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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9.0
上亿的大单，这是元辞职业生涯上的一道分水岭，要是成了，他抽到的佣金可以支撑他在这个城市有一方立锥之地。
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印度人跟他抛出这个订单后，也跟他说明了情况，订单总价和利润都很高，但是他只能先付百分之五的定金，第一批订单要先供货，货款要到第二次提货后一个月内完成结算，第二批货的货款在第三批货提货后一个月内结算，以此类推，直到合同结束。
如果合作顺利，可以长期合作下去，假如只是做完这一单，最后一批货的货款也会在半年内结清。
元辞后来又跟他聊了几次，基本摸清了这家公司的情况。
这是一家在东南亚很有名的经销商，资金雄厚，近年来东南亚地区扩大了开矿规模，带动了开矿用的水环真空泵用量激增，这家经销公司有意入场分一杯羹，所以在内地遍寻合作，有人介绍了元辞。
所以那次去洛河机械验厂，其他人是验厂的，印度人是专程来看元辞的。
上亿的大单子看着很美，缺点也摆在了明面上，就是压账期，而经销商可以压外贸公司的账期，但亿海合作代工的泵厂却是大多要求□□，中间的资金风险都要亿海自己来承担。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拼谁血厚的游戏，元辞不确定周承敢不敢让他赌一把。
元辞在周一例会上汇报了这事，当即引来了所有人的侧目。
许昌顺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元辞你被骗了，他绝对是在空手套白狼！”
许昌顺嫉妒元辞已久，有这样现成的机会，几乎要把元辞往脚底下贬损。
“几个亿的单子他为什么要找你？肯定是看你好骗，你信不信他第一批订单的金额肯定要超过定金额度，等你发了货他就找不到人了！一个亿那是给你画饼！他就是为了骗你第一批的货！”
不能怪许昌顺这么熟悉这一套流程，因为他最近刚被骗了一次，公司损失了十几万，他赔了一个月工资。
贺冰不在公司已久，夹着尾巴有一段时间的陈其也跳出来，“你自己被骗事小，公司被骗事大，几千万的货款提前垫付你当是玩的呢？你知道一千万在银行里要多少利息么？别说对方跑路，就是对方多拖个一两个月咱都受不了，出了问题你赔得起么？”
一片负面声音中，也有几个持赞同意见的，其中一个居然是没什么存在感的路仁贾。
路仁贾说话之前惯性挠了挠油腻的头皮，元辞注意到他皱巴巴的衬衫和疲倦的神情，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们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业务能不能做得看算不算得过来账，我大略算了一下，加上垫款利息和汇率波动，这个经销商给的利润比普通客户给的利润要高六个点。”
六个点的利润加上经销商口中广袤的东南亚市场，很难不让人心动，周承一时也沉默了。
会议在一片争议中结束。
这事一直没个眉目，周承不表态，经销商代表一开始还很热情的回应元辞，见元辞这边根本拍不了板，这几天也逐渐冷淡起来。
一方面是公司的谨慎和观望，另一方面是经销商代表的冷淡，眼看着这事儿就要黄，元辞没说什么，但嘴里起了一嘴的火泡，晚上也睡不着，半夜趴在阳台上吹风。
外贸行业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业，如果这次机会错过，下次这种上亿的单子再找上门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当然他也明白公司的顾虑，一旦几千万的垫款投进去，公司账面的流动资金就会非常紧张，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到时候真出了问题，可不是他自己坐牢就顶得起的。
元辞也问过于海潮的意见，于海潮难得跟他持相反的意见，劝他说，“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是每一块都要接住，毕竟有的馅饼里面可能是石头，小心使得万年船。”
于海潮说的很对，元辞辗转反侧了一天，鬼使神差给贺冰打了电话。
算起来贺冰有一个多月没去公司上班了。
元辞第二次去贺冰家里，他来的时机不凑巧，贺冰正在跟人打电话，贺冰把人放进来后又去书房讲了一会儿才出来。
元辞诚恳地说，“我还是想为那个单子努力一下，这个机会我不想放弃。”
贺冰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只要贺冰支持他，他就有底气敢去和周承争。
贺冰不为所动，他茶几上有个茶座，一边和元辞聊天一边烧水烫茶杯，“说说理由。”
“这个单子的利润可观，东南亚市场广阔，长远合作下去对我们非常有益。”
贺冰用镊子将茶杯从沸水里捞出来，“这么好的市场，那你觉得印度经销商为什么会跟亿海合作，毕竟亿海外贸在国内的体量，算不上二流。”
元辞：“亿海有自己的优势，他在工业品外贸领域的很有专业性，经销商要的水环真空泵本身是一个很小的门类，只有亿海这样的专业工业品外贸公司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厂家承接他的大量订单。”
“这个可以是理由，那你觉得亿海为什么要跟他合作？”
元辞：“一是亿海原本的客户集中在欧美，但因为近年来贸易摩擦，欧美地区外贸额下滑，亿海急需开拓新的市场。二是这家经销商给的利润可观，保证资金安全的前提下，我们可以拿到比其他客户高六个点的利润，而且对方有长期合作意图。当然，最重要的是亿海最近有明显的扩张意图。”
贺冰抬眼看了他一下，“那我现在问你，六个点的利润是怎么算的？还有你说这个经销商押款，拖欠账期还被起诉过，万一发生这些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办？”
元辞摇头，“我没仔细想过。”
贺冰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总是很严肃，在他的审视下，元辞硬着头皮说：“现在压账期十分普遍，只要在合理的承受范围内，也不是不能承受。实在不行，我替公司坐牢。”
元辞听到杯底重重落在桌面上，贺冰板着脸，严肃地问他：“你开玩笑？”
元辞：“我……”
贺冰忽然翻脸，元辞措手不及。
“我坐在这里不是听你赌上你的下半生来跟我要这个项目，这不仅表现出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也表现出你对公司的极度不负责。”
“公司不是不能为你投，公司当然需要发展，但公司不能闭着眼瞎投。我希望你今天过来拿出的是精确的收益计算、风险评估和你的信心和专业，但我看到的只有你目空一切的赌徒心态。”
“你给我的理由和数据都让我觉得你很不专业，让我觉得你没有尊重公司的资金安全，让我觉得这场交易有极大风险，你一切行为都是在为你自己，并且让公司为你的你的热情和莽撞买单。”
元辞被贺冰几乎训蒙了，他没想到从贺冰这里得到的是这种结果。
他想过无数种贺冰对他的态度，或者鼓励他试一试，或者明确拒绝，但没想到是骂他一顿，而且几乎是否定了他的所有期待和努力。
满怀期待得到安慰和帮助，却不曾想是这个结局，元辞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贺冰家里的。
元辞一时间恨透了贺冰，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有了问题才来找贺冰，他简直是来自取其辱。
而且贺冰马上就要离开公司，他找贺冰有什么用。
元辞走了约摸半个小时后，贺冰俯身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个烟灰缸，点了一根烟在里面，贺冰关掉屋里的烟雾报警器，任由烟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贺冰年轻的时候远没有现在那么淡定，创业初期压力大，他的性格又不喜欢跟其他人诉苦，就一根一根默默抽着烟，最夸张的时候一天要抽掉两包，妥妥的老烟枪。
戒烟是事业稳定之后的事情，但习惯还是留下了，遇到棘手的问题时他会点一根放在烟灰缸里。
一根烟烧的差不多了，贺冰打开空气循环系统把烟抽走，起身给周承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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