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

作者:岸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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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年笙歌26


      月光下,两个人静静相拥。

      很轻地拥抱,缠绕着彼此身上的味道,熟悉到一点点盈满整颗心。

      黑白交错的影子,两个人身处分隔在两端的世界,却情不自禁切割掉棱角,像齿轮咬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阮笙歌轻轻叹息,眼底载着沉痛的味道,眷恋,伤心。

      “人活一世,总有用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紧紧拥抱也抓不住的人。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生老病死,我都知道。”

      “我只是不甘心。”

      “我说过,我这人不怕痛,身体是,心也是。可你要问我,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的眸光绞着尤融,像虔诚的信徒,望向遥不可及的神明。

      “我希望时间停在这一秒,我希望能拥着你的感觉,永远也不会结束。”

      尤融眼眶泛酸,有太多话想说,却开不了口。

      最后,他滞涩艰难地说:“阮笙歌,这一生,我不爱你,也不会爱其他任何人。你知道的,我这人没有心。”

      “我是上天失败的作品,一个残次品。别人有的心和感情,我都没有,我的灵魂是空的。只有脚下的路,让我感觉我活着。”

      阮笙歌将他抱得更紧,“不,你有。我看见了你的心。”

      尤融用力忍住眼底泛上的潮湿,“那是假象,是虚影。”

      “我想走进你的梦。”

      “你本来就困在我梦里。”

      阮笙歌蹙眉,深邃的眉眼间藏着浓烈的情绪,顷刻翻涌而出,再抑制不住。

      他垂下睫毛,闭上眼,深深地吻住了他求而不得却朝思暮想的人。

      尤融也闭上眼睛。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那么,梦醒的时候,总也该留下一些能铭记终生的东西。

      他的人生已经有太多遗憾。

      但这个月色下拥吻的晚上,他无悔,亦无憾。

      自那晚把话说开,他们之间的隔阂和疏离没有了,却也回不到最初那种笑闹的亲昵。

      那是让人怀念的感觉,无忧无虑,自由不羁。

      现在,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用手拨动,那雾会漾出一圈圈柔软的波纹,像风拂过谁的心。可雾不会散,总也看不真切,触摸不及。

      浸染着伤感,艰难地熬着。

      枭雀签了一个新的乐队,叫黑鹰,走Emo风格,情绪硬核。

      今晚上首次登台,整晚都是他们的主场,连唱了十二首歌。主唱叫珈莲,一个混血男人,长相偏异域,在国外长大。

      这个人气质很阴郁,原生态的金色头发,微有些长的卷发。五官很有故事感,以前当过杂志模特。

      珈莲在后台第一次见到阮笙歌,就爱上了他。

      不似国人含蓄,他的爱情像灼热的焰火,带着一种病态而疯狂的痴迷,看阮笙歌的眼神极为露骨,整个黑鹰乐队的人都跟着冲阮笙歌吹口哨。

      阮笙歌以前极讨厌同性追求他,都是男人,这让他有一种被挑衅或是冒犯的感觉。

      但对珈莲,他谈不上讨厌,这人的音乐很纯粹,能让人感受到他灵魂里的偏执,虽然病态,但很有辨识度。

      整个晚上,阮笙歌就坐在枭雀的角落,上回尤融坐的位置,一边喝酒一边听黑鹰乐队的歌。

      酒红色的无袖T恤,将他的脸衬得带着艳丽和攻击性。

      酒是白兰地,辛辣,微苦,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像点了一丛火,让人烫热。

      台上,珈莲频频转头看他,眸光要是对上,会冲他眨眼,飞吻。

      阮笙歌懒得理他,低头沉浸式喝酒,任那些神经质的歌词和挥之不去的旋律将他耳膜震到恍惚。

      很好的喝酒氛围,台上的人是个神经病。

      台下角落里的人,也只是个受了情伤的酒鬼。

      这个渐次分明的世界,有的时候,也极为割裂。一半清醒着疏离,一半沉醉着放纵。

      谁又能嘲笑谁。

      中场休息时间,珈莲在场下红男绿女兴奋的喊叫声中,放下吉他跳下台,一边舞动腰肢一边眼神热切地朝阮笙歌走来。

      坐下,他拿起桌上一个空的杯子,往自己杯里也倒满了酒。

      音乐声太大,阮笙歌靠着背靠,仰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珈莲喝了口酒,凑到阮笙歌面前,舔唇欣赏他修长的脖子和轻轻跳动的喉结,越看越感觉热。他贴近阮笙歌耳边,说:“我住在附近,今晚要不要去我那?”

      阮笙歌在想,同性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圈子,就这么赤果果地约,仿佛什么天经地义的事。

      “没兴趣。”他波澜不惊地说,心里却因为想到一个人,而狠狠痛了一下。

      珈莲带着酒味,颇有点为阮笙歌沉迷的意思:“你一定想不到吧,我是0,而我看的出来,你身上的侵略性,你是1。我们很契合呢。”

      珈莲的中文带着一丝奇怪的口音,却很符合他的气质。

      “我有喜欢的人,你找别人吧。”

      阮笙歌蹙着眉,毫不留情地赶客,觉得这人太放肆,说话太露骨。

      阮笙歌在想尤融,尤融这阵子又加了几个兼职,很忙,有时到家比他还晚。

      虽然他知道,尤融不是刻意躲他,是真的忙,但他就是觉得,孤独寂寞像影子一样缠着他。

      从骨缝,入侵到灵魂。

      透不过气,只能来酒吧喝酒,或是到俱乐部,像发了疯一样往死里击打对手。

      章野说他最近的歌,有股子阴郁,风格跨越太大,叫他收一收。

      阮笙歌心烦,灵感这东西,跟情绪息息相关,不是他想收就能收的。

      章野问他是不是失恋了,阮笙歌心里藏的事太多,自己也承受不住,有次喝酒上头,把什么都跟章野说了。

      那晚章野很是吊儿郎当。

      “纯欲风格,就是尤融这款。整个人纯情无辜,但就是能勾着你,让你总想对他干些亵渎神灵的、罪恶的事。而且他还会配合你。事后,又烟波缥缈地跟你说,爱情是什么他不懂。”

      阮笙歌拿眼瞪他,眼里杀气腾腾,像被人戳中了肺管子。

      最后,强压着一股烦躁,阮笙歌问:“那你有办法不?”

