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类触摸

　　第二天早上Esther睁眼的时候房间里依然很昏暗，他甚至有种还是黑夜的错觉，直到侧过头看到面前窗帘间透过的几丝光亮，才隐约感觉到此时外面大概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他一觉睡得很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无所顾忌过了。

　　睁眼的时候大脑空白了好几秒，花了很长时间他才慢慢辨认出自己身处的地方，他想坐起身，刚撑起身子，身上一双手臂就把他搂紧了，他动都动不了。

　　身上的周呈一只手紧紧环着他的肩膀，手抓着他的手，哪怕是在睡梦中都抓得很紧。Esther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起床，刚要动就又被他警惕地攥紧。

　　周呈好像被他轻微的动作弄醒了，箍着他的手臂磨蹭了下他的肩膀，闭着眼睛伸手把人往自己身上又压了一下，声音很哑地开口：“别动。”

　　Esther被他拉着手又压着肩膀，动也动不了，索性不动了。他安静任周呈抱着，两人又躺了好久周呈才揽着他起床。

　　周呈用被子裹着Esther，一路把他抱到餐厅吃早餐。

　　厨房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两人上岛上得很急，现在只有一些周呈上岛之前临时嘱咐人买的面包和速食食品。

　　他抱着Esther坐在椅子里，怀里的人安静地拿着面包一点一点地吃。

　　周呈嚼着嘴里的食物，抬手拨开身上Esther额角略长的头发，低声开口问他：“身体还难受吗？”

　　Esther好像有点不习惯他亲昵的动作，周呈碰他的时候他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瞬，接着就垂下眼睛摇了摇头：“不难受。”

　　周呈将他的脸扳过来在他唇上重重地贴了贴，Esther乖巧地闭上眼和他交换了一个清淡的吻。

　　早餐吃完了周呈又把人抱回床上休息，Esther安静靠在他怀里。两人这么久没做，昨天又没有节制地做了一晚上。他心里憋着气，对Esther并不温柔，也没有好好扩张，虽然Esther没说什么，可他还是怕他行动不便。

　　两人在床上坐着，好久都没人说话。好一会儿，周呈才一只手摩挲着他肩膀，低声开口：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Esther愣了一愣，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他一直以为他和周呈之间有很多界限，他不碰，周呈也不碰，相安无事，直到不得不捅破之前——

　　比如他的不辞而别。

　　可是再次见到周呈后，他觉得很不一样。

　　周呈一次次地跨过那些界限，很多话他没有犹豫地就问出口。

　　比如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又为什么要救他……

　　Esther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他既无法给周呈解释，也无法承担任何承诺，他能给的所有就只有自己的体温。

　　和周呈无止尽地缠绵，仿佛明天不会到来那样疯狂地□□。

　　这就是他能给的全部了。

　　周呈揽着他的手不松，他低着头许久没有回应，周呈也不急，安静等着。

　　周呈在等他的回答。

　　两人僵持了很久，直到Esther不易察觉地轻轻叹了一声气，才垂下眼帘开口对周呈开口：“周先生，你还真是个残忍的人。”

　　他偏过头，慢慢靠上周呈肩膀，轻声回答：“X和周家联手，目标是你。”

　　“那天在酒店，其实组织早就埋伏好了。酒店里你看见的所有人，都是X的人。”

　　“计划很简单，不择手段地杀了你。如果需要，杀掉除了X和周家以外的所有人也无所谓。”

　　周呈听着怀里的Esther垂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话。

　　“周先生，X的实力我最清楚，”Esther抬起头看着周呈，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虽然现在逃过一劫，但是不用多少时间他们就能找过来。”

　　“而且，到了那时候，就真的无处可逃了。”

　　他并不是在危言耸听，X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达目的不死不休，无论怎样狠辣的手段都用得上。

　　破坏X的计划这件事，做的时候Esther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他没办法真的看着X对周呈下手，无法接受周呈真的在他面前变成一具尸体，用了最直接也最漏洞百出的方法把周呈救出来。

　　可现在，等BOSS和组织反应过来，是他在背后捣鬼，到时候恐怕他和周呈都跑不掉。

　　他需要拖住X，给周呈蓄力反击的时间，越久越好。

　　……

　　Stacy从基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冷风吹得她把衣服又裹紧了些。

　　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周家的单子，本来不说万无一失，起码也是有八成把握可以成功的，现在人却跑了，还把Esther也绑走了。

