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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哥哥，你看。”
两个人溜达着就到了买海鲜的地方。这个小城靠海，人来人往的早市上少不了兜售海鲜的摊位。
空气中浓郁的海腥味，各种刚打上来的鱼鲜直接头尾码齐、扔到用海水冲干净的水泥袋子上，小一些的海兔八带一类则缠成坨堆在一旁，前面一排装着盐水的方形白塑料盆里爬着螃蟹、海肠，以及一些一段段朝外喷水的花甲贝类。
“什么？”秦十美皱了皱鼻子。他是海边长大的孩子，天生喜欢海的味道，但还是不怎么喜欢这种死鱼的甜腥味道。
他朝郁傥霜拽他的地方看过去。
郁傥霜：“你看啊。”
秦十美：“啊。”
一个瘦弱的老人弯着腰，不嫌脏的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屈指可数的几个海货。
秦十美停下脚：“海胆啊，认识吗？”
整个早市街道走下来，只有这个老人在卖，想想现在也不是吃海胆的季节，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捞上来的。看着个头还挺大的。
郁傥霜沉沉地道：“认识。”
秦十美挑挑眉，在老人的摊位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捡了一个起来。
老人像是没想到会有人光顾他的小摊，被轻轻吓了一跳，卑微的嘀咕着：“买一个吧。买一个吧。”像是生怕被太多人听见似的。
秦十美当即拿起黑色的厚塑料袋，开始装海胆：“老爷子，从哪里捞上来的啊？”
老人嘿嘿乐了：“是、是从海里面捞上来的，我儿子是船员，很长时间都在海上漂着，经常捞一些海鲜回来给我吃，我不舍的吃，就拿出来卖了。”
秦十美：“儿子真好哈。”
老人害羞地一低头：“要是能早点成家就更好了哈哈哈哈。”
秦十美：“哎呀，这么孝顺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也少不了个伴儿的！”
老人：“不小了！他都三十四了，我想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十四了！”
嚯。三十四啊，还比我小两岁。
秦十美：“三十四那就更不着急了，人家二十几岁的才急呢，三十多能拼就拼呗。”
老人：“拼啥啊拼，他一个小beta，再怎么拼能拼得过人家alpha吗？再拼就四十了，一下子就老了！还中什么用？能早早成家就别拖喽！拼到最后没成事成了孤家寡人了！什么都完了！”
老了……
“咳咳……”
秦十美深深地吸了一口海腥味，还被呛了一下。
老了。
老人看向秦十美：“你一看就是大老板，成家了吧？”
秦十美急于证明自己正年轻一样回答道：“成了成了！”
“成了。”没被问到的年轻小伙子也跟着答到。
老人看他上下一身白灰色卫衣和白球鞋，佯斥道：“你小子一看就是学生，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行了行了。”秦十美听着直乐，拉起郁傥霜：“不跟你唠了！钱刚扫给你了，我们走，你也快回去歇着吧，看着得七八十岁了，别老出来挨晒了，让儿女担心。”
秦十美把那总共几个海胆包圆了。
“虽然不到季节，但是看着还挺新鲜的，回去我们尝尝到底啥味。”秦十美朝郁傥霜一笑。
郁傥霜没接茬，没头没尾的道：“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地方，海胆很难吃。”
“嗯？”秦十美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拉着他离开人群往大道上走。
秦十美：“你小时候住哪里啊？”
秦十美从来不主动问别人不想说的事，哪怕这个人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
大道很空旷，两个人并排走着，上半身却越挨越近，有些挤。秦十美自觉地往一边捎捎，结果离马路牙子越来越近，险些绊一跤。
郁傥霜盯着秦十美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儿，站在另一侧并排走。
郁傥霜：“在一个小岛上。”
“小岛啊……”
秦十美看着一辆出租车正在驶进，又从郁傥霜面前绕了一圈绕回去，站在马路牙子上，踮起脚，冲着路边招了招手。
郁傥霜期待着秦十美能说点什么，突然，他余光里瞟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这个黑影已经出现很多次了，跟了他们俩一路。
秦十美：“怎么了？”
刚才的车已经拉到其他的客人了。
“没什么。”郁傥霜松开紧皱的眉心，展颜道：“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恰好，又一辆出租车驶来，秦十美赶紧冲了过去叫车。
这下终于坐上了。
还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我之前，也去过一个小岛。”最后一个跨进出租车门的秦十美，顶着满世界吹过来的风，道。
车里的郁傥霜晃了一下神，听见秦十美坐进来，对着司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地名，又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我们回家了。”
