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乱葬岗当土地神

　　白岫转身朝流意道：“果树苗在他们身后。”

　　流意眼皮微抬，视线跳过几个正在商议的出钱保命还是鱼死网破的贼，落在挂着荆棘丛的板车上，车上用黑布罩着百来棵树苗。这几个贼被幻象迷惑，不敢乱动。如果他们胆子大一点，退回拖着板车走，只消走几步跨过荆棘丛就能离开幻象。

　　“等着。”流意走进荆棘丛，与几个贼擦肩而过，他震飞板车上荆棘，勾勾手指，微光闪耀，板车无人推，而自动的朝白岫走去。

　　一辆板车四周无人，可它幽幽晃动起来，朝荣兴村的方向走去。

　　“啊啊啊！车动了。”刚醒的老蛛吓得三魂跑了四魄，眼睛一翻昏倒了过去。

　　老哈胆子大些，这些桃树苗是他们最后的依仗，他也不顾荆棘，手一下扒到板车上车沿，死死拖住板车：“还不过来帮忙。”

　　老蛇六神无主，听得老哈吼，手抬起往板车上扒去，抓到了荆棘上，痛的的收回手。他眼中透着绝望，跪坐在地上。

　　不论老哈用多大力气，板车都在慢慢速度不减朝后移动。他被板车朝外拖行两步后，不得不松开了手，板车停到白岫身后。

　　老哈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焦急：“六千文钱，我们给了真放我们走？”

　　白岫轻笑：“我说着玩的。”

　　几个贼人没有任何胜算，老哈气急破口大骂：“你个臭婊子，骚货你敢耍老子。”

　　‘啪\'巴掌声响起，老哈脸肿的老高，又红又紫，嘴角流出血。

　　流意指尖微光收回，老蛇吓傻了。

　　老哈气急败坏越发不怕，他抽出尖刀：“我一个大活人还搞不过死鬼。来呀，来呀！”

　　白岫觉得头疼，这老哈是条疯狗。

　　她走到流意身边，对流意道：“你会用幻阵吗。”

　　流意嘴唇微动，带着一惯的傲气：“都会！”

　　白岫腹诽道，这么能怎么还让贼偷走了桃树苗。

　　幻阵开启。

　　昏过去的老蛛也醒了过来。老蛛眼前出现的景象是本村一家农户的院子，他给这家做了几天的工，对方迟迟不肯结算工钱。

　　院子里挂着腊肉，两竖排橙黄透亮，油滋滋的。他家里穷，自己没学什么手艺，靠给人做长工，一年到头见不到荤腥。他心道，对方总拖着不给钱，他拿两块腊肉抵钱了。正好爹娘许久没尝过腊肉味。他取了腊肉后，主人家回来，将他逮了正着。

　　对方拎着他的衣领往院外掼去，一边打一边骂，围观的人很多。他跪在地上，哭着求对方，不要打了。而主人家的拳头，像铁球一个一个砸在身上。周围的人只说他活该，没人听他解释，他钱没要到，肉也没得到，名声还臭了。这次后，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贼，没人再找他做工。

　　他爹娘年迈，又人微言轻，帮不上忙，劝他出门闯闯，找找活路。

　　老蛛趴在地上，哭着撕心裂肺道：“我不是贼。”

　　老蛛身边是老蛇。老蛇的耳朵被一个与他相仿的女人紧紧拧着，那女人道：“你这个窝囊废，老娘当年怎么嫁你这么个玩意。”

　　老蛇一只耳朵红的快滴血，痛的脸都扭曲起来：“轻点。”

　　女人脸色黑的不像话，嘴里吐出恶毒的字眼：“你看看你这孬种，长得挺大个，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大哥家里有钱，你们是亲兄弟，他帮你是应该的，你去找他借钱回来。”

　　老蛇道：“我大哥前些日子刚借了两千文钱给我，这才过了几天，我没脸去。”两千文钱到手还没热乎，他娘子就将钱全薅了过去，买上了新衣裳首饰，一个子都没剩下。

　　那女人怒极，手拧的更加用力：“老娘这日子没法过了！让你挣钱挣不到几个子，让你出门借你还不去。”那女人发挥一哭二闹三上吊本事，从厨房拎着刀出来：“嫁给你这么个人，今生是没指望了，老娘下辈子投胎再来。”

　　老蛇吓得脸惨白，就去抢刀。那女人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逼迫老蛇就范。但老蛇吓得神思不属，两人拉扯中，摔了一跤。

　　等老蛇醒过来时，那女人已经被刀抹了脖子。这事很快判下来，老蛇的大哥使了银子，老蛇判了三年就出牢房了。可那女人娘家不是善茬，一直找着老蛇闹，全家老小跑到老蛇家白吃白喝，半刻没有消停过。老蛇被迫无奈，在大哥接济下背井离乡。

　　老蛇嚎啕大哭：“大哥，我想回家。”