　　周家那边交代不了，满世界都找不到周呈的人。

　　她站在路口等红灯，脑子里闪过刚才和M复盘的许多细节。

　　真的有太多疑点了。

　　周呈一直都在酒店里，虽然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可是就窃听器的记录来看，确实都有周呈一直都在房间里活动的动静。

　　还有一个，刚才和M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虽然发现，但没说出口的——走廊的摄像头虽然后来被破坏了，可是破坏之前拍到的所有镜头都没有异常。只有镜头被破坏的前几秒，所拍到的画面最上方，能看见在另一边的走廊尽头出现的一个人的下半身，然而一闪而过，下一刻镜头便被子弹精准地射中。周呈站在走廊的中间，对摄像头开枪的不会是他。

　　Esther被周呈劫持着从顶楼出来到上了直升机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根据狙击手的描述，Esther被捆着躯干和双手，是一路被周呈拖上飞机的。

　　所有的细节拼凑成她脑中一个可怕的猜想，也许周呈根本就是被人救走的……

　　绿灯亮了，急促的提示音催着行人尽快前行。

　　她抬起头，快步过马路。

　　她刚又走上人行道，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个来自境外的未知号码。

　　她皱着眉头看了手机萤幕一眼，又点开录音软件准备按下接听。

　　可按下去之前，又忍不住想起刚才的猜想。

　　几秒后，她还是把录音软件关了，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说话，听筒里传来隐约的电流声，因为是境外打来，讯号并不是太好：

　　“Stacy，是我。”

　　那人没有说名字，声音也在讯号的压缩下有些失真，可Stacy还是一瞬间就听出来他的声音了。

　　她迅速环顾四周，凌晨的街道上并没有几个人，仅有的几个醉汉和她隔着一条马路在几十米外慢慢走着。

　　“Esther？”

　　“你怎么能打电话？”她低声冲那边开口问，Esther那边的环境听上去很安静，不像是在室外：“你现在在哪？周呈在你身边吗？”

　　“不在。”那边的Esther回答她，声音很平静。

　　“你在什么位置？还在境内吗？周呈把你绑到哪里去了？”

　　那边沉默了十几秒没有回应。

　　“喂？”

　　“周呈没有绑我。”Stacy听见他在那边说。

　　一瞬间她知道她脑中那个可怕的猜想成真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问电话那边的Esther：

　　“是你？是你把周呈救出去的。”

　　此刻她是如此希望听到Esther能否认，可电话那边的Esther轻轻叹了一声气，并没有回答她。

　　“那Leon也是你迷晕的？”

　　“你疯了？？”Stacy不可思议地开口，音调都忍不住拔高了几度：“你要跟组织对着干？”

　　Esther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他没有和X对着干的意思，他只是想起码能保住周呈。

　　“周呈现在已经在境外了，”沉默了许久的Esther终于开口：“……Stacy，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Stacy在那边压低声音对他说：“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Esther没有回应。

　　两人都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听筒里只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

　　最后还是Stacy先开口了，她叹了一声气，声音也不像刚才一样强硬了：

　　“Esther，你还记得你刚开始接任务的时候，我给你的忠告吗？”

　　“……记得。”

　　——Never get involved.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Stacy对他又气又无奈。

　　“Stacy，我知道你是为我好，”Esther在电话那边有点艰涩地开口，声音间带了一点苦笑：“但是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忙。”

　　“帮我最后一次好吗？”

　　电话那边的Stacy并没有回应。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Stacy过了很久才出声，却没回答他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要救周呈的？”

　　Esther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回答：“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是从坐在酒店外的车上放倒身边的人的时候吗？

　　不，明明更早。大概在一得知周呈是目标时，他就已经决定了。

　　他心里苦笑一声，明明周呈才是X的目标，可也许他才是被俘获的那一个吧。

　　在劫难逃的原来其实是他。

　　Stacy那边没再说话，他只觉得等待答案的每一秒都煎熬得很，听筒里微弱的电流声也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果然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参加任务。”Stacy在那边叹息般的声音传过来。

　　她确实想过Esther也许会对周呈下不去手，却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

　　“我会把录像的痕迹处理好。Leon已经醒了，但是他并不记得晕过去前发生的事。”

　　“BOSS那边我也会尽量帮你瞒住。现在暂时还没有人起疑心。

　　“可是你也明白，这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Esther在那边的声音很哑：

　　“能撑多久是多久吧。”

　　Stacy再次叹了口气，开口的时候好像在问那头的Esther，可又像在喃喃自语：“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Esther，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