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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鞘
三才将司马乂一行请入用早膳的房间。
这个房间和昨夜安排他们住宿的房间一样,陈列极其简洁,让人很难和“帝”这个词联想到一起。
玉逍遥听闻阎浮在财政上一直很困难,清楚隐莲世家的封地对邪域而言是一块多么大的肥肉。
钰明子问三才,“你们这些屋子平时都有人打扫吗?我今早才发现,昨晚好像是被蜈蚣咬了。”
三才抱歉地说,“此间地脉温暖,虫豸较多,但不用担心,都没有毒。”
司马乂也问起昨夜之事,“少师,你昨夜又抚琴了?”
“惊扰王爷休息了。”
“不扰,来此长途奔波,幸得你一路琴音相伴,何况昨夜也只听得隐隐约约,正好助眠。”
“王爷可曾听见萧声?”
钰明子好奇道,“萧声?”
一名邪道传来口信,三才道,“王爷,请随在下前往天璇阁。公主与莲公子已经在等着王爷了。”
“劳烦三才殿带路。”
途中,三才似有心事,行至天璇阁时,他疑虑地问,“玉公子,你昨夜听见了萧声?”
司马乂说,“我也听见了,只是隐隐约约的。”
钰明子宿在司马乂的隔壁,“我什么也没听见。”
三才不再言语,门边的侍卫见了他们,报“临江王到——”
龙宿薄坐在主位上,看顾着身旁痴痴傻傻的莲星痕,无极宫宫主及经略司掌司归守奎分站两侧。
待司马乂、钰明子与玉逍遥各自坐下,宫主与归守奎也坐下来。
三才来到无极宫宫主身旁,轻声对他说了什么,无极宫眉头微皱,看向归守奎,归守奎轻轻地做了个手势,表示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玉逍遥注意到了这些细节。
司马乂惊异于龙宿薄的美貌,但更令他震惊的,是莲星痕。
钰明子满心凄凉,几乎当场落泪。
莲星痕满头白发,目光涣散,在坐榻上动个不停,两度摔到地上,龙宿薄则一边哄他好好坐着,一边帮他拭去口水。她在空隙间转向司马乂,“请问,是你要来看星痕吗?”
“是……但我并不认识莲公子,”司马乂艰难地问玉逍遥,“玉少师,请问,那位是你认识的莲公子吗?”
钰明子忍住眼泪,不忍再看。
她最后一次见莲星痕,是他被八荒杀于阵前,那时他满脸的血迹,看不分明,且她已有数年未见莲星痕,但他少年时的模样,她是记得的。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把眼前的这个痴儿与清冷雅致的莲星痕联系在一起。
玉逍遥面无表情地看着莲星痕,看那张被毁掉的脸与痴傻的举动,眼光冷得令人害怕。
“不,”所有人都听见他平静地说,“他不是。”
钰明子情不自禁地看向他。
归守奎冷笑一声,“玉公子,你真的认识莲公子吗?你该不会只是为了收回莲家的封地,来这里睁眼说瞎话的吧?”
玉逍遥无视他道,“王爷,钰明子仙长,我们可以回去了,他不是莲公子。”
龙宿薄开口了,“玉公子,你是星痕的朋友?”
