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戳

　　林以谦原本也没带什么东西来江城，收拾也简单，不过是两个箱子。
　　米乐敦42楼的套房里，雷君豪看着林以谦身旁孤零零的两个小箱子，突然就开始心酸。
　　分明是咳嗽一声整个互联网届都会抖三抖的大佬，脑子里装着价值上千亿的点子，好不容易结了婚，还得去范家里倒插门，身上就带着两个箱子。
　　雷君豪莫名就想起了电影里赶着小毛驴板车，抱着花布包，一路来到高门大户夫家的小媳妇。

　　林以谦只觉得雷君豪看他的眼神古怪，继续道：“晚上的会议明凯会代替我参加，SGG资金链和舆情压力都很大，他们着急脱手，我们可以继续压价，我的意向价位是十个亿，超过这个价钱，我不会批。”

　　君谦今年的战略目标之一──收购游戏公司SGG。
　　SGG今年资金紧张，大量贷款到期，但是游戏日收下降，林以谦看准了收购时间，提前半年和SGG的创始人兼第二大股东接触，最终让SGG考虑被君谦收购。
　　在三个月之前，SGG因为游戏《奥菲利亚之梦》诱导消费并且定价不合理陷入割韭菜的丑闻，新出的SSR概率不合理，导致玩家抵制退游。
　　按照林以谦的话说，资金链越紧张，SGG就越容易乱拳出击，自己作死。
　　SGG作品宛如天才般横空出世，但在运营上乱七八糟，越努力越倒霉，几个天才在做生意这件事上并不算聪明。
　　君谦提供的收购方案里，除了一部分现金，还有一部分君谦的可转债。用SGG的股份，去换君谦的可转债，没有股东不会眼红。

　　SGG去年的估值是二十五个亿，要是搁一年以前，十亿买下SGG，雷君豪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但是林以谦和陆祁两个人，面上看起来绅士文温和，心硬手黑，抓住时机散布舆论釜底抽薪极限施压。
　　离十个亿的目标就差临门一脚。

　　想到嗷嗷待宰的SGG，雷君豪默默地把小媳妇的比喻收了回去，又道：“这么重要的会议，你还是参加一下，反正也是线上，省得临门一脚的事情，最后还搞砸了。”
　　林以谦的眼神被遮在金丝眼镜镜片之后，看得不怎么真切，语气却还是温和的：“不过是临门一脚的事情，你和秦薇都在，怎么就能搞砸了？”
　　雷君豪算是听出了他的话音——这事要是都能搞砸，他和秦薇干脆别干了。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林以谦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神情放松了些。
　　雷君豪不用太动脑子都能猜到，通腾的范大小姐。
　　林以谦说：“我太太的电话，我必须得接。”
　　分明是没什么表情，但总感觉是在炫耀。

　　雷君豪微笑：好的，知道你是有老婆的人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他也有媳妇，他结婚还比林神早，他还早早当了爹，为什么他就没有机会发狗粮？

　　范霓问：“怎么样？到我家了吗？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我还在公司，忙完了公事就过去。”林以谦听话音也能猜得出来，范霓是估摸着时间打过来的；按照计划，他现在早就应该搬过去了，“你准备了些什么？”
　　“说出来多没意思，你得自己亲自去看看。”范霓也算不上有什么期待，就算林以谦真正看见了，也不过是说一句，“算是不错，挺可爱的”。
　　林以谦的性格，她也不指望他说出类似于“我很开心”，“我很喜欢”这样的话。
　　范霓继续道，“小杨在那儿，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她说，我现在还有个会，争取在八点钟之前回来，你先吃饭，不用管我。”
　　这几句话像是小说里的冷落新婚妻子的渣男总裁，范霓咳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我家的阿姨手艺很好，话梅小排做的特别好吃，我还要她准备了花胶鸡。”
　　这样会不会显得体贴一点？
　　“我不会饿死在你家。”林以谦笑了笑，“你去忙你的，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这句话，说得跟霸总家的小娇夫一样。

　　***

　　范霓抓着开会之前的间隙跟黎皓说了这事：“你说，我让他自己去我家，我晚上也不在家，林以谦会不会觉得我冷落了他。”

　　“他还想怎么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他接过来？”黎皓听着就头疼。
　　在高中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林以谦是表现出来的那副淡定优秀的样子，他那时就看出这人不是一个善茬，没想到这小子十年之后又高了一个段位。
　　十年之前，林以谦就用高冷沉默脆弱这一套，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一个抬眼就能把范霓忽悠的团团转。
　　现在他又学会了体贴卖惨二合一的绿茶套路。
　　范霓现在怕是完全记不起来，昨天被林以谦一个人扔在卤煮店里的事情。
　　一场烟花就足够让她开心。

　　这次的会一直到八点多才开完，车开了没多久，外面下起了雨。
　　司机看向江滩那边：“范总，昨天晚上江滩可热闹了，大晚上的，有人放烟花呢，特别漂亮，大半个江滩都看见了，还上了热搜。”
　　范霓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那片夜空，那些彩虹烟花，就算被再多人看见，但终究都是她的。
　　司机见她兴致缺缺，也没再说。

