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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敞开的心扉
季心诺在几天后,依约前去谢冲家里。
对方家里装潢的很是素净,最显眼的就是客厅里巨大的书柜,上面摆满各种和他授课方向有关的专业书籍。
除此之外,其他几个房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让室内氛围有几分阴郁。
“家里没什么招待人的东西,多担待些。”他端来一个老式搪瓷茶杯,杯盖架在杯沿上,发出滋滋碰撞的声响,里面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在上面熏出密密麻麻的水汽
季心诺吹了吹热水表面,出于礼貌,少许饮水后,笑言道:“哪里,是我打扰谢叔叔了。”
“那就不客套了,我直接跟你讲面试的注意点。”谢冲直接进入正题,“面试呢,说来也简单,就是你在很短的时间内,展现出最符合岗位的素质来。”
季心诺细细聆听着知识点,到了重点部分,还会做好摘记,但听着听着,约莫二十来分钟后,她觉得脑袋里像灌了铅一样,逐渐变重,总觉得有些许不对。
她悄悄收手,用指甲狠掐自己手腕,掐到皮肉里面,好让自己恢复几分清明意识。
最近压力颇大,确实睡眠不足,这种状态再听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加上这间屋子实在透着些诡异,她打算就此结束。
她有些突兀地在讲解中插话:“谢叔叔,不好意思,我想起来了,我和陈莹晚上还有个约,定得太早我给忘了,所以今天可能我要先走了,抱歉……”
她话音一落,就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
“原来你是这么不守信的人。”谢冲马上换了一副脸孔,语气也冷峻起来,“看来是我错看了你。”
季心诺只觉压迫感越来越重,她不理会对方的冷言冷语,只是匆忙鞠了个躬,站起身来要走。
谢冲却像是块会移动的顽石,挡在她身前:“我早就说过,从来不在家里给学生上课,既然你让我破了这个例,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他步步紧逼,使得季心诺落入下风,被封死去路。
她这时已明白,刚才的茶水里,肯定放了助眠类药物,不由肩膀发颤:“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让你配合我而已。”谢冲捏住她下巴,让她全权听候自己的掌控。
他一边摩挲几下,一边不忘点评道:“皮肤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细腻,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你放开我。”季心诺奋力拍开对方的手,只是她此时的反抗看来不自量力,反倒更激发了对方的变态劲。
只听他哈哈大笑道:“小美人,你这样反抗,我更想折磨你了,看看你这刚烈的外表化成绕指柔后的样子。”
他生拉硬拽扯过她的手腕,到了里面的一个卧室面前:“我真的很期待,一会儿你会怎么表现。”
他推开房门后,季心诺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一张铺在床垫上的皮。
这张皮虽看不出血迹,但带着一股浓浓的膻味。
它由多种颜色混合而成,白色黑色棕色皆有,毛丝看起来细腻真实,像是从动物上抽下来。
她顷刻间想起先前妈妈说过的话,想起一只突然消失的小白狗,心下了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觉得不舒服吗?”谢冲看到她一副要呕不呕的样子,笑得更加开怀,“可这里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啊。”
他目露寒光:”你不知道,剥这些狗皮多麻烦,先要把它们喂肥,让它们对你没有戒心,再带回家来,从四肢开始,挑到腹部,全面剥开,下刀一定要稳准狠,不然皮子就不完整了。”
“我布置了这么久,就是想知道你躺在上面,会是什么样子。”他顷刻间语调像太监那样尖锐刺耳,描述着心中理想画面,“而我在那上面和你翻云覆雨,又会是什么样子。”
要拼成眼前这样大的一张皮,受害的的流量狗绝对不会少于十只。
想到无辜受害的小狗,想到他如何手起刀落,痛下狠手,季心诺胃里泛酸,当即呕了出来。
谢冲看到此景,忽然癫狂起来,将她一把推倒墙角,扯下自己的外衣,要把地上的那些呕吐物擦拭掉。
他一边奋力擦地,一边红着眼眶,恶狠狠骂道:“不许你玷污我的杰作。”
季心诺见他放松戒备,忍着不适,用随身携带的小包,在他身上砸了一下,而后迅速逃往门边。
谢冲没成想她吃下安眠药后,还有力气发出如此一击,一时跌倒在地,嘴里骂骂咧咧:“喂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季心诺自是不会理会,她虎口脱险,直截了当窜出来了门,跑回自己家中。
一回到自家地盘,她支撑不住,浑身虚脱,软骨动物一样躺倒在地。
吴冰听到动静,觉得奇怪,赶紧从里屋走了出来:“心心,你不是在谢老师那里听课吗,这是怎么了?”
