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日记本重生

　　和谐中学的开学典礼出奇地短，校长发言欢迎新生、教导主任讲话说明规章制度之后，就是教官见面会了。也许是想把时间留给军训吧。我们懒散地走到了操场，分两列站好。而各位教官踏着整齐的步子，从操场前升旗台隔壁的树荫下，正步走到升旗台的左边。升旗台和操场中间还有几级台阶，教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我心中忽地一颤：他们这眼神，怎么好像要吃了我们一样。
　　也许确实如此。那些教官基本都是军队里的老人了，看到懒散的学生，大概就像看到新兵一样，已经想要狠狠地训练我们了吧。
　　接下来就是教官们的主场了。队列最右边为首一人大喊：“报数！”
　　“一！”“二！”……“十八！”报到18之后，为首那人又喊：“齐步——走！”之后就见他们正步走下了台阶。他们停住，为首那人喊：“以每班空隙为间隔，向两边散开。向左向右——转！”
　　号令刚落，教官们齐刷刷地往两边转身。随着“齐步——跑！”的号令，教官们向两边自己负责的班级跑去，站在了每班右边那一列同学前头。等中间那位教官找到了自己的班级之后，又听一声大喊：“接下来，开始向各排介绍自己——”
　　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吓得众人一抖，应该是为首那一位喊的。他去了最右边一班，为了能让所有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只能提高音量，真是辛苦了。
　　各位教官开始介绍自己。先是一班的教官，太远了听不见说的什么，接下来是二班、三班……到了自己班级的教官，我还是没听清，因为他们说得太快了：“三连十七排教官谁谁谁！”
　　这是为了模糊自己身份故意随口一说吗？
　　算了，叫什么不重要。我望向那位眉清目秀的教官。他看上去是所有教官里最年轻的，但我知道，他可严厉了，甚至比那些老鸟还要严格。
　　我翻了日记本，里面提到军训第三天，我喝凉茶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舌头——我们学校提供的是热凉茶——手一抖把凉茶全倒裤子上了，想回去换一条裤子，不仅被无情拒绝，还被认为是想故意逃训练，拉着一班的人到大太阳底下，美名其曰“晒裤子”。当时我气得手抖，我可真没逃跑的想法；而且你罚我一个人就算了，还要搞连带责任？！
　　也许这就是军人吧。每个教官眼中，我们都不是学生，而是军人。军人就该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即使出现了意外，也得咬牙硬上，一个人做不好，整个排的人都得负责。只可惜我那个时候还不能理解，还和他杠上了。
　　就在我回忆的当口，各班教官已经把各班同学带去各个树荫底下站军姿了。隔壁18班教官带队前还问了句：“你不带队去树荫啊？要被抢光咯！”
　　魔鬼教官面无表情：“那就晒着！”丝毫没有要带队离开操场的想法。
　　魔鬼就是魔鬼！

　　魔鬼开始重新编排队伍。个矮如我自然被调去了前排，站在第一排靠左边的位置。报数之后，他开始讲解军姿要领，并开始了训练。我们站在滚烫的太阳底下，余光瞥见其他班站在树荫底下，内心羡慕不已。我开始放空自己。我的性子本身就懒，连站直腰走路都做不到，还让我站军姿……我只能发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企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教官走过来，提醒我要微微向前倾。我一边将自己的重心向前，一边想再向前我可能就要倒下去了。教官来回巡视，也许是时间到了，也许是看大家撑不下去了，就让我们歇息一会，还不忘提醒我们喝水不要太急。但是谁还管他呢，连忙拿起水瓶就往嘴里灌，毕竟休息时间只有短短一分钟啊。
　　军训第一天的中午，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累得吃不下饭，但是为了下午的训练，我还是打了一荤一素一饭。我回头，正要坐到某一个桌子，看见有一群男生坐下，我愣住了。
　　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他对我很好，好得连分手之后都遵循我“分手后只做陌生人”的原则，删除了一切与我有关的东西，同学聚会上见到我，也只当我是空气。
　　其实我只是不想听闻一切有关“前男友”的消息罢了，没想到他连“同学”这一层关系都抹去了，真不知道该谢谢他尊重我，还是该说他绝情呢。
　　有人礼貌地拍了拍我：“同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从回忆里抽出身来，回道：“是有点累，但没事。”之后往那一桌走去。
　　军训时候，连饭堂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我和他的姓氏拼音首字母顺序相近，所以被安排到了一桌。既然不可避免，就只能面对。以前，我累得看见白饭就想吐，他还关切地提醒我小心胃疼。现在，我的饭菜荤素搭配，他应该不会向我搭话了吧？
　　实际上，我们打完饭还不能吃，得站在座位旁等教官上来统计人数，这也是固定座位的原因。之后还要听我们唱军歌《团结就是力量》，觉得我们唱得足够响亮才能吃饭。但是我们都累坏了，又是第一天，都忘了这回事，开始吃饭。
　　我听见有人说：“我连勺子都拿不动了……”其实我也差不多，只能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饭，还“鼓励”自己如果不好好吃饭，下午说不定就要晕过去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苏铭尉：“你还好吧？”
　　我猛地抬头，又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啊，是他，是苏铭尉啊。回忆涌上心头，加上早上暴晒，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旁边的欧扬大笑出声：“苏铭尉，别人看见你的脸就想吐哎。”
　　苏铭尉一脸尴尬。我猛地喝下一口凉茶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晒得难受，吃不下饭。”
　　苏铭尉劝我：“吃不下也得逼自己吃啊，不然下午更难受。”
　　“嗯，我知道的。”我低声回答。
　　我们班在饭堂的二楼吃饭。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楼下就传来了一阵阵唱歌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响亮。很多人都已经放好饭盒，擦嘴准备起身了，我们也不再聊天。苏铭尉拿出了纸巾，递给我们这一桌人。我也拿出了自备的纸巾，拒绝了他的好意。
　　魔鬼上楼，看到没有缺人之后，让我们唱歌。唱一次，不够大声，再唱……等到魔鬼点头之后，同学们正要坐下，他又说：“谁让你们坐了？听好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自己坐！”
　　我们又只得站正。他皱起眉头：“懒懒散散的，一早上的军姿不够是不是？！”我们不敢搭话，他大喊：“是不是？！”
　　“不是！”整个二楼里，回荡着我响亮地回答。我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余光都不给一个。魔鬼满意地点点头：“我问话，就得答！答，就要响亮！坐！”
　　我猛地坐下，又惊动了一众同学。
　　“太慢了！起来！”
　　就这样，连一个起身和坐下的动作都练了好多回。魔鬼勉强地说：“算了，太久了。以后记得，我来之前，不能偷偷吃饭，要站在凳子旁边等我来。人齐之后唱歌，唱得要响亮；之后我说能坐下，就立刻坐下，但是不能吃饭，要我说‘吃！’之后，你们才能吃，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我大声回道。
　　“没错，就要像这个同学一样。其他人呢？”
　　“听懂了——！”
　　“好，吃饭！”
　　终于等到魔鬼给出吃饭的命令，我拿起勺子，又是一副硬塞的表情。隔壁欧扬想说话，但是看到魔鬼在旁边，只能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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