玉逍遥看着她,眼神很复杂,“是。”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有多熟,但我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即便如此,我在一开始,也差点没有认出他来……但是,他确实是我的星痕哥哥,你再仔细看看,你能看出来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滚落。
钰明子转过头去拭泪。
玉逍遥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龙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是说这个人是不是你的星痕哥哥,他是。”
司马乂有些糊涂了,“玉少师,可你前面说——”
“但他是个废物,”玉逍遥尖锐地说,“先帝赐封的土地,是给仙家后裔的。封地百姓所期待的,也绝不是个傻子主公。”
归守奎起身道,“公主,请先带莲公子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们来处理。”
龙宿薄含泪说,“玉公子,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不在乎什么封地,但你不能这样侮辱他——”
“公主,请你听这位先生的话,和莲公子一起离开吧,我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更残忍。”
龙宿薄盯着他,“我不走。”她连声音都在发颤,“我要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他的。两仪殿。”
“属下在。”
“请送星痕回去,暂时帮我看护他。”
两仪殿沉默了一下,“属下明白。”
待两仪殿送出莲星痕,整个房间的门窗立刻全部闭锁。司马乂的两名护卫警惕地将手放在剑柄上。钰明子也暗中运起了真气,随时可以出手。
玉逍遥却笑了,“玄帝可是在诸天的面前承诺过,会保我们平安归去。”
归守奎也笑了,“我们当然有办法让‘你们’平安归去。”他打了个响指,屏风后忽然转出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和司马乂、钰明子、玉逍遥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玉逍遥嘲讽道,“看来昨晚咬我们的,不是蜈蚣嘛。”
龙宿薄脸色变了,她质问归守奎道,“你们想做什么?!”她毕竟是正道出身,无法接受邪术。
归守奎看也不看她,冷冷地说,“太一殿,送公主离开。”
“是。”
“你们敢!”龙宿薄刚站起来,太一闪电般碰触了她一下,她立刻失去知觉,倒在他怀中。
太一抱着龙宿薄消失在屏风后。那里似乎有一条密道。
钰明子说,“你们妄图用邪术蒙混过关?以为我们正道是好哄骗的!”
玉逍遥往后一靠,以折扇骚骚头,“不才有一事不明。”
归守奎一副占尽优势的姿态说,“请讲。”
“既然你们可以大变活人,为何不一开始就变出个完好的莲公子骗我们过关?”
“我们本想诚实守信,没想你们却不讲信用,既然如此,彼此就不用客气了。”
玉逍遥笑出声来,司马乂看向他的目光更阴沉了。
“既然连‘对方可能会否认’这件事都想到了,又何必出险招呢?莲公子在你们手上那么久,有的是时间准备替身,一次性过关不好吗?一定要连夜赶制我们三个?太麻烦了,不合逻辑,所以——这个法子定然有某种致命伤,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使出来,”他开心地说,“现在让我来猜猜看,致命伤是什么。”
钰明子冷笑着说,“玉公子,你想多了,不论此种替身之法有什么弱点,只要他们敢换我,师尊立刻就能察觉!”
归守奎淡淡道,“你错了,这种法术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能完全复制你的肉身,只要在被熟人识破之前,伺机脱身就行,毕竟我们只保‘钰明子’平安归去,至于归去之后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玉逍遥猛地在案上拍了一下折扇,“这替身之法的致命伤不会是——只能复制‘现在的状态’吧?”
钰明子和司马乂愣了愣,瞬间想通,没错,唯有当这种法术只能复制“现在的状态”时,归守奎才无法复制莲星痕,因为复制了也没有用,只能退而求其次,复制他们三个。
归守奎的脸色变了一变,接着冷笑道,“玉公子,真可惜,你这么聪明,却只能死在此地。”
“哎,你可别太快杀我,”玉逍遥一脸无辜的表情,“我虽不是修道人,但你若敢换我,恐怕比钰明子仙长风险更大,我敢担保,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识破。”
“无妨,若是‘玉公子’在回去后的半个时辰内毙命,风险是不是就降低了很多呢。”
“哎正常情况不是应该先问为何是半个时辰吗?”
钰明子和司马乂不约而同地看了玉逍遥一眼,形势已经十分紧张了,他竟然还在开玩笑?
归守奎冷笑一声,“我知道要让道法天尊放回玄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他和你们之间还约定过某种用以证身的法子,但天尊肯定想不到世间还有此等替身之术。”
玉逍遥的脸色终于剧烈地变了一下,钰明子则莫名奇妙,“天尊?”
司马乂也有些意外,他轻声问玉逍遥,“出发前,你是在和天尊商议这件事?”
玉逍遥声音有些异样地问,“玄帝在信里是怎么写的?”