“报警。”季心诺喉头有如火烧,嘶哑地挤出这两个字来。
吴冰做惯了小市民,哪见过这个阵势,她慌张地扯着嗓子喊道:“心心,你别吓妈妈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季心诺只是重复那几个字:“报警,快点报警。”
吴冰终于跑去拨通电话,几分钟后,就有两位男警察上门调查。
听完她的陈述后,他们直接上楼问话谢冲,但谢冲十分狡猾,把家里来过客人的痕迹尽数抹除。
他倒掉杯子里,擦掉房间里的指纹,关于那张狗皮,他也用利嘴狡辩:“没人规定不能杀狗,不然全国的狗肉店都应该倒闭了吧,再说这些狗也没有主人。”
没有目击证人,找不到什么证据,警察只好暂时收网,返回楼下:“没发现什么,他也拒不承认。”
吴冰这时得知真相,整个人濒临崩溃状态。
暗恋的男子竟然对企图对女儿下手,她哭得泪流满面,为自己的毫不设防愧疚不已,更为被牵连在内的女儿感到难过。
她哭得很凶:“警察同志,真的没什么发现吗?”
“现在只有您女儿单方面的口供,我们也不好断言什么。”警察对这类事件见怪不怪,回答得十分官方。
“可我女儿不会撒谎的。”吴冰试图帮女儿说话。
她急于弥补过失,情绪有些失控,看来像是无理取闹:“麻烦你们再好好查查吧,一定能找到什么的。”
相比之下,警察们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他们只相信证据:“很抱歉,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我们只能做到这里。”
“更何况……”他们沉吟片刻,提出自导自演的可能性,“这几年,女性主导的冤假错案也不在少数。”
“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吴冰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不忘据理力争,“你是说我女儿污蔑他?”
季心诺拦下激动的妈妈,忽得提出别的请求:“那能不能劳烦两位检查一下家里,帮忙看看有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呢?”
她不断告诉自己,切不可乱了阵脚,此刻情况,并不占理,很难在法理上对谢冲如何。
但对方既然能在水里下药,就有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他曾经进过家门,决不能忽视。
两个警察相视一眼,没有拒绝,站起身来,在整栋屋子里巡视一圈。
不搜不知道,这一搜查,倒是有了收获。
他们在酒店常放隐蔽摄像头的地方,找到了监听器和针孔摄像头,全都摆在视觉死角处。
除了季心诺的卧室,谢冲没理由踏足,其他地方包括,客厅,卫生间,阳台,厨房,每一处都有他安装的器械。
他全方位监视他们母女的生活。
她们在家里吃饭的样子,她们笑闹的样子,她们说每一句话时候的样子,还有涉及隐私的方面。
虽然季心诺下半学期总共只回家两次,但也在家里洗漱沐浴过。
一想到谢冲预谋已久,偷窥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仿佛遭遇精神虐待,一想到他可能看过自己洗澡的样子,她有一瞬觉得自己很脏。
警察这下有了调查的方向严肃起来:“我们会进一步取证,尽快查出这是连在哪里的。”
他们就着最可疑的人调查,很快就有所收获,在谢冲电脑上发现大量偷拍的视频。
有了确凿的证据,这桩案件立刻开展深入调查,经过问话后,谢冲承认了偷拍的行径。
但他坚持声称,这些视频没有外流盈利,并未大范围传播,仅仅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写了厚厚的检讨书,认错态度良好,希望不要被拘留,更倾向于赔款和解。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他就职学校的领导耳里,为了维护学校,Z大的高层人士,轮番上阵,几乎踏破季家门槛,做劝说工作。
总结一下,就是大多数人打着为人好的幌子,做着苟且虚伪的事情。
劝说方向不外两种,一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否则传出去了,反倒对女生名声不好。
还有一种则直接戴了有色眼镜,觉得季心诺长相不错,食色性也,惹得孤家寡人的中年男子萌动了春心实属正常。
搞文化的那帮人洗起脑来,一等一的虚伪,随便一下子,就把责任推到受害者身上。
季心诺坚定立场,仍然要求从严处理,一时间双方势力对峙,事情僵持不下,而她也宛如深陷黎明前的黑暗,难以逃脱。
