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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顾嘉懿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朝台下的人海鞠了一躬,此刻的聚光灯只打在他身上,他看不见任何人。
坐在椅子上,他伸出双掌虚放在琴键上面。
以一个低音符作为整首曲子的开头,琴声一出现,就让人仿佛置身于弥漫着重重云雾的丛林当中,每个人都是这篇丛林的闯入者,他们一步一步拨开雨雾,往演奏者心灵里这片丛林更深处走去。
琴声渐渐悠远,归于平静之后,闯入者们如同踏在一面平静的湖泊之上。刹那间,节奏倏地加快,湖面荡起一阵阵涟漪,表层被震破,他们坠落至湖里,原本澄澈的湖水变得无比浑浊。
压抑,昏沉,痛不欲生。
顾嘉懿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他甚至有些喘不过气。睁开双眼,往亮起微微灯光的台下扫了一圈,下意识地想看到蒋舟的身影。
蒋舟就在那。
他就坐在那看着他。
令人直面心中痛苦与阴暗的琴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灵,充满希望的旋律,宛如林间小泉在叮咚作响。一转身,却撞见了一只高傲的小鹿。
它扬着下巴走在前方,带着闯入者们走向落英缤纷的小路。
这时的闯入者们仿佛是置身在一片桃源当中。
在这里,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水是清的。阳光很暖,空气飘着花香,泛着甜味,让人不免惬意起来。
最后,他们被鹿带领着,走出了这片他们偶然闯入的领域。
鹿消失在闯入者的视线里,重新回到丛林中,他们回头,丛林因为有了鹿的存在,早已布满生机。
全场很安静。
几乎每个人都还没从这番奇妙的体验中回过神来。
隔着舞台的距离,相爱的人彼此注视着。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稀疏的掌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整场大片哗然的掌声。
顾嘉懿起身,鞠了一躬,看着蒋舟。
后者脸上挂着帅气的笑容,双手举过头顶对他比了个爱心。
他笑了。
现场的媒体举起摄像机,把顾嘉懿这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给永恒定格了下来。
这场赛事很大型,请到的评委都是权威的,观众手上也有对应的投票器。所以每一个参赛者一演奏结束,对应的票数就已经确定好。
再等到最后一个参赛者表演完,主持人也上台准备公布票数。
顾嘉懿坐在观众席上,身边是蒋舟。
他此刻一点儿也不紧张,对于这次的结果,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公布完了三等奖跟二等奖的五个人,都没有顾嘉懿,他自己没忍住笑了,扭头问蒋舟:“我弹得有那么糟糕吗?”
“不糟糕,就你弹得最好,冠军肯定是你。”蒋舟在握住了他的手。
顾嘉懿弯了弯眼睛,回扣住蒋舟的手。
“接下来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大家翘首以盼的冠军,究竟是哪一位选手呢?”主持人说到这儿停顿了两秒,接着就喊着说:“让我们掌声祝贺,顾嘉懿!”
顾嘉懿有些震惊,同时还有一丝不确定,他看着蒋舟,指着自己,“我?”
“嗯!”蒋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是你。”
教授坐在顾嘉懿另一边,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握住顾嘉懿的手,不停地说太好了。
顾嘉懿还没给什么反应,手就被蒋舟给抓了过去。
没有白费练琴的时间。
这种感觉顾嘉懿很喜欢。
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
比赛告一段落,奖金也会打到账户上,实至名归。
本来教授要求他回去,要办庆功宴,他拒绝了。
之前蒋舟说过,要一起在Q国旅行。
这次能实现了。
他们回到酒店,在前台拿了一本附近地域的旅游攻略,顺便退掉一间房,蒋舟如愿搬到顾嘉懿那边住下了。
两人现在确定了关系的相处方式跟没确定之前的相处方式其实差不多,只不过顾嘉懿现在会去回应蒋舟的拥抱跟亲吻。
确实,蒋舟跟丹尼尔没说错,他们那时只是差了个名分罢了。
顾嘉懿先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跟蒋舟两个人一起窝在软软的沙发上。
蒋舟一手绕过他的腰,拿着攻略的一角,一手牵着他的左手,腻歪得像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他的手乖乖任由蒋舟牵着,这种气氛下的他们没想干点别的事情,觉得可以安安静静靠在一起就很好了。
看到好看的景点,顾嘉懿就会给这一页折一个角。最后一整本翻完,刚把书放下,就被蒋舟压在沙发上。
“你干嘛?”顾嘉懿挑了一下眉。
蒋舟笑着把脸埋进他脖子里,“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就跟你当时答应住我家一样,很不真实。”
顾嘉懿偏过头亲了一口蒋舟的头发,“现在真实了吗?”
“亲那儿怎么够?亲这儿。”蒋舟嘟起嘴索吻。
两人接了一会儿吻,抱着对方平息了一下,最后发现平静不了,只能一个先去冲个澡冷静,另一个继续看书平息。
是啊,为什么不直接干点什么事呢?
