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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太子
前些天菜市口又迎来了一次杀戮。
茶宴上刺杀太子的刺客终于被处决了,不是砍头,而是凌迟,共三千六百刀,每一刀都教他后悔生而为人。
太子毫发无损,这个可怜的流民却被活生生剐了,朝廷啊,为什么就不能宽恕这个可怜的人呢?
那人,何罪之有?唯一的罪过就是生在这可怜的世间。
毕云山摇着头从菜市口走出来,背后那人的每一声痛叫都听得人钻心剜骨。
毕家大哥牵着马,在菜市口尽头等他。
毕云天被关了一个月,太子摄于各方的压力,终于把他放了出来,毕云天去年年底回的京城,走时却已经是二月了。
听着那惨绝人寰的叫声,毕云天心觉难受,但也无济于事。
当十八王爷告诉他这个刺客的真实背景后,他愈加后悔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太子就该被这流民一刀捅死。
现如今,党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太子党逐渐的把持了大部分朝政,文人与武人们联合到了一起,每日不断地传来被贬、被调职、被流放的消息,这些事就这么有意思么?毕云天心想,各为其主的终极目的到底是不是各为其利?
“老四,大哥这次真的要回去了,”毕云天拍了拍毕云山的肩膀,“有些事情,你做不来,就别做了。”
“是,毕云山必听大哥教诲!”
“还有,你要相信十八爷,”毕云天继续道,“众皇子中,他最无追求,但无欲则刚,跟着他,毕家不会吃亏。”
“是,除了十八王爷,我还要去感谢一下十三爷,是十三爷的进言才让大哥脱离了禁闭。”
“十三爷……十三爷是个好人,但十三爷身上背负的东西太重了,”毕云天说到这闭上了嘴。
此时又到了城外的驿亭,上次离别,十八爷与胡言吾自发的给他饯行,今日,却只剩他兄弟二人了,不过不来也好,免得太子猜忌更甚。
此时的胡、段二人正在星月楼内。
他二人的对面,是刚被‘官复原职’的李玄甫李大人。
三人面前摆了一盘盐煮花生米、盐煮蚕豆、盐煮毛豆,三人一边就着这些豆子一边喝茶聊天。
喝的茶是碧螺春,下酒菜配碧螺春,稀奇稀奇真稀奇。
胡二两摇头晃脑的抱怨假货蛮子不让他喝酒,段暄也不理他。
看着对面二人这么打闹,李玄甫有些失神。
胡言吾鬼精,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李大人这是遭遇感情债了,而且那个人也是个男人。
那人会是谁呢?
胡言吾想想,李玄甫来了京都不到半年,相熟的除了他们,便是那个日日相伴的皇太孙了。
段暄也是心知肚明,但不挑破。
“你说,太子为什么不直接一刀剁了他老子?这样一日一日的灌药,灌到哪天才是个头哟。”
胡言吾一边剥花生,一边嘚啵嘚啵嘚。
太子投毒这事,段暄刚刚与他们讲了,胡言吾再次感慨假货蛮子的神通广大,这等机密他都知道。
“你这是宫里头有人吗?”
段暄瞥了他一眼,他脸上粘了些花生的盐水,段暄便掏出帕子给他抹了。
李玄甫心有触动,被皇太孙那么一闹,他对这感情之事也是慢慢开了窍,看着对面这二人,之前觉得没什么,现在倒是有几分感慨。
等我死了,你便去找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亡妻如是说道。
淳于琳珉喜欢他,但是他喜欢淳于琳珉吗?
他不知道。
李玄甫只得灌下一口碧螺春,压下心底的这些心思。
胡言吾与段暄都看在了眼里,也不声张。
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旁人无法干预。
“胡大人,陛下,大概率是没事的,”一杯茶毕,李玄甫道。
“哦?”
“实不相瞒,太孙殿下已经命人将药给换了。”
胡言吾顿时来了兴趣,“真的?”
李玄甫点点头,“虽然功效差了些,但总归不是太子殿下的毒药。”
段暄不言语,又拎起茶壶将李玄甫面前的茶杯斟满。
太子毒杀皇帝,只不过是为了早日继位,太子一继位,过往做的那些错事,便可一笔勾销。
黄河发大水,黄河道哀鸿遍野,太子党人却中饱私囊,致使民生凋敝,那黄河道的流民跑了京都,却再次被利用,最后被剐了三千六百刀,可是那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现如今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龙辇。
何其讽刺?何其讽刺?