归守奎冷笑,“玄帝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面对朝廷派来接管的人,居然想不出应对之策,道法天尊一扣住他,就乖乖听话地把你们送进来看莲公子了,若是我在场——”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他信里以密文写的只是拖住你们一夜,好让异人司施展他们刚刚研制成功的奇技淫巧——”
玉逍遥的脸色变得极冷,一些细节瞬间串联起来,有片刻的心惊。
他慢慢地说,“掌司大人,恐怕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今天就会要了你的命——”
归守奎笑道,“真是荒谬——”忽然地,他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之时,他身后的假玉逍遥右手折扇一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他的颈项——
时间似乎停止了。
一丝血线出现在归守奎的脖颈,他下意识低头去摸,头瞬间掉了下去——
与此同时,假钰明子一抬手,一片银光闪闪的雾气罩住了无极宫宫主,事发仓猝,他未作防备,一口吸入,顿时七窍鲜血喷出,三名假冒者已联手杀向中毒的无极宫宫主——
“宫主!”三才双剑出鞘,一柄长刀凭空出现,压住他的剑。
刀剑相击,音色铿锵。
“三才殿,你的对手是我。”一个忽然现身的面具男子轻声说,拔出另一把刀。
“八嶽?”
双刀对双剑,刹那间刀光剑影,杀气四溢,桌椅尽碎——
事发突然,钰明子脸色发白,她已使出莲华护法阵,护住他们一行五人不受剑气波及。司马乂的两名侍卫企图打破门锁,却听见外间也传来厮杀之声,远处甚至火光冲天。
内外皆不太平,五人只能避至墙角。
“玄帝竟敢行如此险计,于千里之外发动政变,”玉逍遥冷笑道,“我们都被利用了——”
“政变?!”司马乂难以置信地说。
“你看他们是如何对待龙姑娘,还有经略司掌司谈及玄帝时轻蔑的态度,就知道如今阎浮大权并不完全掌控在玄帝手中——可以理解,玄帝毕竟是幼年即位,三宫九殿绝大多数都不可能是他亲自挑选的,经略司已经营邪域许多年,恐怕与三宫九殿皆有权益勾连,不可能轻易将大权归于玄帝。”
“玉少师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玄帝的谋划?可我们进阎浮看莲公子,是因为昨天正巧碰见玄帝——”
“王爷你忘了——你曾经让人通报阎浮‘好自为之’吗?玄帝知道你会来,且莲公子忽然起死回生,真相不明,接下来会怎样,稍一推算就能知道吧,”玉逍遥冷冷道,“我们确实是昨天‘正巧’碰见玄帝,但玄帝何尝不是趁此时机,引导我们进邪域呢?他敢如此临机应变,必定是因为除去经略司及其党羽一事已筹划良久,准备充分,箭已在弦,只待号令了!”
三才不敌八嶽,十招内被对方斩杀,然而无极宫宫主服商臣的掌风已排山倒海而来——服商臣虽然重伤,仍瞬间令三名假冒者毙命。他大怒,攻向八嶽,八嶽眼看无法招架,一条人影忽然从屏风后窜出,是个年轻女子,飞身与服商臣对掌——
两道强劲内力对撞,冲击力刹那间扫平整个房间,莲华法阵轰然而碎,钰明子几乎承受了所有内劲,她狂喷一口血,失去了知觉,司马乂接住了她,“钰明子仙长!——”
“莫轻衣!”服商臣大吼,“连你也——”
莫轻衣冷笑,拭去嘴角的血迹,“我来取应属于我的东西!”
服商臣冷笑,“凭你?听闻莫念来伏诛前将一身修行尽传于你,我倒是要试试!”
两人再度扑上,又一波冲击袭来,重伤的八嶽转身护住司马乂与钰明子——
玉逍遥眼看着司马乂的两名侍卫在冲击下暴血而亡,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
他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在对方保护的范围内,于是轻笑,“唉,王爷,你答应过我,若双方兵戎相见,我可以落跑……”
黑暗瞬间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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