其间唯一的喜讯便是她成功通过桃子网的第一轮面试,让她好好准备复试。
如果成功就职,家里积蓄虽然不多,却叫她萌生卖了房子,凑够首付,买套新房子的想法。
毕竟就算此事翻篇,她和吴冰还要和谢冲同住在同一栋楼中,让她浑身犹如爬满蚂蚁般难受。
更何况世上没有不透墙的风,越早离开,知道此事的人越少。
身为女性,不可行差踏错一步,否则不仅无人爱怜,还会有人分分钟借题发挥。
可惜卖房不算小事,即使和吴冰达成共识,找中介,挂房子,陪人看房,过户,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就在她陷入困局中时,这件事却又生巨变,尽管走向越来越差。
Z大有个女生站了出来,指认谢冲□□。
根据那位女生的证词,她原是在课后找谢冲帮忙,打算修稿准备投稿去杂志的文章,熟料谢冲却在办公室里强迫了她。
她留下证据,并保留起诉权利。
成了刑事案件,事情就不可能捂得严实,那个女生不仅追究了下去,还勇敢的找到媒体,事件开始小范围的传播。
一则“Z大教授卷入性侵案”的报导,小范围出现在网络和报纸的报导中。
好在当时互联网尚不发达,Z大运用权势,做了公关,开除谢冲后,把握舆论,将整件事影响降到最低。
而在历经一个月的调查取证后,谢冲被正式起诉。
当时除了那位女生的证词外,谢冲的日记也成为物证,里面出现的尽是污言秽语,让人不忍卒听。
大多数犯人因为做贼心虚,想方设法抹掉作案经历,但鲜少有人会像谢冲那样,桩桩件件都写下来。
正常人永远无法推断变态的想法。
时至今日,季心诺还记得自己听闻笔记本内容时的震撼。
“我今天刚刚搬到新家,听说这附近流浪狗多,上个小区的流量狗都给我杀完了,日子应该会过得很爽。”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女人太多,还都是那种老弱病残的残次品,应付他们可真没意思。”
“楼下的邻居叫吴冰,是个叽叽喳喳的聒噪老女人,第一眼看到她那张窝瓜脸我就想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整天舔着个脸凑上来,不知羞耻。”
“吴冰这个贱货又来给我送菜了,她最近越来越恶心了,算了,就当是给养狗赚一点免费食材做肥料。”
“今天吴冰竟然邀请我去她家坐坐,我一想到那间屋子里充满她腐朽的味道,就好想马上扇她几个大耳刮子。”
“想不到在吴冰家里,会有意外收获。”
“这种脸上长斑,肚子上赘肉三圈,皮肤松弛的老女人,居然有个很漂亮的女儿,那女孩的相片,摆在客厅里,爱神丘比特的箭仿佛突然射下,正中我的心。”
“我听吴冰说,那女孩叫季心诺,这名字和她气质很是相符,听着温柔又清冷。”
“晚上做梦,梦见季心诺扮成我那几本杂志上的样子,对我示好,温柔的长相变成性感的小野猫,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今天喂狗的时候,第一次碰到了季心诺,她本人胜过照片千倍百倍,本来还愁没机会接近她,但吴冰这个猪脑居然直接邀请我上门,那就别怪我做点手脚。”
“和那两母女一起吃了顿饭,真不知道为什么老话要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季心诺说话那么斯文娴静,吴冰却整天用个破铜锣嗓子喊啊喊的。”
“虽然季心诺只在家住一个晚上,但我已经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她是那么的青春,又那么活力满满。”
“天哪,吴冰最近说话越来越矫情了,我感觉再多和她多待一秒就会血管爆裂而死。”
“可惜我还得忍下来,没了她这层媒介,我根本接触不到季心诺,这女孩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了,我想她想到发狂,每天都梦到她。”
“总算等到季心诺又回家了,再不回来,手上那些用来慰藉的照片就快被我翻烂了。”
“她人看着瘦了不少,穿得那么普通,面孔不加修饰,却美得像仙子那样,让人只想将她占为己有,带上自己的记号。”
“我真的好想她,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录到她洗澡的样子,之前只能用人脸拼接技术,实在很不带劲。”
“吴冰这个傻子,居然给我铺路搭桥,让我给季心诺和她闺蜜做职业规划,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想到能听到她的声音,我整个人就热血沸腾起来。”
“那个闺蜜陈莹不来了,只来季心诺一个人,天哪,连老天爷也在助攻。”