郁傥霜心里痒痒的。
秦十美很有可能还记得自己。
“不过。”秦十美想了一下：“我去过的那个岛有很好吃的海胆哎，我寻思，那种四面环海的地方，不会有难吃的海鲜吧，你竟然说海胆不好吃，谁告诉你的？”
郁傥霜脸上提起来的肌肉瞬间塌了。
还是忘了吧、郁傥霜淡淡地道：“一个骗子告诉我的。”
“哦。”秦十美只当是闲聊天，不以为意地看向车窗外，道：“那这个骗子还挺可恶的。”
最高档的食材往往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新鲜的海胆不需要蒸煮炖煎，直接用厨房剪刀剪开海胆的嘴，掰开，清掉黑色的内脏，再配上点蒜泥酱油，就可以吃了。金黄的海胆肉入口丝丝滑滑的，味道特别的鲜甜。
如果是一个人吃的话，顶多配碗五常大米就足够吃了。不过现在是两个人了，一个人能凑合，两个人不行了，秦十美又做了凉拌鸡腿肉和拍黄瓜拌海蜇。
“尝尝。”秦十美端起碗，率先夹了一筷子尖儿的海蜇皮和拍黄瓜，叠在米饭上。
“嗯。”郁傥霜看了眼面前的三盘，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他用筷子的姿势并不熟练，几乎是被笨拙的握在手心里的，看起来很别扭。
秦十美笑道：“把碗端起来吃啊。”
“哦。”郁傥霜端起碗来，筷子一下没拿住，将要掉到地上去，秦十美眼疾手快窜过去接了回来。
秦十美实在看不下去了，从郁傥霜手里夺走另一只筷子，把住他的手：“来来，我教你拿！”
“这样。这样。家里人没人教你拿筷子吗？”秦十美道。
“没有啊，瓦尔瓦拉不会用筷子，她是个没耐心的急性子，饿了吃急眼了恨不得学印度人直接上手抓，根本不可能在这两根木棍上费功夫，更别说教我了。”郁傥霜委屈的道。
秦十美下意识的想问他郁构没教他吗？一想到郁构对这个孩子的厌恶，还是没能说出嘴。
“没事，我教你就好了。都可以学会的，这很容易的。”秦十美只得尽心尽力握着他的手指操作竹筷。
很容易的、、、吗？
秦十美看着教了八百遍还一夹东西就掉的郁傥霜，拿筷子的手指微微颤动，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竟然教得自己都有点不会用筷子了。
郁傥霜声音很小：“哥、我大概是学不会了……”
秦十美：“不可能啊！”
秦十美就不信这个邪了。
秦十美去厨房拿了个叉子给郁傥霜：“你先用这个吃吧，等我回去研究研究再教你。”
郁傥霜接过叉子，试探道：“我是不是很笨啊，十美。”
秦十美：“你不笨！你怎么能笨呢？你就是第一次接触，不熟练，多用用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会教你！”
郁傥霜：“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我学东西很慢的……”
秦十美：“我会教到你会了为止。学东西要循序渐进，今天先用叉子吃吧。”
郁傥霜脸一红：“好。”
秦十美拿起一只开瓢的海胆，放到郁傥霜面前的盘子里，道：“来来来，光说了，吃海胆啊，这是蒜泥。”
秦十美也拿起一个，夹出里面金黄的肉往嘴里送：“说起海胆，小霜，你喜欢吃生蚝不，我会做蒜蓉粉丝蒸生蚝，可好吃了，你想吃不，改天我给你做。”
郁傥霜也夹了一筷子，却没有吃：“哥。”
秦十美：“嗯？”
郁傥霜：“你知道吃海胆都是吃的那个部位吗？”
鲜甜的味道刚刚顺着喉咙下肚。秦十美：“怎么突然这么问？”
郁傥霜望着秦十美的眼睛：“知道吗？”
秦十美对于这个问题的内容感到莫名其妙，轻轻一笑，道：“我能不知道吗？那岂不是三十多年白活了，吃的就是海胆的、生殖腺、性腺嘛……”
明明就是一个你问我答的常识性问题，秦十美回答的坦坦荡荡，却在吐口说出那个名词的时候舌头绊了一下。这不绊还好，一绊就让他多寻思了一下，多想了。
这小子。虽然也没多大，但也没多小，从小到大还生活在海岛上，能不知道海胆能吃的部位是什么吗？？
却非得多一嘴问自己。是意有所指呢，还是意有所指呢？
秦十美像是大法官面对嫌疑人一样，仔仔细细审视他的双眸：“小子，你想干什么？”
“嫌疑人”郁傥霜一脸无所谓：“诚实的讲，我们现在是夫妻。”
秦十美：“这并不诚实，夫妻是上上个世纪的说法，充满了夫权压迫和对第二性剥削，新世纪新时代，合法配偶之间不应该叫夫妻，应该叫……”
郁傥霜：“挚爱。”
“……”秦十美属实没想到郁傥霜会这么接他胡扯出来的长篇大论。
“挚爱有点太重了吧。”秦十美解辩道：“我们都是自由的人，婚姻带给我们的不应该是这么沉重的东西。”
秦十美是想告诉他，两个人可以非常自然的生活在一起，不需要承诺什么一旦违背就千刀万剐天打雷劈的报应。缘分深，就多待几天，缘分少，就少待几天，好聚好散嘛，何必拷着一个人，互相磋磨。
郁傥霜却很认真，说出来的话像他握紧秦十美的手心一样炽热，他道：“可是，我想给你这么沉重的东西，包括我的自由，我的忠贞，我对所有的爱。”
扑通——
秦十美第一次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久久孤寂的胸腔里，带着回响。
秦十美从来不敢奢望，这种渺远的幸福，能够真正的降临在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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