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庶女

　　翌日，一则消息突然间在江府里流传起来：府里月钱每次都要晚几日发放，还有克扣，是因为江三太太将钱拿出去，在府外放高利贷赚利息。

　　舆论的力量在缓缓的积聚后，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猛烈的爆发出来，仿佛地动山摇，令某些人措手不及！

　　江三太太是在客厅和管家议事时听王婆子过来汇报知道消息的，当场就气得手抖。

　　“哐当！”一声脆响，精致的青花茶碗跌落在青石砖上，温热的茶水溅洒了一地，站在一旁的木棉赶忙扶住江三太太。

　　“三太太，我先告退去处理事情。”管家立马告辞离开客厅，有些事情听不得。

　　木棉出去拦住了后续几个要进来听吩咐的管事婆子。

　　木棉感受江三太太身子发软无力，沉沉的倚在她手臂上，急得眼睛都红了，她心里以为是江竞友出了事，刚才王婆子是在三太太耳边说的悄悄话，见状将江三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太太，怎么了？”

　　江三太太感觉喉咙有点堵，手指了下一旁哭丧着脸的王婆子，木棉就看着尖嘴猴腮的王婆子，不明所以。

　　王婆子苦涩的脸一皱，说道：“木棉姑娘，我在外头吃酒赌钱，听几个管事婆子说三太太拿了府里的月钱放高利贷赚利息，细问之下才知现在全府都在传这件事，赶忙来禀告三太太。”

　　“啊...”木棉倒吸一口凉气，心紧跟着颤抖起来，这件事竟然传得全府都知道？真真是要命！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江三太太在客厅里失态摔碎茶杯的事情也以迅猛的速度在江府里传开，管家是个闷嘴葫芦，不会乱说。但客厅外等候着一群来向江三太太汇报事情的管事婆子，人多嘴杂。

　　江三太太在傍晚时分突然以“身体不适”的理由不再处理家事，带着木棉返回自己的住处，这由不得管事婆子们浮想联翩，私下里添油加醋议论原因。

　　到夜幕降临，江府里的主人阶层近乎都在半公开的谈论江三太太放高利贷的事情，江府的舆论自底层爆发，一天的功夫终于传到上层中，就仿佛腐朽的木板，在夜色中被滔滔的洪水冲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快要封堵不住了！

　　江柠的心情是欣喜的，她恍然明白江橙让轻霞带话说她有办法解决眼前困顿局面的话的含义；江梒是窃喜的，她依旧是那个温柔可亲、性情懦弱的女孩，但她也想月钱足额及时发放；江桅也猜测到这件事情与江橙有关，很好奇，他在想江橙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有手腕了。

　　江宝瑜骤闻消息，一时间有些茫然，和屋里的丫鬟议论起这件事的后果：三婶有可能会被剥夺管家的权利。影响太坏了！怕又是和江橙有关！

　　江大太太屋内此时还没有感受到府中汹涌的舆论，依旧平静祥和，江大太太吃过晚饭，笑呵呵的将满屋的下人们打发走，倚在榻椅中喝茶消食，只留了明霞尽心的在她跟前小心服侍着，红霞从屋外进来，眉眼间有忧色，欲言又止。

　　三太太拿公中的月钱去府外放高利贷的消息已经压不住了，刚才有小丫鬟来说，二太太那边的陈婆子跟三太太的王婆子在外面花园里遇到吵起来，相互冷嘲热讽。

　　这是事情压不住的征兆！她再不禀报大太太，若大太太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那就是她严重失职！可要她背后告三太太的状，这显然也是不行的，看来她只能尽量说得“周全”些。

　　江大太太看到红霞，笑呵呵的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案几上，问道：“是有什么事么，红霞？”

　　红霞顿了顿，斟酌着回答道：“有桩事要禀报大太太。”

　　等江大太太点点头，红霞接着道：“府里近日在传三太太挪用公中的月钱去外面放高利贷，说的有鼻子有眼。我是想：月钱没有按时发是有的，每个月的日子都有偏差，有时早些有时晚些，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咱府里人多事杂，三太太管家不易。至于府外的事情，我没什么见识，不大懂，说给大太太听一听。”

　　江大太太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下来，放高利贷？这是江府这样的人家应该做的事情吗？简直是败坏门风！

　　“府里有多少人知道？”虽然不满江三太太的作派，但这种丢脸的事情江大太太内心里还是想要遮掩过去。

　　“应该有很多人。”红霞缩了缩脖子不敢明说，只说推测。她若是说府里都传遍了，那她要怎么解释：到现在她才说给大太太听呢？

　　江大太太沉默一会，揉着眉心疲倦的说：“明天让她自己来说清楚！”

　　这件事仿佛就这么定下来，轻飘飘的揭过。许久之后，明霞和红霞服侍着江大太太睡下后，一起退出房间，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知道又一场风暴要来了。

　　出来后，红霞连夜去找江三太太。

　　......

