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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祝先生?”管轶眉失声叫道。
背影循声回过头来,果然是祝嘉毓。
素日爽朗清举,风姿俊雅的人今日却颇为狼狈。
肩头上的露水,发皱的长衫,无不证明他在外面呆了很久。
他神色恍惚,脚步踉跄,行走间险些踢翻脚边的花盆。
“是你?”祝嘉毓认出是席宁远的那个小女朋友管轶眉,曾有过两面之缘。
不等管轶眉回答,他又蹲下身去,将歪倒的花盆扶正,抚去花瓣上的尘灰,轻柔无比。
管轶眉好奇地打量那盆茶花,郁郁葱葱,花朵繁茂。如此珍爱,大约是稀有名种吧。
茶花怕冷怕热,花期多在2,3月,这个季节茶花可不多见,这么一盆盛放的茶花必得精心陪护才可得,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注意到她的视线,祝嘉毓出声问道:“你也喜欢茶花?”
管轶眉生长于鹭川,自小见惯茶林遍野,盛开时繁花似锦,凋落时整朵坠落,触目惊心,形如断头。
迷信的乡人归为不祥之花。她是脑壳有包才喜欢这花!
管轶眉忙摆摆手,不好说那些不吉利的传言,只斟酌着开口:“我以前看书上说,港人喜欢茶花,说是花开时热热闹闹,花败时一整朵落地,就像一家人一样团结,干什么都整整齐齐。”
“一家人,整整齐齐……”祝嘉毓嘴里喃喃重复着,手上却骤然用力,柔嫩的花瓣碾于指间,残红一片。
他目光痛楚,突然被蛰般甩开手,花朵摇曳了一下,渐渐归于寂静。
“冒昧问一下,这个花是要扔掉吗?怪可惜的,它看上去还很新鲜呢。”
见他好似要丢下这盆花,管轶眉不解。方才还宝贝着,转眼就跟拔x无情的渣男一样。
“花开有其时,温室里再如何培育,该留的也留不住。”祝嘉毓只淡淡道。
玄乎其神的,管轶眉琢磨一通也不甚了了。
迄今为止不过见他四次,无一不是意气风发众星捧月之态,像今天这样单脚伶仃还是初次。
每次见面都会推翻既定印象。他似乎是一个很复杂,充满了秘密和矛盾的人。
也许是探究的眼神太过明显,祝嘉毓似有所觉,凝睇望过来。
“你的手,需不需要处理一下?”管轶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自然垂落的手上,沾了些许泥土,应是方才不小心弄的。
低头在包里翻了片一次性湿纸巾递过去,“喏,你擦一擦。”
祝嘉毓顿了顿,见她坚持,只好道谢后接过。
不同于一般男人简单粗暴的乱擦一气,祝嘉毓似有强迫症一般,擦拭时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慢条斯理,细致极了。
他的手本就清透如寒玉,湿润后显得柔亮而带珠泽,指间上浸染的花汁残印擦之不去,更添了些旖旎。
管轶眉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个隐藏的手控,竟觉得这一幕相当赏心悦目。正意犹未尽时,就听到祝嘉毓问道:“你要下山?”
管轶眉不明所以,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你稍待片刻,我去开车过来。”祝嘉毓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径自转身走入了远处山林中。
估摸着人走远了,管轶眉才举着手机手电筒上前探看,发现丛林掩映处竟有一条粗粝的泥巴大路,里面似乎另有天地。
大约10分钟过后,一辆轿车从土路驶出来,祝嘉毓按下车窗:“管小姐,上车吧。”
“不用麻烦了祝先生,我待会叫出租就好。”管轶眉客气推辞。
“没事,我正好也要回市区,顺路而已。”祝嘉毓顿了顿,又加了句,“这里一共就3座宅子,杳无人烟的,基本打不到车。”
话说到这份上,管轶眉自然从善如流。
一上车管轶眉就吓了一跳,拉上车门时嘭的一声震天响。管轶眉有些无措,她发誓她真的力道不大。
“没事,这车就是这样的,门薄得跟铅皮一样。”
不用他说,管轶眉已经发现了,这车娇气得不得了。座椅太薄不舒适,一动就咯吱作响,估计是辆古董车。
幸好她练过舞蹈,基本功还在,可以优雅地坐着半小时一动不动。
见管轶眉只半边身子虚虚搭在座位上,拘束得很,祝嘉毓出言调侃道:“放心,这车坐不坏的,”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坐坏了也不要紧,几十万的车子,也就在土路上开一开。”
管轶眉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只以为祝嘉毓为人和煦,不欲她有心理负担。
如奚渐等人都是一溜豪车换着开,每辆座驾都是百万以上,祝嘉毓这样的身家,又怎么会开几十万的车?