　　范霓突然开口问道：“这边儿离丁香路挺近的吧？”
　　虽然不算太近，但是范霓提起来，就是想去的意思。
　　司机只能道：“从江东大道下去，再开个十分钟。”
　　范霓道：“去李记的汤包馄饨店。”

　　李记是老字号的汤包馄饨店，在一片老板房附近，街道窄，门脸也小，但是食客众多，就算在下雨的天，排队都已经排到店外。
　　司机转头道：“范总，您在车上稍等，我下去买。”
　　馄饨店门口的队里来了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女孩子扯着男孩子的袖子，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范霓推开车门：“算了，伞给我，我下去买。”

　　范霓撑着伞，站在那两个中学生身后。
　　话多的是女孩子，男孩子一直没怎么回话，伞却将女孩子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大半边身子都淋湿了。
　　范霓莫名地想起了在领证的前一晚，他们吃完卤煮火烧之后，也是这样同撑一把伞，走在江城的小巷子里。
　　林以谦也是把伞往她那边偏，他黑色的西服湿了大半——她不是没看见。
　　她当时也晕晕乎乎，因为一点不甘心和妄想答应了这桩婚事，第二天就要领证，还拼着一口气，想着他俩这破镜，就算烂的稀碎，她也能一块一块地拼好。
　　现在想来，她之所以还能妄想，全是因为林以谦给了她偏爱。

　　过了半个小时，范霓拿着两份热气腾腾的荠菜大馄饨，推开平层公寓的大门。
　　穿过长长的玄关，范霓径直去了餐厅，想把手上的东西都扔在餐桌上。
　　却看见林以谦坐在餐桌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打开着，他支着手臂揉着眉心，许是因为听到玄关的声音，皱着眉朝她那边看。
　　金丝眼镜放在一边，就这么一看就能看到眼底，林以谦看起来没那么遥不可及，也没那么阴晴难测。
　　见到是她，眉眼稍微柔和了些：“回来了？”
　　餐厅的顶灯暖黄，手边是情侣马克杯，脚上还穿着粉蓝色的棉拖鞋——都是她提前准备好的。
　　和林以谦结婚，林以谦在家里等着她，所有看起来都不太真实的事情，现在竟然也成了真。

　　范霓三两步走过去，放下馄饨，坐在林以谦腿上，揽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靠了靠：“我这算是懂了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一看见你我就后悔了，我该早点回来的。”
　　林以谦额头跳了跳，一手揽着她，一手盖上电脑，亲了亲她的额角：“累了？”
　　“本来不累，看着你就累了。”
　　这又是在撒娇。

　　林以谦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手下微湿：“淋雨了？”
　　范霓指了指桌上的馄饨：“还不是为了给你买宵夜，外面在下雨，我亲自排的队。”
　　“没让司机去？”
　　范霓上下打量了一下林以谦的眉眼：“我在车上，看见两个穿着高中生校服的小朋友，其中一个，还有几分林神当时的风姿，我就想着去看看。”

　　林以谦抬眼看着她：“有几分？？”
　　“远处看着像，走近了一看，庸脂俗粉罢了。”范霓手指在林以谦的下巴上面点了点，“我当时第一次看见林神，就觉得惊为天人。”
　　林以谦微微挑眉：“什么惊为天人？”
　　“就是好看呗，特别好看。”

　　清冷倔强，还带着点凌厉，她当时就记下了这个男孩子──但这些她还不能让他知道。
　　范霓见林以谦提起了兴趣，施施然从他身上下去，“好了，我先洗个澡，等下我们一起吃宵夜。”

　　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撩完就跑，毫不负责。
　　林以谦喝了口水，又翻开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是在线会议的界面，那是十几个人的线上会议室，密密麻麻全都是小头像。
　　雷君豪一脸抓到奸情的坏笑，秦薇皱着眉头，脸色惨白。
　　林以谦颔首：“抱歉，刚刚我太太回来，让各位见笑了。”

　　会议原本也已经到了尾声，SGG方面同意了十个亿的报价，荣盈资本作为承办方，其中一个副总Ethan Yang在做最后的发言，总结合同条款。
　　林以谦重新上线，就连副总的发言也是一顿。
　　倒是陆祁举着咖啡杯示意了一下：“夫妻恩爱，林总好福气。”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就速战速决，明天下午之前Ethan把合同发到各位的邮箱里。”

　　快要下线的时候，林以谦收到一条消息。
　　是秦薇发过来的私聊：“是范霓吗？”
　　那个被称为是林太太的女人坐在林以谦的身上的时候离镜头很近，只能看到她修身的裙子和纤细的腰肢。
　　旁人可能只能看出林太太身材不错，声音也甜，撒娇也放得开。
　　但范霓矫揉造作的声音，秦薇一听就能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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