      章野风流而又下流地挑了挑眉。

      “办法就是以牙还牙,只攻略他的□□,不惦记他的灵魂。不就是纯欲么,你满足欲的部分就够了,让他继续装他的纯,不去戳穿他。”

      阮笙歌沉了脸,站起来就要走,章野拦住他。

      “你要实在怜惜他,就克制住。不过,心里难受的时候,你可以——”

      阮笙歌停下脚步,认真看着他,“可以什么?”

      章野笑得很浪,“可以对着他照片自己弄。”

      阮笙歌:……

      他耐心耗尽,再不想跟这种人浪费口舌。

      阮笙歌思绪回笼的时候,发现珈莲竟然还没走。

      桌上的酒被他喝得差不多了,连阮笙歌没喝完的半杯,也被他给喝掉了。

      珈莲一直在看他,眼神越来越灼热。用呓语一样的声音喃喃说着:

      “阮笙歌,我不在意你喜欢别人,但今晚,恳求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探索……我的世界。”

      阮笙歌一把推开他,脸色阴沉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尤融的话,章野的话,还有珈莲那些毫不掩饰的邀约。

      章野曾经说过,可能尤融没骗你,他真的不喜欢你,仅仅只是馋你身子。

      要是以前,阮笙歌不可能信这么荒谬的结论,但珈莲今晚那些奇怪的举动,似乎让他看到了这种推论,并不是没有成立的可能。

      阮笙歌像是被一把刀扎穿了心口,路上的风迎面吹在身上,他的心竟然一抽一抽地疼。

      你真的,对我连一点喜欢都没有么……

      我该怎么验证,你说,我究竟要怎么验证。

      阮笙歌到家的时候,尤融已经回来了。

      今晚,尤融竟然没有回房,坐在客厅,正听他的黑胶唱片,一首粤语歌,他前一阵听过。

      尤融闭着眼睛,但在听到他开门进屋的动静后,睁开了眼睛看他。那目光困惑又纠结,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空间留给他。

      阮笙歌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快步走过去,坐在尤融旁边。

      尤融将茶几上刚打开,还没来得及喝的一瓶啤酒,递给阮笙歌。

      阮笙歌接过酒,又放回茶几上。神情挺凝重。

      尤融看着他,因为一直没人说话,这气氛有些奇怪,奇怪到让人难熬。

      尤融想做点什么,于是他将注意力拉回到环境音乐中,跟着歌手一起唱歌,没拿话筒,小声地清唱:

      记挂那一片景象缤纷

      随风轻轻吹到你步进了我的心
      在一息间改变我一生
      付出多少热诚也没法去计得真
      却也不需再惊惧风雨侵
      ……

      狂风吹得起劲朗月也要被敝隐
      泛起一片迷蒙尘埃滚
      掠走心里一切美梦 带去那欢欣
      ……

      哀伤通通带走
      管风里是谁
      ……

      阮笙歌怔怔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听尤融唱歌,这梦一样的声音,带给人遥远的、缥缈的感觉。

      嗓音那么独特,粤语发音标准,每一个字从尤融口里流泻出来,都像击穿了自己的灵魂。

      不知不觉,刚拒绝的那一瓶酒,已经喝空了。

      一曲终了,尤融停下来看他,用目光询问他是不是有事。

      阮笙歌回过神来,将音乐关了,说:“我有话跟你说。”

      尤融点头,“你说。”

      阮笙歌有些乱了呼吸,心里极不平静。过了好长时间,才斟酌好措辞。

      “你这个年纪,可能对一些事很好奇。或者说,你刚进大学,看到了全新的环境,体验了跟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你可能会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做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尤融没懂他的意思,理解偏了,“是的,上学期我借阅的图书量是全班第一,这学期还没过完,我借的还要更多。”

      阮笙歌将手放在膝盖上,掌心一片潮湿,“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指,针对某些方面…的好奇。”

      他眸光落到尤融唇上,尤融困惑地看着他,终于懂了,脸瞬间红了,从脸颊顺着耳尖,一路烧到了脖颈。

      尤融将头低了,整个人无处可逃似的。

      阮笙歌坐得离他近了些,两人腿靠着腿,阮笙歌声音柔了,“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我理解你。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以后还有好奇…”

      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蹙着眉心说完,“你不要去找别人…你…你都找我。行吗?”

      尤融没说话,也不抬头看他。

      阮笙歌小心翼翼将手搭在尤融肩上,像个哥哥,又显然不是哥哥。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都可以告诉我…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尤融再坐不住了,本来这段时间他的梦就越来越不像话,藏着、掖着、躲着,他连日记都不敢写,整天抄佛经,现在却被阮笙歌直接戳穿了。

      尤融甚至没办法继续坐在这里。

      他低着头,猛地站起来,却在飞奔回房前,心情极复杂地跟阮笙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夜深了。

      阮笙歌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任漆黑的夜色包裹着隐匿的心事。

      他终于明白,那些年肖一鸣为什么上赶着给人当备胎。自己如今的处境,也骄傲不到哪去。

      一场倾其所有的喜欢,最后变得像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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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昔年笙歌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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