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观众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北风越吹越猛。好在终于供暖，室内温度如春。

　　这气温一高，人就容易犯懒。

　　陈萧对此很有感受。因为连续一礼拜，无论他说什么，唐淑晨都懒得听了。

　　除开上课时间，唐淑晨不是在聊微信，就是在手机里搜索着什么，还时不时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食堂里，好不容易排着个特价牛肉滑蛋盖饭，陈萧端回来跟她显摆。

　　唐淑晨：“你说，你会因为一个人特别惨就可怜着喜欢她吗？”

　　陈萧：“……”

　　校园路上，陈萧对着前置摄像头整理头发，问她自己新剪的发型帅不帅。

　　唐淑晨：“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真爱？”

　　陈萧：“……”

　　课间，作业抄到一半笔突然不出水，陈萧火急火燎跟她借支笔。

　　唐淑晨：“你说，一个男摄影师，看上一个女人的话，跟脸完全无关的可能性有多少？”

　　陈萧：“……”

　　超市里，发现旺仔牛奶买二送一，陈萧问她要不要喝。

　　唐淑晨：“你说，一个男人会因为喜欢一个女人而性情大变吗？”

　　陈萧：“……”

　　图书馆，陈萧铺好U型枕，往桌上一趴，嘱咐她别忘了饭点儿叫他。

　　唐淑晨：“你说，爱上一个人，就会不断原谅他吗？”

　　陈萧：“……”

　　商业街，陈萧嘬着鸳鸯奶茶正来劲呢。

　　唐淑晨：“你说，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后，发现这个男人有不可告人的过去，会怎么样？”

　　陈萧：“……”

　　手机响起，唐淑晨端起来回微信。

　　陈萧眯眼观察她一会儿。

　　“你谈恋爱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唐淑晨皱了皱眉，斜眼瞅他。

　　“还是已经被甩了？”他这话说得不咸不淡。

　　于是，唐淑晨不深不浅地剜他一眼，继续敲手机。

　　……

　　次日。

　　系楼大厅，刚上完专业课的广电班一哄而出。为了绩点疲于奔命的南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上选修。

　　陈萧慢悠悠地晃在唐淑晨身后。

　　“哪儿吃饭？”他说。

　　“我有约了，你自己吃吧。”

　　他挑眉，“什么约？”

　　唐淑晨转过头来。

　　陈萧不依不饶，“和谁约？在哪儿约？怎么约？”

　　唐淑晨看着他，眼里充满对他嘴碎的嫌弃。

　　去吃饭的路上，陈萧落单了。

　　一个人往食堂走。

　　在食堂门口被人拍了后背。

　　他一回头，是庆杏。

　　俩人一起打了饭，坐那儿吃。

　　有男生路过，认出庆杏来打招呼：“呦，杏仁儿？”

　　庆杏抬头，对上那人视线，“嗨。”

　　“你也来食堂啊？”男生说着看了眼陈萧，“哦，陪男朋友。”

　　庆杏点点头。

　　那人油腔滑调地说：“怪不得你不选我啦。”

　　“哪有，你乱讲。”庆杏笑着。

　　那男生走后，陈萧没吱声儿，继续吃他的盖浇饭。

　　庆杏看他不太高兴，给他夹了个鸡块。

　　“哥哥，你生气啦？他跟我开玩笑的，你别误会。”

　　陈萧吃了那个鸡块，“不会，很正常，美女嘛。”

　　他仰头喝水，想起来什么，又说：“你怎么来北院食堂？”

　　“哦，我高中的一个学妹今年考到文学院了，我刚才跟她碰了个面，回去的时候就看见你啦。”

　　陈萧点点头。

　　“诶，我嫂子和唐学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陈萧面无表情地说：“一个学习去了，一个约会去了。”

　　“没看出来，”庆杏笑嘻嘻地，“我哥挺有本事，这么快就哄好了。”

　　陈萧又说：“我也没看出来，绩点这么爱学习。”

　　庆杏吃了两根芹菜，才反应过来。

　　“啊？约会的是唐学姐？”庆杏又笑了，“这还差不多。”

　　陈萧停下筷子，“你知道？”

　　“嗯，那男生是我介绍给学姐的，她生日那天不是说好的嘛。”

　　庆杏拿起手机，找出那男生朋友圈，递给陈萧看。

　　“对方挺帅的，条件也不错，和唐学姐挺般配的。”