胡言吾就着这事不住摇头感叹,希望苍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他又感概段暄手里的那两本簿子已无用武之地,太子一继位,黄河道的事就过去了,吴林同死了,茶宴上的刺客也是死了,死无对证,你再怎么说他不是,也是你的不是。
段暄喝了一口茶,不理他。
现如今,茶宴之事就这么结束了,太子原本打算利用刺客扳倒六爷,逼毕家投诚,结果却成了六爷与十三爷结盟,毕家忌惮太子爷。
“今天下三分,”胡言吾分别从三个盘子里捏出三颗豆子出来,“这二个一拨儿,对这个,眼看着局面僵持了,要想破局,关键在哪儿?”
“关键在托着豆子的盘子,”胡言吾自问自答,“李大人,段美人儿,我说的可对?”
托着豆子的盘子,自然是皇帝,皇帝要是醒了过来,那就是太子死,要是醒不过来,那就是六爷与十三爷死。
李玄甫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继续道:“这些天,朝里不少大人无故请假,党派倾轧的厉害,很多人都在避风头,朝里也有几个大人无故逝世。”
“是太子干的吗?”一直沉默的段暄开口。
李玄甫点点头,上次六爷派人刺杀太孙,太子恨的牙痒痒,将太孙留在宫中后便开始报复了。
眼下,太子的暗杀集团又要快速再杀一批人。
京里,注定不会安生。
中运四十四年,御史林蕴藻揭发工部尚书、侍郎等人。去年修葺九坛八庙时克扣人工,更改账目,中饱私囊,以次料充好料。以至于前天京城大雨,京里的祈谷坛坍塌,砸死了几个人。
此事只是正常弹劾,按正常程序就是狗咬狗再撕一顿,但这事一直都没被批下来。
御史言官见状便恼了,疯了一样的弹劾,折子雪花似的飞进了泰和殿。
几天后,工部侍郎朱裕安在家中悬梁自尽,等发现的时候人都已经硬了。
言官逼死大臣这事顿时在朝中引起了更大的争议。
整件事到了后期就变成了纯粹的党争,没人再去关心工部有没有克扣银两中饱私囊,大臣们疯了一样的弹劾,各种弹劾只是为了弹劾,朝堂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处理这些无谓的争吵。
太子不管吗?
太子当然想管,太子恨不得将御史台的那些搅屎棍子全部发配关外,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现在虽是监国,但毕竟还只是太子头衔,权利还没完全到他手上,他派人暗杀了一些人,但是很快新的人便顶了上来,争吵继续。
这些人,就是存心让他难堪。
太子做的那些事,多多少大家都有耳闻,要是去揭发,到最后肯定都不了了之,自己还落不了好。
打不过就僵持,持续这无意义的争吵便是现如今的上上之策。
等到登基就好了,太子安慰自己。
他刚从晟宁宫回东宫,皇帝行将就木,看样子是熬不过一礼拜了。
太子从柜子里掏出一本簿子,那簿子是国库收支目录,户部刚刚送过来的。
国库已经年年亏损了。
西北防线,东南倭寇,哪样不要钱?
工部修庙以次充好,也是他的意思,一个破房子要那么多钱干嘛?能省则省,国家需要钱,要把钱用到刀刃上。
黄河道发了水患他不难过吗?他也难过!
挤东挤西挤出赈灾款,但手底下那帮子硕鼠竟然连这个都不放过!太子气的一拍木制把手。
等他登了基,把黄河道这事单独拎出来,手下那些人,该诛九族诛九族,该剥皮填草剥皮填草,是一个也留不得了。
但是现在,他还要靠这些人,帮他稳固局势。
“殿下,户部宝钞局的主事,杨庭侦杨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宫门外候着,”宫人小心翼翼地提醒正在气头上的太子爷。
“知道了,”太子从椅子起身,打起精神,“宣他进来。”
“是!”
太子的目光移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桌子上是一张摊开的奏折,奏折的开头是:
臣杨庭侦启:钱币再铸叩请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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