祝嘉毓淡淡一笑,并不多加解释。他已经过了需要靠豪车来标榜自己的阶段,凡事舒服就好。
“你在哪落脚?”祝嘉毓转过头来,开口问道。
他换了身常服,似乎带着一股清新的水汽,管轶眉猜测他刚洗了个战斗澡,难道他也有在这置产?这三座房子中有一座是他的?
管轶眉一心二用,心里百转千回,也不耽误嘴上应付:“我回学校。”
两人并不熟识,唯一的交集就是席宁远,因此只寥寥寒暄了几句,轿厢中就安静下来。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伴着道路两边随风沙沙作响的竹叶声,莫名地有些诗意美好。
管轶眉对祝嘉毓有些好奇却不敢造次,大概是因为她认识的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大佬。
不同于奚渐,虽然知道他是总裁,但可能因为他私生活混乱和性格随意,或者隔行如隔山,管轶眉对他没有滤镜。
而对祝嘉毓,因为他是金融行业的标杆,远超了管轶眉心中理想的职业高度,且他投资也很有一手,餐厅茶馆处处都有投资。
行止间却不像是当代的精英主义,反而带有旧式的习惯,隐约有世家的风范。遣词造句时显露的修养,得闲茶室写着的雅趣,处处透着不寻常。
未免冒犯,管轶眉干脆不开口。
两厢沉默本该是尴尬的场景,然而管轶眉一片怡然自得。
“你怎么会来这里?”话一出口祝嘉毓便觉不妥,立马又补了一句:“这里观景倒是不错,不过实在太偏了。”
青霜峰算得上私人□□院,锦水居更是鲜少人知。席宁远都没来过。山上就3户人家,另外两户常年空着,也就奚渐那小子每年来住两天。
若说游玩,青霜峰跟章财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单蹦跑来就为了观个景未免牵强。
按理他不该过问个人私事,但他一向把席宁远当自家子侄,自是不同。
管轶眉心道来了,等了这么久终于问出口了。早在看到祝嘉毓时她就预设过他的疑惑,她就想好了理由。
她不怕祝嘉毓的质问,反而怕他不问直接在心里揣测定性。
尤其是青霜峰只有3套宅子,邻居可能互相认识,他很容易联想到她来这儿是因为奚渐。万一他觉得自己是在几人间横跳,或是心里留下疙瘩,都后患无穷。
索性先撇清跟奚渐的关系,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管轶眉面上坦坦荡荡,完全没有被质问的难堪和心虚,悠悠道来:“说来惭愧,我在章预念了几年大学,都不知道青霜峰和锦水居竟然这么美!要不是因为别人大力推荐,就要错过了呢!”
她神情陶醉,就在祝嘉毓拿不准她说得是真是假时,又叹了口气:“想象总是美好的!”
“其实是因为帮留学生写篇论文,要研究中式住宅与西式住宅的对比,所以才大老远跑来这里。”说到这里她面上有些赧然,似乎十分羞愧。
正常人都想不到她自曝其短(毕竟做木仓手实在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其实是要掩盖她跟奚渐的暧昧。
承认了自己的黑点后,她转而又欢欣起来:“生活嘛,总有不如意时,不过善于发现其中的美丽也是一种乐趣,就好像赚这个钱不太体面,但是能见识到古典建筑的美丽,就值得了。”
说到这里,管轶眉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愉悦至极。
谎言的真谛就是要真真假假掺杂,7分真,3分假。
写论文是真,研究过古典建筑也是真,对青霜峰和锦水居的爱好也是真,只有跟奚渐的关系扑朔迷离。
鉴于奚渐名声不太好,即使以后祝嘉毓两相印证也无妨,若是她跟奚渐修成正果,那是奚渐巧取豪夺;若是两人无缘,那就是他死缠烂打烈女怕缠郎。总之都是他背锅。
管轶眉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哦?”祝嘉毓若有所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转而抓住其他的关键词问道:“你认为锦水居是古典建筑的代表?”
注意到祝嘉毓的古怪表情,管轶眉心头一亮。
电光火石间,她飞快地将茶馆,云归处,和锦水居联系到一起,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锦水居该不会又是他的手笔吧?!
管轶眉越想越是肯定,章预的老式建筑寥寥无几无从对照,而相对的,云深处的中式装潢,得闲茶室的做旧风和工作人员的长袍宽袖,就连门窗,布局结构似乎都有些相似。
还有云深处墙上的山水画,隐约有些熟悉,管轶眉想起来了,似乎是青霜峰和锦水,只是太过写意,怪道今天奚渐带她参观时似曾相识。
俗话说老公是别人的香,孩子是自己的好。作品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个人的孩子,倾注了其无数心血。
管轶眉回忆起总结坊间那些晒娃的父母们,是如何的心境,便有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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