　　拇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陈萧明显黑了脸。

　　……

　　下午，美术系教学楼前，广电一班按表补拍素材。

　　南薇来了不到五分钟，给陈萧和唐淑晨一人塞俩暖宝宝，一步三鞠躬地闪人了。五位数的补习班，上得也够卑微的。

　　三人小组，变成两人，唐淑晨忙不过来，只能让陈萧干。

　　搁以前，也没什么，那点活儿又没多累，但今天陈萧就是不乐意。

　　唐淑晨叫他好几次，他都当耳旁风似的爱答不理的。

　　换景期间，唐淑晨手机总是噔噔噔响个没完。

　　陈萧更烦，没来由找事，调个水平仪也发脾气。

　　陈萧好不容易忍到拍完，往回送机器了，她那边直接来个电话。

　　唐淑晨接起来：“嗯，可以啊……”

　　陈萧强压怒火，叉个腰在边儿上站着，听着她那百依百顺的语气，简直如同火上浇油。

　　唐淑晨：“……OK，那一会儿见吧……”

　　还见面？

　　一腔怒火直冲天灵盖儿，陈萧气得冷笑。三脚架扔地上，直接走了。

　　唐淑晨吓一跳，握着手机，在他后面喊：“又发什么神经？陈萧，你给我站住！”

　　陈萧才不管她，冷着脸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迎面来了一个端着电脑骑车的绿衣男子，交错而过的时候，陈萧还不忘暗自腹诽：唐淑晨你看看人家，多努力，这才叫心系学业！谁像你，就知道谈恋爱，那点儿出息吧。

　　忽然，耳边隐约听闻身后一声惊叫。

　　那声音还有点儿耳熟。

　　他转身瞄了一眼，转回来，停顿两秒，立即掉转头，箭步蹿了过去。

　　唐淑晨刚蹲到路上闷头去搬三脚架，好巧不巧被那心系学业骑车不看路的绿衣男子撞个正着。

　　突如其来的撞击，令她条件反射地护住头，倒在地上时有什么砸在自己腿上，随后只觉脚踝处一阵钻心刺痛。

　　她在陈萧晃动的视野里，撑起上身瘫坐在地，抱着腿试图测试肢体和脚踝的完整性和功能性。

　　唐淑晨前后左右动动脚，放到地上，貌似忍一忍还能站起来，骨头没事儿，可能只是皮外伤。随即顺着脚踝痛处，慢慢撩起刮破的裤脚，仅这种程度的外力，就已经让她疼得眉头直皱。

　　陈萧跑到跟前，一眼望见她白袜子上渗出的一大片血色，再仔细一看，血迹中一条划伤创口正不断渗出血来。

　　“你瞎啊，不看路？”躺地上那位翻了个身，“哎我去，摔死我了。”

　　绿衣男子扶着地面刚要起来，火冒三丈的陈萧已冲了上去一把将其按倒，直接就是一拳。

　　男子瞬间被打蒙，直接瘫在地上，还来不及反应，又一拳落在脸上。

　　唐淑晨脚疼得要死，又眼看陈萧在那儿发疯，简直被气死。

　　“陈萧，你干嘛！”

　　叫他，他也不听。

　　她咬牙站起来，跛着脚挪过去，用力去拽陈萧。

　　“别打了，别打啦！”唐淑晨根本拉不住他。

　　陈萧身下的绿衣男子被揍得无力还击，四仰八叉地大喊：“你他妈的谁啊？我不——”

　　又是一拳砸在脸上。

　　唐淑晨没力气跟杀红眼的陈萧拉扯，跌坐地上，使出最后一口劲儿推了下陈萧。

　　“你打他干嘛，就算你弄死他，我脚也不会马上长好！”

　　这话听得陈萧更来气，揪紧绿衣男子衣领，攥拳抽回，蓄力挥出之际，听到唐淑晨说：“你有空打他，不如先送我去趟医院。”

　　她嗓子都喊哑了。

　　陈萧回头看了眼她脚踝，袜子里洇出的血已经染红了部分鞋面。

　　他一把推开那男的，拎起地上的自行车，扶唐淑晨坐到后座。

　　绿衣男子还在跟陈萧叫板：“你谁啊，凭什么抢我车？赶紧送我去急救室！看我不讹死你……”

　　“闭嘴！”陈萧指着路边灯杆上摄像头，“那监控拍得一清二楚。”

　　那人低头捡起身边摔裂的笔记本，还想反驳什么，一抬头，陈萧已经带着唐淑晨骑走了。

　　鼻青脸肿的绿衣男子朝他俩背影，发出竭斯底里般地吼声：“赔我电脑！”

　　“有胆，你来传媒学院找我！”

　　陈萧奋力骑着脚踏车。

　　唐淑晨双手把着车座，有气无力地说：“你慢点儿，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儿没做呢。”

