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鸠

　　建康太学是晋国最优秀的学习之地，自然教出来的人才需要能文能武，所以每年都有围猎活动，作为训练各位学子的军事活动。

　　春季的围猎又称为春蒐，建康太学的春蒐有两不猎，一不猎怀孕的母兽，二不猎未成年的幼兽。每次的春蒐是太学生和国学生一起进行的，不过双方的排名各不相干。

　　自从建康太学开办国子学以来，春蒐就变得热闹了。每逢春蒐，不少士族门阀和其家眷都回来参加太学的春蒐，其中不乏有为自家公子加油的，结交青年才俊的，以及想要成就秦晋之好的。所以对于建康太学的国学生来说，这场春蒐就是一个展示自己的大舞台。而对于太学生而言，热闹是国学生的，他们什么都没有。

　　话这么说没错，可不代表着太学生们不期待这场春蒐，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机遇，万一被那个大士族看上眼了，以后就有出路了。这场春蒐，是受全太学的关注的。

　　向偀仔细地检查弓箭和箭筒，确保不出意外，明天说不准是她在太学生中大出风头的日子。一旁的王镇恶拿着弓箭兴致缺缺，有些落魄。

　　“王兄，要不明日我分几只猎物给你？你拿着弓箭可抓不到猎物的。”向偀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王镇恶把手里的弓箭扔在一旁，郁闷地说道：“不用，不就是打猎吗，总会有办法的，又不是非要用弓箭。”

　　“不如用矛吧，投掷出去说不准能猎到猎物。”檀道济在一旁建议他。

　　王镇恶思考一会，犹豫地说道：“可是可以，不过这样一来就只能猎大型动物了，春蒐是以数量取胜的，这样我就赢不了。”

　　向偀觉得王兄野心可真不小，完全枉顾现实情况。“王兄，就凭你那烂箭术还想赢？用其他的武器，春蒐你得累趴下。你还是考虑着如何才能不输得太那看才好。”向偀嘲讽道，就这样还想赢，想什么美事呢，她才是明天太学生里最大的赢家。

　　王镇恶拿着弓箭的箭尾敲向偀的脑袋，说道：“不要以为自己箭术好，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明天谁胜谁负还不好说。檀兄也在呢，你得不得到第一名都不好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明天她才是最强的，谁的话她都不听。

　　“向兄你的箭术自然是第一，在建康太学也毫无争议，只是主持春蒐的是司马元显，乃是临川王的堂弟，去年蔡奄那事，我们和临川王有些纠葛，明日风头过胜，容易招来麻烦事。”檀道济劝说道，太出风头容易被针对的，特别是在这士庶区别的太学里。

　　哎，春蒐现在成了国学生展示的地盘，她贸然去争，是讨不了好处的，向偀的心情一下子的跌落了，这种怀揣着宝物却不能炫耀真的很不爽啊。“知道了，明天我会收敛的。还有王兄你，也要记得，不要太出风头了，知道了吗？”

　　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习惯性的说一句想赢而已，真到了明天，不丢脸就不错了。自己被训了，非得拖着他，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看在她年纪最小的面上，王镇恶也就认了，“知道了。”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围猎开始了。

　　各人四下分散开来，向偀带着自己的弓箭武器出发了，檀兄、王兄和傅兄也分别去向不同的方位。

　　春季不少动物经过一整个冬天的冬眠后出来觅食，猎物是不少的。太学生多半是避着国学生狩猎的，不管是抢猎物或者是被抢猎物，他们在国学生面前都讨不到好处，所以避着走才是上选。

　　向偀自然不想招惹麻烦，可总有人不想如她的愿。她进入围猎的场地没有多久后，就撞上了虞明一行人，真是出行不利。惹不起她躲还是躲的起的，于是向偀驱马离开虞明所在的是非之地。

　　离开虞明那伙人不就之后，向偀就发现了一只落单的鹿，她觉得运气不错便瞧瞧驱马跟了上去，正当她集中注意力准备射杀那头鹿时，从另一头嗖嗖射出几只箭，直直飞往那只鹿所在的地方，然而确一只箭都没有射中那只鹿，反而惊动了鹿，那只鹿瞬间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向偀很无奈，又是气愤又是嘲讽地说道：“虞明，既然要抢我的猎物，那你就抢到手。这样抢都抢不到，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你是多无能，你们虞家的脸迟早有一天会被你丢尽的。”

　　虞明顿时气急败坏，吼道：“向偀，你一个庶族居然敢这么跟士族的我说话，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有我在，你就别想打到一只猎物。”

　　向偀对虞明嗤之以鼻，拉起缰绳说道：“我不仅敢说还敢打你，你信不信再跟着我，我连你身后的两个走狗一起打。”然后她就驱马离开，把虞明等人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这就是她苦练马术的成果。

　　那头虞明追丢了人，正拿着佩剑对一旁的大树发泄怒火，他身后的一个跟班小心地问道：“虞公子，我们还追那个向偀吗？”

　　“追你个头，你打的过向偀吗？你想追上去讨打吗，那个疯子之前就打过士族。”虞明不敢逼急了向偀，那个家伙背后还有傅亮呢，而且他还不明确龙亢桓胤是不是也是她的靠山，毕竟傅亮是桓胤的人，之前通敌一事中，桓、谢两家都保过他们，他多少要顾及桓氏的面子。