　　最后一个老哈，他的梦境相对来说，单纯很多。他来到一家富户偷东西，结果被女主人发现。他二话不说，一刀捅死了对方。

　　见了血后，他怕事情败落，一不做二不休，将人一家老小七口人全杀光了，就连三岁幼童都没放过。之后，他掏走了主人家所有值钱的物什，出门后，一把火烧了那里。

　　之后他流窜很多地方，靠偷和抢维持生计。

　　老哈在幻境里癫狂的笑：“杀光你们，东西都是我的。”

　　紧接着画面转开，一群官兵出现。老哈像过街老鼠，疯狂逃窜。

　　这几个人反复经历人生中最害怕的事情。

　　白岫拿出纸和笔，洋洋洒洒写下一篇罪证，走到老哈身边，捏起他手指沾沾老蛇身上的血迹，在纸上摁上一个鲜红的指印。

　　她对流意道：“停了吧。”

　　流意挥手停下幻境，这里恢复到最初的样子。一条略宽道路，两旁是稀疏的灌木，白岫站在几个贼的身前。

　　老蛛出了一身冷汗，像从水里捞出，他看到白岫翻身跪在地面磕头：“鬼奶奶，我知错了。”

　　白岫蹲身，手掌扶住老蛛的额头：“地面碎石多，磕下去会受伤。”她的语气轻且柔。

　　老蛛眼睛抬起，满脸不知所措。

　　老蛇跪着在地面走，趴在白岫身前：“鬼奶奶，我也不敢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白岫道：“好。”

　　一阵劲风扑来，白岫来不及闪过，一条胳膊被刀砍了下来，落在地上，断口处并无鲜血流出。

　　“老子砍死你这个臭婊子！”老哈狗急跳墙。

　　一阵阴风将他掀翻在地，‘咚’他身上传来被人揍的闷响，流意使着法术脸色阴沉看着地面的老哈。

　　老哈罪有应得，白岫淡定的捡起地上的胳膊，装回原位置，恢复如初，她歉意对老蛇和老蛛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老蛛和老蛇双目圆睁，瞳孔缩小，看上去将要昏过去，鬼啊！

　　“求荣兴村土地神爷爷，土地神奶奶显灵，救救我们。”老蛛和老蛇不约而同想起了前几日见过的荣兴村土地神，老人说过，土地神百叫百灵。

　　白岫尴尬了，你们知道你们求的土地神就是我么？流意轻轻笑出声，她听到声音，回头别了他一眼。老蛛和老蛇本性不坏，今日这一遭也算得过教训了，她也不打算计较。

　　耳旁不断回响，两人求土地神的声音。她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指尖金光闪闪，一尊土地神奶奶像凭空出现在老蛛和老蛇身前。

　　她清清嗓子：“吾乃荣兴村土地神奶奶，你们唤我何事？”

　　老蛛和老蛇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神像，再次陷入混乱，真·真能召唤土地神奶奶出来！他们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痛疼让他们清醒不少。

　　他们将所做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白岫端着架子：“念在，今日你们犯下过错，也得到了教训。”

　　老蛛和老蛇不敢抬眼看金光闪闪的神像，头如捣蒜：“是。”

　　神像道：“这里有份罪证，里面记录老哈是灭门惨案的元凶。你们从这离开后，将老哈送至官府。这事就两清了。”

　　老蛛和老蛇虔诚道：“是。”

　　老蛇有点害怕看眼白岫，忐忑问道：“那鬼奶奶和鬼爷爷不会再来找我们了吧？”

　　“不会，你们离开吧。”神像消失，老蛛和老蛇好一会从反应过来，恍如做梦。

　　老蛛和老蛇快速起身，头也不敢抬，拖着被打得鼻青脸肿，半死不活的老哈，往长庆村走去。

　　白岫想到一些事，大声对着百步开外的身影，道：“你们等等。”

　　老蛛和老蛇身影一怔，撒腿狂跑，老哈在地面拖得起飞，不停发出“痛哼。”

　　他们跑得更快了，白岫颇为头疼，身后流意挥手设出一道路障。

　　老蛇停在一堵土墙前，身形紧绷，吓得要死：“土·地·神奶奶说，让我们走，你不能不讲信用。”

　　白岫追上去，拿出两百文钱，用和悦的态度，递给老蛇和老哈：“拿着。”

　　老蛛和老蛇相互看眼，吓得不敢接。鬼给的钱，能要吗：“我们不要钱，你·你让我们走吧。”

　　白岫看眼受了伤的老蛇道：“这是土地神奶奶说要给你们的。”

　　老蛛和老蛇面带感激，但还是不肯拿钱，只想拖着老哈匆匆离开。

　　白岫悠悠道：“放心这不是冥钱。”阳间有种说法，鬼给的是冥钱。

　　老蛛和老蛇腰臀一紧，像夹着尾巴的可怜狗：“我们有·钱。”

　　白岫轻轻一笑：“不能不要啊，我会缠着你们的。”

　　老蛇和老哈身体绷直，吓得面目全非，磕磕巴巴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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