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魔尊为徒后

　　贺渊的目光只注视着白梅树下白衣男子，完全听不到于息病的提醒。

　　于息病手中长生，竟在微微颤抖，他赶紧一只手握紧长生，一只手扯了扯贺渊衣袖，压低声音怒道，“这里这么多人，赶紧收起你那魔气，要不然到时江长老都保不住你。”

　　拈花童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悄悄用小手牵住贺渊的手，偷偷将掌心藏着的半片花瓣灵炁渡了过去。

　　半晌，贺渊低头看向拈花童子。拈花童子正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另一只手捂住嘴，忍俊不禁道，“白衣仙人现今身子这么弱，你不能老是如此霸道不知克制，否则你师尊会受不住的哦。”

　　“人舞剑通过之人，进入最后一关——镜花水月。”执剑童子稚嫩亦严肃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夜舟方才本欲召出古琴凤凰吟弹奏清心曲，见贺渊已然恢复九分，才从湖中返回，朝对着自己笑吟吟的拈花童子点头答谢，然后目光投向贺渊，愠怒严肃，“随我到旁边去，为师有话与你说。”

　　于息病还是第一次见江长老发火，看了一眼贺渊，又再瞄一眼江长老，忍不住偷乐。

　　贺渊低着头听江夜舟训诫半晌后，忽然，一稚嫩又古老的声音徐徐入众人之耳。

　　“镜里看花花非花,水中捞月月非月。

　　镜花水月一场空此生皆是浮生梦。”

　　众人不觉给这声音吸引，循声望去，却见是拈花童子，已然收起笑吟吟模样，立于青石台阶之上。

　　执剑童子上前，指着青石台阶旁的水帘，“请众仙修进入水帘洞天。”

　　江夜舟一听进入水帘洞天，方才训诫完的怒火立马又燃了起来，抬眸狠狠地瞪了眼贺渊，拂袖径直往水帘门走去。

　　贺渊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脸颊，师尊刚刚才训诫完，态度也好转了，怎么又突然愠怒起来了。而且，这眼神明显与之前在悲来峰猿斗酒那时一样，当时也是不知为何就给师尊打了一巴掌。顾不得思绪太多，见师尊已然进了水帘洞天，贺渊赶紧跟了上去。

　　众仙修和魔修们纷纷进入水帘洞天后，惊讶发现，所有人均不见了，空旷无比的水帘洞，唯剩自己一人。

　　江夜舟却是早已习惯，万佛朝宗取神武，花择缘与人舞剑，都是天真皇人择有缘之人手段，而真正考验修为的，却是最后一关——镜花水月。仙修魔修者，其实最难过的一关便是自己执念。入了水帘洞，便进入天真皇人遗留的庞大幻境之中，只有破除自身执念，才可从幻境走出。而且，执念过重者，倘若连拈花童子和执剑童子无法阻止其执念，则留于水帘洞天之中，再也无法出来。或者，确切的说，是身死于水帘洞天。

　　前世，就有两名昆仑之巅的弟子修为有限，却坚持要来万佛朝宗取神武，由于执念过重，当时就连江夜舟和拈花执剑两位童子齐力，都无法阻止，从此留在了水帘洞天之中。江夜舟记得那两名弟子是负责看守鬼界镜膜，因此早就偷偷使用符咒将二人留在了路上。

　　再次睁开眼时，江夜舟双脚踩在仙乐奏响大地之上，面前所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人间无比安宁。只是眨眼功夫，狼烟四起，战火燃烧，求饶之声代替仙乐之音，一孩童抱着布偶向江夜舟伸出满是灰尘小手。

　　“太子哥哥，救我们。”

　　江夜舟拂袖背过身子，双眸微闭。半晌之后，幻境消失。

　　“白衣仙人，你好狠心呀。”拈花童子突然出现，不改笑吟吟模样，“不过，恭喜你过关啦，白衣仙人应该不想取得神武吧。”

　　江夜舟微微颔首，他知道，即使万佛朝宗提前开山，天真皇人仍然十分看中有缘之人，所以，贺渊，依旧是此次取得神武人选。

　　“唉。”拈花童子走到江夜舟身后，偷偷给他输入花炁后，不觉叹了口气，“只是，那人执念比以前还重，真怕过不了镜花水月呀。”

　　江夜舟肩膀猛地一滞，回头时，拈花童子已然不在。江夜舟神色微凝，取出墨色素纱覆于双眸之上，竹青杖已然离手，神武五弦古琴泛着柔和的月白色光芒出现在江夜舟身前。

　　“金人捧露盘，入幻！”

　　昆山玉碎凤凰叫，江夜舟轻拨凤凰吟，须臾，他便进入贺渊的幻境。

　　“师尊。”一低沉熟悉之声，江夜舟正欲回应，便给眼前的场景惊怔于原地，半晌他反应过来，耳尖已然充血泛红，强行遏制住抽人的念头，徐徐走到一旁。

　　幻境之中，自己身着凤冠霞帔，头盖红巾，正与贺渊行合卺礼。

　　“孽徒！”江夜舟站在一旁，凤眸微瞪，越看越气，忍不住低语骂道。方才他还十分担心贺渊会因为执念过重，在镜花水月受重伤，这才唤出凤凰吟施展幻术进入贺渊幻境，没想到……早知道不来了，眼不见为净，当初的约法三章真是喂狗了！

　　“师尊，弟子只想一直陪在你身旁。”贺渊声音极其温柔，江夜舟发现，贺渊此时的身量已然高出自己微许。贺渊微弯着腰，将额头抵在穿着凤冠霞帔的自己肩膀之上，轻声细语地说着许多话。

　　江夜舟站得远，贺渊又讲得极轻，却是听不清他讲了什么。

　　过了许久，贺渊才将头抬起，魔发高束少年，紫色黑瞳下眼神忽然变得决绝狠厉，手持弯刀，刀影横落，红盖头飘起落下消失，身着凤冠霞帔的“江夜舟”瞬间消失。

　　江夜舟望着面前少年似带着些许痛苦不忍又坚决果断的背影，才反应过来，贺渊早就识破幻境中的师尊是假的，方才，不过是在演戏。

　　“谁！”似乎察觉到什么，贺渊转身，刀影直砍江夜舟所在之处。见居然是师尊，贺渊急忙收回弯刀，只是方才出手过快，弯刀竟然狠狠地砸向江夜舟后面石壁之内，用力过猛崩出碎石，贺渊即刻抬手将江夜舟护在自己怀中。石壁飞出的细石，全砸到贺渊后背以及侧脸，微微渗出血来。

　　贺渊低头确认，怀中之人无事后，才问道，“师尊，方才有没伤着你？”

　　江夜舟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竟被揽在贺渊怀中，不觉别过脸，“为师无事，你把手放下来。”

　　过了半晌，江夜舟发现，贺渊始终未将手放下来，始终维持着将自己揽在怀里的姿势。

　　江夜舟微怒，转过脸微微抬头瞪向贺渊，“你还想维持这个姿势多久！”

　　贺渊将头埋下，眼瞳血丝渐渐浮起。江夜舟身子莫名一滞，他分明察觉到，贺渊的气息愈发浑浊炽热，此时二人靠的极近，几乎都落在自己脖颈之处。

　　那里，是自己十分敏感之处。江夜舟控制不住一阵颤栗，他赶紧推开贺渊，却发现，灵力尽失灵核几近破碎的自己，已然完全推不动自己的弟子。

　　“师尊。”贺渊声音低哑，双瞳注视着江夜舟，紫黑眸血丝遍布，“你，也是幻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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