　　甩掉虞明之后，向偀猎到了好几只猎物，今日手感十分好，箭无虚发，她心情很是美妙，不过记着那是檀兄所说不能太出风头，只好作罢不再捕捉猎物，悠闲地逛起林子来。

　　向偀逛着逛着，就看到前方有几个国学生，打招呼是不可能去打招呼的，去了也是自找没趣，她远远躲开才是正经。不过中间的国学生那一身戎装倒是显眼的很，向偀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桓胤，怪不得打扮不同其他学子。上次他得罪桓胤，被他教训学了好几天礼仪课，算不上什么严重的事，只是她心里很不服气，因为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而且大家都是太学的学子，桓胤罚她，让她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心里落差感十足，所以向偀其实很不待见这位龙亢桓公子的。

　　跟这些人碰上也什么意思，向偀正准备驱马离开，突然见草丛中寒光一闪，一只箭笔直地朝桓胤飞去，向偀来不及多想，拉起弓，一箭射飞了那只暗箭，之后便驱马去追放箭的人了。

　　那头的桓胤原本正在狩猎一只獐子，突然察觉背后有响动，一回头便见一只暗箭飞向自己，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只暗箭就被另一只箭阻挡了下来。他侧目一看，是之前的那个小骗子救了他。那小骗子把那只箭挡住后，骑马去追放箭的人了。桓胤立即派出人去寻射箭之人，之后将地上的两只箭拾了起来。

　　溜得真快，一转眼的功夫那个暗箭伤人的家伙就不见了踪影，向偀很是疑惑，这家伙莫非是混入某个围猎的人群中了？她瞟到的那个衣角，绝对不会看错的。不晓得这些个士族是怎么想的，这种场合都敢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光天化日之下有恃无恐，胆子真大。

　　随后赶上来的桓胤的人焦急地问道：“向公子，那贼人呢？”

　　追丢了人，向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略带尴尬地说：“追丢了，不知去向。”

　　那人面带失望，想是记起了桓胤的交代，“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向公子，我们桓公子有请。”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和桓胤有什么交集，除了傅兄，这些个国学生就没有一个好相处的。真是麻烦，可这种情况又不好不去，只能无奈地去见了桓胤。

　　桓胤这次见她时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礼节完美地同向偀道谢：“向兄，箭术精湛，此番多谢你出手相救，日后若有需求，只管与我提起，千万不要客气。”既然救了他，桓胤想着总要给人回报才行。

　　人家好好地道谢了，向偀不能有失礼仪，客客气气同桓胤说道：“桓公子谬赞了，此等暗箭伤人之举，换成任何人都不会能置之不理的。”她只是做了正常人该做的事情，桓胤的道谢她就心领了。

　　桓胤似是想起什么，不经意地问向偀：“向兄为何来这里狩猎。”这里有他在，寻常人都知道这块是他的囊中之物，就算无意来到这里看到他自然会主动避开的，还没有谁敢公然跟他龙亢桓氏抢的。

　　向偀想也没想地回道：“闲逛至此，正欲离开便见到此事了。”

　　闲逛至此吗？春蒐围猎，无论是国学生还是太学生，都是很看重的，这小骗子倒是丝毫没有胜负之欲，桓胤接着又问道：“那向兄可有看清楚那人的相貌和穿着打扮？”

　　向偀回忆了下当时情况，那人跑的太快，她只隐约看到衣袂，“那人跑的太快，穿着似乎是国学生的衣服。”太学生和国学生平日里的服饰不同，骑马服自是也不同的。向偀尽力地配合桓胤，想着帮他早点找到贼人，她不喜桓胤但她更加不喜草菅人命的家伙。

　　“我记得前几日的骑射测试，向兄表现不错，那贼人能轻易从你眼前消失，想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桓胤摸着手里的佩剑，直视着向偀道。

　　向偀这会听出味道来了，敢情她正儿八经地想为这位公子提供线索，结果人家在套她的话，怀疑她跟贼人是同伙。什么表现不错，意思是那贼人从她手下逃走不正常吗？

　　真是好心没好报，跟他说再多都没意义。向偀板着脸，自嘲地说：“在下学艺不精，帮不上四大士族龙亢桓公子的忙，就此告辞了。”说完，也不管桓胤是什么反应，驾着马就离开了，扬起的灰尘够桓胤吃一鼻子土了。

　　看来之前让人教她的礼仪是白教了，不过多问了几句，就蹬鼻子上眼了，今后有机会，还是得让人重新教她礼仪才行。碰了一鼻子灰的桓胤暗自下了决定。

　　之前随着向偀方向寻找贼人的同伴回来了，向桓胤报告：“桓公子，没有发现行迹可疑的人。”

　　桓胤把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玉蝉玉佩，冷声吩咐道：“去查查在我周围是哪些国学生在狩猎，这么快就不见身影必然是之前就在这附近的。在这春蒐中，凡是有些地位的国学生地盘基本是固定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暗算于我。”

　　“是，我这就去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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