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有什么问题吗？”春日部眉毛扬起了一小段，夹杂着被黑手党打扰后隐忍的恼怒。

　　那个黑手党人收回了视线，在春日部脸上打量了一番。

　　“怎么？”春日部顺势回头看去，在转脸瞬间，那种无辜学生的表情瞬间从脸上卸下，用一种威胁、警告的目光扫过偷偷露出半个脑袋来看情况的太宰治。

　　太宰治委屈地瘪瘪嘴，慢悠悠地滑落下去，弱小无助又可怜，连别扭的姿势都不敢再动一下。

　　一切正常。

　　“打扰了。”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出乎意料的礼貌。春日部眯了眯眼，关上了门。

　　确认门口的人走远了，春日部才慢慢走到太宰治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缩着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的太宰治。

　　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春日部的审视，太宰治无辜又乖巧地瞪大了眼睛：“我的腿蹲麻了，动不了了。”

　　【是故意的吧，果然。但是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

　　春日部在把太宰治留在原地当摆件和把他薅出来中犹豫了一下，尽管第一个想法非常诱人，但是他有理由怀疑，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了，事后绝对会加大太宰治作妖的可能性，闹得他不得安宁。

　　依旧要说一百次：太宰治的存在就是一个麻烦！

　　春日部啧了一声，伸手握住太宰治的衣领，抬起，放下，四步取出一个太宰治。太宰治近乎兴奋地感受自己腾空而起，看上去非常希望扑腾手臂假装自己是起飞了一样——当然最后在春日部的眼神中弱弱地缩回了手。

　　落到地面，他似乎这才回想起了刚刚的惊险，娇弱地拍拍胸口，黏黏糊糊地说：“和光酱，港口黑手党的人真的太可怕了，如果被抓住的话，绝对会死掉的吧。还好有和光酱。”

　　太宰治的脚步不动声色地向春日部挪动过来：“果然和光酱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吧~”

　　他试图一个飞扑，把春日部扑倒，然而他完全忘记了脚麻掉的事实，在半路中，完成了左脚拌右脚的高难度动作，倒在了胜利的前夜。

　　春日部呆了一下：果然这家伙还是多少脑子沾点问题吧。他冷漠地转过了身，无视太宰治伸出手挽留，不带走一个绷带精。

　　“好绝情~”太宰治的脸埋进沙发中，含含糊糊的声音带着波浪线响起。

　　****

　　“早，春日部同学！”随着橘田元气满满地招呼声，春日部向他摆摆手，开启了平静而闲适的一天。

　　“春日部同学，清水同学找我，所以……”

　　“再见，橘田。”

　　是放学时间，春日部低眸走在路上。因为有同学找到橘田有要紧事要商量，难得春日部拥有了一个安静的放学环境。他身边没有了一个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身影，只有自己孤身向着日落的方向禹禹独行。

　　【或许是时候该去超市里补货了。】春日部在心里盘算着，【这么说起来好久没有见到过织田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春日部的眼眸间隐隐闪过一丝锐利，夕阳下的蓝眼睛忽明忽暗，最后泯灭在大楼投下的阴影中。

　　“你怎么在这？”春日部毫无征兆地出声，他停下脚步，转过脸，对着身后处于阴影中的小巷开口。

　　这是一条格外深邃的巷子，也是横滨常见的小巷，春日部每天上放学的必经之路，往日里那里总是黑暗中空无一人地矗立在哪里，但是今天里面却多出了一个气息。

　　“和光酱过分敏锐了吧。”一个抱怨的语气带着微微荡漾的仿佛在撒娇的声音轻快地响起，极度有特色的语调一瞬间就暴露了那人的身份——是原本应该呆在春日部家里躲避港口黑手党追查的太宰治。

　　春日部的鼻子嗅了嗅，他捕捉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转过身向太宰治的方向走上了一步，黑暗中的太宰治后退了一步，看上去不想让被春日部看到的样子。空气血腥味加重了。

　　“黑手党找到你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的想法显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太宰治的说法。因为是背光的缘故，就算是面对面站着，也完全无法看清阴影中太宰治的状态。

　　“……”太宰治没有想到春日部这么直接，他的声音卡壳住了。

　　他没有出声地站在阴影中——靠在墙上的形容或许更加准确——半晌，才撤下了语气中伪装出来的轻松写意，用着一种咏叹调的语调感叹：“和光酱，世界上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对吗？信任的组织会抛弃我，得到的东西会失去，连被当做港湾的地方也会背叛。”