　　陈萧忽然一笑，捏着手刹，叉腿停在路边，转过身看唐淑晨。

　　唐淑晨脸色煞白。

　　“你不疼吗？”他问。

　　“疼，可我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陈萧回过身，“晚了，抓紧我。”一脚踏上路，更卖力地骑着车。

　　唐淑晨被惯性带着往后仰，本能地环住了陈萧的腰。

　　校园路上，萧瑟严冬，一冷峻男子带着面容冷漠的病弱女子，一路风风火火踏车而过。

　　……

　　老旧小区，一辆车把摔掉漆的脚踏车，停在某栋楼前。

　　唐淑晨扶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

　　陈萧将车把上挂的三脚架和摄像机包往身后一背，拎着医院开的药袋子，追过去扶她。

　　唐淑晨却躲开，“没事儿，我慢慢走……还行。”

　　看她有气无力地硬撑，陈萧也懒得跟她废话，弯腰一把抱起她，进了单元门往楼上走。

　　她拍他肩膀，表情非常无奈，又很不好意思。

　　“你放我下来，至于吗？擦破点皮而已。”

　　“大夫都给你打破伤风了，怎么不至于？”

　　到了家门口，唐淑晨空出一只手开门，说：“幸好我家二楼。”

　　陈萧不屑地说：“顶楼也抱得动。”

　　进了屋，陈萧在门口侧转身，让唐淑晨把门关上，又侧回身把她抱到卧室床上。

　　弄两个抱枕垫在她脚下，抬高患肢有利于止血。

　　他把药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到桌上。

　　“这个三小时换一次，这个六小时喷一次，要是太疼你受不了，可以吃一粒这个。”

　　他看看她，她没吱声。

　　他又重复了一遍，问她：“记住了吗？”

　　唐淑晨望着陈萧溢满关切之情的眼睛，心里倏然间升起一种淡淡的凄凉之感。

　　“你不用这样。”她盯着药盒低声说。

　　他看着唐淑晨落寞下去的表情，不由地想起他来道歉那次，她眼泪垂直滴下去的样子，陈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的脸，只是内疚地望了望她的脚。

　　“就是怪我，要不是我把东西扔那儿，你也不会被那个蠢货撞到。”

　　见陈萧也低着个头，唐淑晨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语气略带顽皮地调侃道：“所以，你刚才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为什么总是阴晴不定的？难道更年期提前了？还是要来大姨夫了？到底为什么，你给我讲讲为啥？”

　　陈萧没好气地笑了笑。

　　抬头看她，还不都是因为你。

　　唐淑晨期待地望着他，故意逗趣地眨眨眼，等他金口大开。

　　手机又噔噔噔地响了起来。

　　陈萧这颗地雷刚熄火，这下好了，又点上了。

　　唐淑晨打开微信，一个陌生的低沉男声从话筒传出来。

　　【语音：我到了，你慢慢过来就行。】
　　【语音：你喝红枣奶茶对不对？我帮你点啦。】
　　【语音：怎么还没到？有什么事吗？】

　　唐淑晨按键回语音：不好意思，突然有点儿事过不去了，下次约个时间再见吧。

　　咻~

　　“谁啊？”地雷丧着个脸，“刚才也是他发的吧。”

　　“哦，一个朋友。”

　　“男朋友？”陈萧语气刻薄，“你有我不认识的朋友吗？”

　　唐淑晨瞪他，愤恨地说：“男生朋友，怎么，不行吗？”

　　陈萧极冷淡道：“行，你开心就行。”

　　她又有信息进来。

　　【语音：好吧，那下次见。】
　　【语音：看来我和奶茶八字不合，下次我们看电影怎么样？】

　　唐淑晨回：OK。

　　她倒是不避讳，每条都公放。

　　陈萧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闷得慌，又不能怎么样，干生气。

　　“你休息吧。”他暴躁地穿上外套。

　　“诶，你走了？”唐淑晨撂下手机，急着问，“你去哪？干嘛去？你不会再去找那个人打架吧？”

　　他叹气，“不会。”

　　“真的？”

　　她又问！

　　在她眼里，他就那么暴力？

　　“小姐，就算我想，上哪找那人去？”

　　唐淑晨点点头。有道理。

　　“拜拜。”

　　“走了。”

　　到门口，他又转身。

　　“机器我去还，会我去开，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你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走了几步，陈萧又出现在卧室门口，“直到你活蹦乱跳为止。”

　　还加了个期限？

　　怕占他便宜怎么着？

　　唐淑晨一个抱枕摔过去，“快滚，谁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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