“季心诺低头喝水的样子很好看,脖子的线条像天鹅那样完美,我在她喝的水里放了好几片阿普唑仑,希望让她产生睡意。”
“药量应该差不多刚刚好,让她四肢乏力,却不能睡死过去,不然我要和一个木头在一起做游龙戏凤那码事,多没意思。”
“今天差点就得手了,可惜季心诺看起来柔弱,居然挺能打的,不仅差点毁了我的狗皮,还去报了警,但那有什么用呢,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在警察眼里什么也不是。”
“可我看到她另外一面后,觉得反而更刺激了,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让我一晚上就肖想了她五六次。”
“今天在学校,有个女学生课后来找我帮忙,她鼻子眼睛有一点像季心诺,我差点以为就是季心诺二号。”
“但可能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我觉得她比季心诺差远了,嘴唇厚,脸型方。”
“我本来拒绝了那个女生,说自己从来不在课后谈工作,这大家都知道,但她说真的很想得到稿费,求着我帮她修改,这种拜金女硬要往枪口上撞,又怪谁呢。”
“我答应了她,她很开心,笑起来的眉眼,让我想起季心诺对我笑的样子。”
“可笑的是,那女的真以为我会给她指导论文,还一本正经的来听,这次我得手了。”
“撕裂别人,真的是件很有快感的事情,虽然相比较而言,脸蛋是差了一点,但起码还是还是鲜嫩可口的桃子,而且还是个没开过苞的。”
季心诺这才知道,她一直是谢冲露骨幻想的对象,而她还傻傻的蒙在鼓里,想要撮合他和妈妈。
实际在这个狂徒眼里,偷拍和□□都是小事,不过是他无聊生活的调剂品。
最后谢冲得到应有惩罚,被判6年。
但季心诺也知道,安宁是短暂的,牢狱之灾不会让他有半分悔悟,这种人渣如果出狱,肯定还会作恶。
所以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和妈妈还是搬离了原来的小区,和过去切断了关系。
“在他家里,警察后来还找到几本不雅杂志,上面女主角照片都换成了我。”回归到现实时间线里,季心诺能想到形容此事最温和的词,就是不雅。
她如今还能清晰记得那些照片,那曾是她午夜梦回时必然闪现的部分。
“每张照片旁还写了密密麻麻的字,说我是他的,说只有他可以配得上我,可以看到我这幅样子,说他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人。”
“那些杂志页面皱巴巴的,像是泡了很多次水,想也知道他做了什么。”
讲到此处,她又不免有些唏嘘:“我一直没找到那个女生,但想也知道,这件事的阴影不仅会跟随我一辈子,也会一直伴随着她。”
“那段时间我压力很大,整日整日失眠,体重急速下降,只能借药物睡觉。”谢冲像鬼魅一样,仍是纠缠了她很久,“这里还要谢谢你,听了你的《光明》,我才觉得世界亮了一点。”
沉痛过后,日子还在继续,她切换成较轻松的口吻:“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吧,我没资格谈恋爱。”
隐藏在心底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说出口,她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是切实发生在她人生中的一部分,让她对男性生出强烈的戒备心。
而她也不相信,世上会有人包容这些她自己都觉得误会肮脏的事。
就连风气相对开放的演艺圈,都多得是情侣中的一方,因为另一半出演激情戏而分手,她这段灰暗的经历,别人怎么会不介意?
与其让连恺之被蒙在鼓里,倒不如一开始就坦诚说出。
这是一个定时炸弹,以前她知名度平平,不会有人穷追猛打,翻找她的过去。
一旦他们成了一对,这件事势必会被有心人翻出来,成了攻击她的缺口,她会被骂成不知检点,他会被骂成“绿帽侠”,万一引发舆论狂潮,后果不堪设想。
“这下你应该明白了吧?”季心诺又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她难得露出嬉皮笑脸的轻松神色,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假,一颗心像被放进冷热交替的夹缝里,受尽煎熬。
想到他可能会对她有所改观,她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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