因为顾嘉懿不让。
因为明天要去玩,他不想浑身酸痛。
蒋舟走出浴室,身上就只搭了一条浴巾,露出精壮有力的上半身。顾嘉懿瞄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看书,心静,就当成那是块石头。
但蒋舟不干,他飞奔到顾嘉懿面前,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腹肌上,“摸摸,感觉怎么样?”
顾嘉懿摸了一下,快速缩手,竖了个拇指给蒋舟:“棒!”
蒋舟没忍住笑,兜了一下顾嘉懿的脑袋。
“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想到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听听看?”蒋舟重新挤到顾嘉懿身边,抽过他手里的书丢到一旁,让他的手只能被他牵着。
看了他一眼反倒被亲了一口的顾嘉懿无奈地问:“哪儿?”
第二天他们连人带船被困在海上,惊涛巨浪猛拍,豪华旅游艇摇摇欲坠,闪电惊雷一并齐下。
顾嘉懿坐在船里的床上,一会儿就给晃一下,一会儿又给颠一下,实在是晕得慌,他揪着蒋舟的领口质问:“这就是你说的,很好玩儿的地方?”
“你,你懂什么?”蒋舟弱弱地反抗:“这叫刺激,大家都是年轻的精神小伙嘛~”
“待会儿沉船了我看你还怎么刺激。”顾嘉懿放下手,倒在床上,“诶不行,太晕了,我有点儿难受。”
其实他这会儿已经很难受了,但不敢全说出来,怕蒋舟会担心过度,迎着海浪开回去,那就真危险了。
“我也没想到这天气说变就变啊。”蒋舟苦闷着脸,也窝上了床。
本来是打算在船上看夕阳和落霞的,谁知道这见鬼的天气预报一点儿也不准!
他抱紧了顾嘉懿,“这会儿没信号,商家那边应该知道我们失联了,估计会让救援队来找,你睡一会儿吧,说不定睡醒了就回到岸上了呢。”
顾嘉懿虽然头晕得慌,但着实是睡不着的,他说:“不想睡,我怕一会儿我一睡着,你也跟着睡过去了,到时候真沉船那我们俩就都要葬身海底了。”
“你怕么?”蒋舟问了这句话后,外面的雷声如同爆炸那样响起。
“有点儿,我不会游泳。”顾嘉懿伸出食指在蒋舟脸上点了点。
蒋舟立马就笑了,“不会游泳怕什么,我会,把你扛坐在我肩膀上,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呛到一口海水!”
顾嘉懿也笑了声,摇着头说:“不是,我是怕我会拖累你。”
一听完这话,蒋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但他就是有个很清晰的念头蹦出来:如果哪一天有什么事情威胁到他们俩的正常生活,顾嘉懿为了不拖累他,会毫不犹豫地放手。
“我不许,”他突然很害怕。不由得抱紧了顾嘉懿,“遇到再多的危险,再多的难关,我都不许你擅自放开我的手,明白吗?”
顾嘉懿没回答,没发出声音笑了声,安抚般地在蒋舟背上轻轻上下轻抚着。
“别这么摸着我,”蒋舟把顾嘉懿的手攥在手里,小声说:“再摸下去,我就忍不住啦。”
摇摇欲坠的船只,恶劣的环境,相拥的爱人。
好像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只要他们还拥有对方。
他们就这样被困在海上两天两夜。
蒋舟还是挺愉悦的,毕竟这两天吃饱餍足的,他的猫也很有战斗力。瞧瞧,他背后的抓痕和肩膀上的牙印就是这两天他的猫留下来的物证!
一直等到第三天,风平浪静的时候,搜救队才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蒋孔雀高傲地收起他时时刻刻对顾嘉懿开着的孔雀屏,别过脸不去看那些人,走到驾驶舱,把船呼地就开走了,留下后面一脸懵逼面面相觑的救援队。
“你干什么啊!”顾嘉懿哭笑不得,在蒋舟肩膀上呼了一下,“快回去,别给人家添麻烦。”
傲娇孔雀哼了哼,要不是媳妇帮着说话,他就把船开到没油了再叫搜救队过去!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接下去的几天游玩也频频不顺,要么是路上走着走着被狗追,要么是走着走着被阶梯绊到,要么是走着走着遇到来要顾嘉懿联系方式的女孩儿。
蒋舟觉得老天就是要跟他作对。
热恋期甜蜜的旅行都让他这么糟心,简直跟他有仇!
所以他从这一次的旅行中悟出了一个道理:这年头没个代步工具就是不行啊!
他回到酒店,扑在床上,想感叹一下生活不易,被顾嘉懿提着后衣领揪起来,“刚从外面回来,别直接碰床,有细菌。”
蒋舟:“......”
他太难了!媳妇连床都不让他躺!
返程的机票已经买好,直接回到中国去,准备迎接春节。
但顾嘉懿似乎没法开心起来。
一想到父母,他就忍不住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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