻轻掩上,戚知鸢似是身子脱了力般靠在门上,守在一旁的苑心满是担忧。
她不知道公主在想什么,但她知道公主很伤心。
“公主,我不是他。”
倏忽间,谢慕南低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语气中带着无法反驳的坚定:“无论那人对公主做过什么,让公主伤心难忘。”
“但臣向公主承诺,必会为您达成心愿。”
“臣谢慕南,甘愿为公主俯首,成为您上位的登云梯,亦或是荆棘路上的垫脚石。”
戚知鸢听到谢慕南的这些话,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胸口的沉重压抑让她难以呼吸。
前世她临死前的卑微恳求,只是满怀期待地想要见到谢慕南最后一面。
她想告诉他,是他误会了,她和闻观礼没有私情,她对他谢慕南是有感情的。
可直到现在,谢慕南这字字句句的恳切示弱,却让戚知鸢的思绪逐渐厘清。
“谢慕南,原来,你不欠我的。”
你如今只是今生的谢慕南,不是前世的谢慕南......
戚知鸢无力地靠在苑心身上,她无声的呜咽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所有的委屈与痛苦在这一瞬间迸发。
重生后的每一日每一夜,她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些过往回忆和难言的重生秘事像是利刃一般,撕扯划伤着她的心灵。
“公主?”
“公主!”
人在面临至悲至痛时,总会生起自我保护,正如现在的戚知鸢。
苑心动作慌乱地扶着突然陷入昏迷的公主,连忙大喊:“快来人!公主晕倒了!”
“传太医。”
突然,宫门被猛地推开,苑心慌忙看去,原来是还未离开的定安王。
“王爷!”
“我们公主她.....”
还未等苑心说完,只见谢慕南从她身边接过公主,脚步匆匆地赶向永宁宫内。
#
“公主!您快逃吧!叛军马上就杀过来了!”
“您快走啊!”
恍然间,戚知鸢突感心神异样,还未回过神,就见苑心慌不择路地从殿外跑进来。
戚知鸢神色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天色明亮,显然是白日。
她只觉头痛剧烈,脑海中的记忆混乱不堪,可看着眼前的情景,她这是在乾安宫?
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永宁宫和谢慕南诀别吗?
“公主!您别犹豫了,先离开这里吧!”
苑心焦急地将戚知鸢从椅子上拉起来,随即将她交给了一旁的侍卫。
“一定要护送公主平安离开!”
戚知鸢只觉眼前场景如在梦幻泡影,可身边传来的厮杀声又恍若现实,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便被侍卫簇拥着离开。
刚离开乾安宫不久,戚知鸢便被一群人拦下,身边的侍卫连忙将她护在身后,个个持刀对立,警惕地看着来人。
“呵,镇南长公主,您还想往哪逃?”
只见一女子缓步走来,待看清来人,戚知鸢似是回忆起什么。
是谢慕南的表妹。
“长公主,您不是自傲于安国嫡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吗?”
“可现在,怎么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小道两边,低矮的木林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的灼热气息。
“凌若柒,你怎么会在这里?”
倏忽间,一支支利箭袭来。
顷刻间,戚知鸢身边的侍卫便被全部击杀,唯留她一人站在血泊之中。
“长公主,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待戚知鸢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双手被绑,身边没有其他人。
“吱嘎。”
殿门缓缓打开,凌若柒踩着轻快步伐缓缓靠近,从她脸上的神情便可看出现在心情有多舒畅。
“平日高贵清冷的镇南长公主,如今这般落魄惨淡,看着倒让人越发怜惜。”
凌若柒指间轻轻划过戚知鸢的脸庞,明明是愉悦尊敬的语气,却听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戚知鸢轻掀眼皮,冷漠地看着眼前的跳梁小丑。
“滚开,就凭你也敢碰本宫。”
凌若柒冷笑一声,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摆出这公主的高贵姿态。
难道表哥便是被她这幅样子迷惑了吗?
想到这里,凌若柒猛然掐住戚知鸢的脖颈,看着她依旧是那副清贵雍容,她忍不住加重了手上力气。
直到看见戚知鸢脖间青筋尽现,喘不上气的狼狈模样,凌若柒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表哥那般忠心为国的战神将军,却被你父皇忌惮打压。”
“你们皇室没一个好东西!”
“戚知鸢你仗着嫡出公主的身份,逼迫表哥娶你。”
“他为安国出生入死,血洒战场。可你,却将他当作羞辱取乐的工具!”
戚知鸢被她丢在一旁,面对凌若柒的癫狂声讨,她冷静回道:“本宫没有。”
“呵。”
戚知鸢语气平淡镇定,可愈重的呼吸声撕扯着她脖间的伤痕。
两人对时,只见凌若柒从戚知鸢身上拽下来一个东西,“你不配拥有此物!”
“啪!”
凌若柒将抢来的玉扳指,狠狠摔在地上,破碎的玉料在巨大冲击下划过戚知鸢的脸,留下几道细微的血痕。
凌若柒见不得戚知鸢强装淡然的样子,她随手拿起残破的扳指,漫不经心地用力划向戚知鸢的手背。
“表哥手上这道伤,是为你戚氏江山所留。”
“你也该好好尝尝这皮开肉绽,痛入骨髓的滋味。”
戚知鸢死死咬着牙,表情微变,目光从血流不止的手上划过,唇畔染上些许嘲讽。
“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来这里折磨羞辱我。”
“谢慕南是定安王,他在外拼杀,不只是为了稳住戚氏江山,更是为了安国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能过上平安日子。”
自始至终,戚知鸢的语气和神情都是那般淡然,杂乱的发丝,染血的衣衫都没有让她失态。
“难怪他看不上你,就你这样的,也配肖想他。”
戚知鸢强忍着脖间的疼痛,脸色苍白难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滑到脖间,带走了丝丝血渍。
“你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谢慕南听过吗?他若是听到了,必定会一枪结果了你。”
“哦,不对,你的血不配弄脏他的长枪。”
戚知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虚弱的身体让她连简单的站立都感到力不从心。
“本宫是安国嫡长公主,定安王谢慕南的妻子,是你永远都要仰望的存在。”
戚知鸢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虚弱无力却极有力量。
凌若柒怒极难控,她用力推倒虚弱的戚知鸢,死死掐着她的下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长公主,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您,好好笑纳。”
不知过了多久,戚知鸢眼神迷离,瞳孔微缩,连聚焦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在她眼中变得模糊遥远......
“嘶...”
“好疼...好疼...”
“为什么不肯,不肯来见我......”
寝殿内,缕缕熏香缓慢升腾在空气中,却冲不散越发凝重的气氛。
“公主!”
“公主您醒了?!”
苑心听到戚知鸢的低声呓语,神情难掩激动,她连忙叫着公主,却见她始终没有睁眼。
原本守在一旁的谢慕南闻声看去,见戚知鸢嘴角微动,他脚步焦急踉跄地快步走向床边。
“谢慕南......”
戚知鸢声音微弱,如同猫儿般低声呜咽。
谢慕南连忙伏在她耳边,静静听着,待听清楚时,他充满血色的眼眸逐渐幽深暗沉。
他听到了,公主说:
“谢慕南,我都要死了,你还是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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