　　他似乎意有所指。尖锐地恶意撕开了他伪装出来不着调，冲出牢笼般扑向春日部，一种让人后颈汗毛竖起的对捕食者本能的畏惧会侵袭被那种杀意所指的每一个人。

　　他终于在春日部面前展露出了他属于黑手党的一面。

　　“你想说什么？”春日部没有辩驳、甚至太宰治怀疑他根本没有听出太宰治对他暴露自己的指控，那股被太宰治刻意释放出来的黑暗的气息，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也罢。”太宰治看着阳光中的春日部真切的疑惑和波澜不惊的面庞，似乎释然地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我怎么会怀疑一个拼命要维持平静生活的人会把黑手党引导自己的住处呢？”

　　他看上去放松下来了，声音卸去了刻意凝聚出的精神，虚弱和单薄暴露了出来。

　　“放心吧，和光酱，在黑手党的人搜查到你的房子以前，我就先逃出来了。他们不会知道我曾经躲在你的房子的。”

　　太宰治垂下了眼帘：“我只是，被高濑会背弃了……”他的语气是极淡的。

　　太宰治的声音仍在继续，他低哑的声线静静地述说着：“之前我受重伤是因为参加了高濑会和港口黑手党争抢高濑会叛徒的的战斗。我接到了任务受命处决高濑会的叛徒，没想到中了港口黑手党的埋伏，无奈之下，才会敲响和光酱家门。”

　　春日部的记忆被带回了那一晚。

　　“本来只是想要在和光酱家里处理一下伤口，等待事情平息一些后去找高濑会接应，没想到在港口黑手党搜查了我可能的藏身之处后，高濑会首领就认定多天不出现的我也参与了背叛。”

　　太宰治的脸落在阴影中，完全看不清他的神色。

　　“就在今天和光酱出门后不久，就有高濑会的成员就差不多直奔目的的来追捕我了。”

　　“所以我才会误以为是和光酱泄露了我的位置。不过现在想来，应当是我之前还露出了其他破绽吧。”

　　太宰治看不清春日部的情绪，只听得见春日部问自己：“你要离开了？去哪里？”

　　“总之，随便那里都好，没有港口黑手党和高濑会的话就更好了。”

　　春日部没有答话。

　　太宰治叹了口气，真要离开的时候还真的会想念春日部三无的面容和与他相处的这几天呢：“和光酱应该很高兴吧，毕竟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麻烦了。和光酱平静的生活也好，始终出于你意料之中的事物也好，你追寻的意义也好，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新拥有了。”

　　“那么，”最后的最后，太宰治轻轻呢喃，要做最后的告别，“再见了，和光酱。”

　　太宰治伸出了手，仿佛要触摸近在眼前的人儿，他向前迈了一步，这时候，他才走入了阳光中，再也无法用黑色隐藏浑身上下在不停滴落的血液，和苍白面颊上艳红的伤口。

　　春日部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太宰治的指间。

　　似乎再也无力支撑来自身体的重量，太宰治双腿一软，孱弱地向前摔去。

　　是对脸着地狼狈不堪的自己的不忍直视，又或许是对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的淡然，在夕阳的余晖下，他只是轻轻阖上了眼睛，仿佛是动漫中播放的唯美的慢镜头一样，没有一丝挣扎地迎接地面的怀抱。

　　但是一双手拉住了太宰治即将接触到地面的身体。太宰治惊讶地抬眼，是春日部面色淡漠地伸出了手，他的目光并没有流连在太宰治身上，仿佛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地动作手罢了，但是他的的确确选择环住了太宰治。

　　春日部身上独有的平静的香味环绕在太宰治身边，让他几乎瞬间就来到了一个微妙又特别的领域中，一个被安心包裹的领域中。

　　“抱歉啊……”

　　太宰治再也无力支撑翻涌而来的疲惫感，在那种安详的足矣让他沉睡的气氛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

　　春日部站在原地，他碧蓝色的眼睛中恍若有亚马逊的风暴在孕育，是在暴风雨前的海面上充满诡秘莫测的潮涌。

　　他在世界的静默中轻轻抬手，几乎要触碰到倚靠在他身上少年了，他此刻正毫无知觉地埋着头，不复清醒时那样鲜活的脸上还残留着昏迷前最后一抹微笑。春日部的指间抽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

　　又犹豫了一秒不如就把太宰治扔在原地，春日部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要橘田请他吃大餐了——虽然他完全没有理解提出这种要求的意义，但是不妨碍他回想起之前那个五条悟叫嚷着的要求，似乎是索取感谢的好方法。

　　他微微向上提了提快要滑落到地上的太宰治，在心里委屈地抱怨：“好麻烦啊。想要回家……”

　　最后在夕阳里，还是出现了一个少年，拖着另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一步一步、慢慢地向远方走去的绝美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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