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祸国图鉴

作者:秋月春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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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


      桃正郡主生来就是汴梁除皇室外最耀眼的世家小姐,她祖上曾是开国功臣,父亲承袭武安侯,母亲是唯一留在汴梁的长公主。
      于是桃正前半生过的是众星捧月的日子,武安侯府紧邻着赵宰相的赵府,于是桃正自小与赵府的嫡小姐赵若瑶情同姐妹,世上除了家里的长辈,只有若瑶能喊她的闺名清蓉。二人像是双生一样同吃同住,就连嫁人后也还是做邻居。
      赵若瑶婚后一年,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取名怜安,桃正带着府上最贵重的夜明珠去参加怜安的满月宴,一将那颗珠子拿出来就引得满堂惊呼。
      若瑶说这礼太过贵重,桃正却是慷慨惯了,当堂将怜安比作九天的明月,说这夜明珠在月亮面前也只是暗淡的。
      若瑶便和桃正约好,等桃正生个儿子,二人便要做儿女亲家。
      可惜,这世上总有十之八九的不如意,怜安九个月大的时候,武安侯被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按律当斩,先皇仁慈,以武安先祖开国有功而免去死罪,一家人发配南疆,而桃正和自己的丈夫也受牵连,被遣到了边城开元,并被禁止与南疆的武安侯一家有所往来。
      桃正在开元的日子便只能盼着若瑶的来信,那是她对曾经锦衣玉食的日子唯一的念想。在若瑶的来信里,桃正得知怜安成长的点点滴滴,就像自己亲自陪着这个小丫头长大一样。
      怜安十岁的时候,桃正的丈夫去世,自此,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就是若瑶母女二人了……
      清原师太讲到这里,缓缓闭上眼睛,毅弦有些不知所措,前尘往事被掀开,这其中血淋淋的真相过于残忍,他不知道能不能让琼音听这些,而且,陛下曾明确下令,禁止再有人谈论这一段往事的。
      琼音则有些迫不及待地知道后来地事情,她追问道:“后来呢?若瑶母女怎么样了呢?“
      清原师太抬起眼睛看了看琼音,那眼神有些古怪,让琼音很不舒服,只听清原继续讲:“怜安十六岁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后来又做了皇后,诞下当朝太子……“
      听到这里,琼音已经知道故事里的若瑶和怜安就是自己的外祖母和母亲,她心头悸动,没想到自己压抑多年的对往事的好奇会在这座边城大山里被揭开,她颤抖着嘴唇开口:“师太,你知道我母亲当年为什么进冷宫吗?“
      清原抬起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常年沉静如水的眼眸突然有了些微复杂的情绪,“我只知道若瑶的夫家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发配了,若瑶病逝在发配路上,自那以后,怜安失宠,最终进了冷宫。“
      琼音握着茶杯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自己却感觉不出来,能在这样一个清幽的庄子里听见她疑惑了好久的前尘往事,于她而言不算坏事,至少终于有人肯将这段事讲出来了。
      可她的心此刻却有些痛楚,往事里的这些人都命途多舛,下场凄惨,而一切的源头都指向皇位上的人,一边是她的生母与祖母,一边是她的父亲……
      琼音微微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毅弦,只见毅弦也在盯着自己看,眼神复杂。
      清原缓缓起身,她已经苍老的无法自己站起来,需要旁边的小尼姑的搀扶,琼音见状也立刻起身扶着清原的另一只手臂,却被清原缓缓推开了,她留下一句,“公主,你终究还是皇家的人,放下前尘,好好做你的公主吧。”便离开了。
      毅弦站直了身子,依旧是以前那漫不经心的语气,“走吧,咱们也该回汴梁了。”
      这句话倒是把琼音叫醒了,是啊,不管听别人说了什么,她终究还是要回到汴梁,回到那个日日一尘不变的宫里,父皇年迈,太子哥哥病弱,她作为梁家唯一一个健康的人,难道还能逃离这些自己逍遥吗?

      琼音在开元又待了三日,便收拾东西准备回汴梁了。
      回汴梁的路上众人本想走慢些,一路好好游山玩水的,可是路上琼音收到了柳晴笑的信,信中说明烛回来了,自己的肚子也显怀了。琼音于是催促毅弦快些赶路。
      在营州外的官道上和景忠分开后,队伍开始加快速度,琼音归心似箭,她抬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上一次这样看月亮还是毅弦出征营州的前夜,众人围在一起喝酒的时候。
      而此时的汴梁皇宫内,却是没人有闲心思看月亮。
      只见诸位太医小跑着进了东宫,一碗碗汤药被端进卧房,一盆盆血水又被端出来。
      曾经时时端着温柔贤淑形象的太子妃如今躺在床榻上疼的满头是汗,一滩鲜红的血从她身下流出来。
      岩华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终于等到了宫人回来,岩华便三两步跑下台阶,果然在宫人身后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明烛,明烛此时也顾不上礼仪了,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岩华引着明烛上台阶,“傍晚时分还好好的,约莫天刚暗下来就开始腹痛,现下已经流了好多血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明烛推门进屋,岩华也想跟进去,明烛却在门口转过身来说:“太子殿下久病未愈,屋里血气重,别冲撞了您。”而后将房门紧紧关上。
      太子妃小产的消息很快惊动了陛下,他便遣了曹公公带着一味天山雪莲赶来,“陛下让老奴送来了一颗稀世的天山雪莲,太医说此雪莲有医治红崩的功效。”
      岩华于是让人送进屋里,说任凭白先生使用。曹公公继续尖着嗓子说:“陛下对太子妃娘娘也很是挂念,只是更深露重,陛下不便露面。”
      岩华行礼,“多谢父皇,柳氏有了陛下赐福,必然能熬过此劫。”
      送走了曹公公,岩华重重坐在门槛上,这一下倒是吓坏了宫女,连忙取来椅子和毯子,苦口劝说他坐到椅子上去。
      岩华良久才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他的哭泣是没有一丝预兆的,是不发出任何声音的,似乎一个隐忍的男人只能这么哭,屋内是他的妻儿,屋外是无声落泪的岩华。
      柳晴笑痛苦的喊声从屋里传出来,一声一声刺在岩华的心头,他突然觉得痛苦万分,那惨叫声似乎在催促着他做些什么,可眼下他什么也做不了。
      最终,岩华没忍住咳嗽了起来,他赶紧用手帕捂住嘴,再将手帕拿下来时,那上面赫然一片鲜红。
      他明明已经有半年不曾咳血了。
      他抬头去看夜空,夜凉如水,月色透亮。
      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此前健康的晴笑,他们大婚那天晚上,他就这红烛的光细细大量眼前那个红着脸的女孩。
      他陪她整理带进东宫的嫁妆时,她郑重地将那盆百合花放到他怀里,那句“百年好合”到如今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她给琼音绣扇面时,微微低下的侧颈洁白圣洁,带着母性的光辉,像一幅价值连城的美人图。
      他刚刚得知她怀孕时,瞬间驱散了一天的疲累,真的很想将她捧在手心里细细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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