　　第二天上午，江府的众多女眷齐聚在江大太太院中，就如往常大家伙来陪着大太太说笑、逗趣一样，但实际今天都醉翁之意不在酒，若无其事的平静下隐藏着种种暗流。

　　五姨太笑吟吟的说起铅笔好用的妙处，江三太太上个月给她推荐了铅笔，说了铅笔有“三好”的俏皮话，当时传得很广泛。

　　五姨太说完，厅中众人都笑着附和，这时江大太太突然开口直插今日主题：“三弟妹，我昨儿听说府里有些不好的传言，到底怎么回事？”

　　江大太太说完，客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来了！众人心中一凛！

　　江大太太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但凡和高利贷沾上的人家，等同于带上“为富不仁”的帽子，这样事关家风名誉的事情，大太太不可能不过问。

　　江三太太昨晚就得了红霞的通知，已经和木棉商议好对策。这时赶紧起身回答，脸上的表情竟是颇为委屈：“大嫂，这个月的月钱是迟了几日放，我因前几日四丫头骂我，才将她院子里的月钱给压后几日，四丫头的乳母因此还找我闹了一回的，这事您那天也知道。哪知四丫头怀恨在心，当即编了一套词儿来编排我，我...我...”说着眼泪就滚滚的滑落下来。

　　“原来是这样。”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竟然有这样曲折的是非缘由，觉得江三太太说的有理。

　　站在江大太太身后的明霞和红霞互相对视一眼：那一位小姐真是个能折腾的，不声不响的就搞出这么大动静，而这一位也是有能耐的。

　　江大太太皱眉点头，显然也是想起这回事。

　　三姨太这时淡淡的开口：“确实是这样，那天我还罚了那李婆子。”说着眼神滑过众人。

　　三姨太这么一说，众人就更明白。前两天李婶不是被三姨太打了，还罚了打扫茅房吗？原来根子是在闹月钱的事情。

　　看到众人反应，木棉人心里松了口气，今天的事：三太太先用私房钱将高利贷的本钱补上，日后四小姐的月钱按时足额的发放。现在先处理四小姐造谣的事要紧！

　　江大太太正要说话，江二太太突然插话：“三弟妹真是好厉害的嘴，黑的能说成白的，但凡你有错，都是和你有过冲突的四丫头在说你坏话，都是她的错！你就是一个好人、干净人、体面人！”

　　“啊...”客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额，随即发出一阵哗然声，江二太太骂得太狠了，完全不是她平时的风格！这种气势磅礴的骂人方式，倒是让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江橙。

　　二姨太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风格哟！

　　木棉目瞪口呆，这二太太不是和三太太交好吗？怎么今天成了江橙的“枪手”？这是怎么回事？

　　更关键的是，这架势明显不是要息事宁人，而是要往大了闹的感觉！

　　“好！骂的好！”五姨太在心底叫好，江橙能请得动江二太太帮忙说话，太出乎意料了好吗！

　　三姨太脸色平静，看着江二太太，脸色就越发的淡了，哼，指桑骂槐呢！

　　江三太太被二太太骂得满脸燥红，有点发懵，半响才回过神来：“我何曾有...”泪珠子滚滚落下来，“呜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看着画风与平时截然相反的两人，众人一言难尽，些许凌乱。

　　江大太太不悦的看着江二太太，道：“有事说事！你骂三弟妹算什么？”

　　江二太太这才收敛些，对哭泣着的江三太太说道：“三弟妹，你如今也不要这样装模作样！府里谁不知道你拿公中的钱放高利贷，一年能有一千多的利息。”

　　一年一千多的额外收入啊！这话又是让客厅中的众人微微色变，利益的事情，向来都是怕“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谁心里不眼红？大太太一年的月钱都没有一千块呢！

　　江二太太接着‘开炮’：“你说四丫头造谣害你，我就问你一句话，四丫头这个月的月钱你给了没有？”

　　众目注视，江三太太只是哭，并不回答。木棉心里一颤，哪里可能给了？没想到现在成了一个口实！

　　五姨太挨着江三太太坐着的，她眼角的余光一瞥木棉的脸色，就明白了，再看看在哭泣的江三太太，心里摇头，知道她这是打定主意要‘硬抗到底’了。

　　明霞和红霞两个心里各自揣测，明白江三太太的打算。也是，三太太到底管家多年，大太太和三姨太能为这点小钱落她的脸面？

　　二姨太老神在在的坐着，感慨江三太太真是个人才，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所有人都以为江二太太只是从江橙那里借鉴了几句，后续乏力，再骂几句就要熄火，然后等着大太太出来收拾局面。

　　但江二太太一看三太太的表情就知道被江橙说中，立时信心十足的质问道：“三弟妹，我问你话呢？你连四丫头这个月的月钱都没放，还大言不惭的在这里反诬四丫头怀恨在心？我说你‘颠倒黑白’还真是冤枉你了！你这是什么？表里不一，口蜜腹剑，蛇蝎心肠！你这个人品性不行！”

　　“嚯...”众人都是震惊的看向江二太太。这位今天是吃错药了吗？这么生猛，竟然攻击江三太太的人品。

　　一旦江三太太被打上一个蛇蝎心肠的标签，她的名声就臭了！

　　这种‘先把对方的名声搞臭，再来论事情对错’的杀手锏着实高明，但江二太太是绝对不会有这个智商的，她有这份心思，怎么可能多年来在江府里被其他的太太们压着？

　　不少人心里都想到一个人：江橙！

　　江三太太这时也不哭了，她再不为自己辩驳，这顶恶毒帽子就带在她头上了，江三太太红肿着眼睛，呜咽的说道：“二嫂这么说，我也是没脸活了，我一个人管着府里大小事，每天经手几十上百件事，压四丫头的月钱一次就够了，还能天天盯着她不成？”

　　这话说的！别人信不信不知道，至少五姨太心里是不信的，她可是知道江三太太让厨房拿馊掉的饭菜给江橙。

　　明霞、红霞、木棉心里都叹气，还以为是要‘龙争虎斗’，没想到三太太已经被逼得服软，快要认输了！四小姐真是个厉害的，她们不得不说个“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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