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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顾西左瞥了她一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么说来,就算复辟成功,皇帝是不是你做,还得另说了?”
“聪明。”柳淮安称赞了一声。
“你倒是坦然。”
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牵扯之广和盘绕复杂,顾西左不得不收起插科打诨那一套,沉下心正经了起来。
柳淮安耸了耸肩,“不坦然也没办法。”
“我没那个心智和武功,打不过也算不过,若不是够坦然,最后也不会自杀了。”
“自杀?”
顾西左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是自缢亡身的?”
“为什么?”
他太了解柳淮安了。
他们两个都是极其贪欢惜命之人,哪怕世上的人全都自杀了。
他们也绝不会轻易送了性命。
更不用说自己了结自己,这样的蠢事。
柳淮安:“......”
自知多言,连忙噤了声。
顾西左瞧着她,嘴上不依不饶:“自己杀自己?你还真随了你老子。”
“你究竟为什么要自杀?”
他实在想不通,在未来的几年后,眼前的这个人,居然会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完全猜不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就算时局动荡,朝野不安。
依她和赵家兄弟的关系,留条命总归是不难的。
柳淮安眨了眨眼,神情有些迷茫:“可能是我太脆弱了?”
微微垂首,她沉着嗓音,面无表情道,“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重要是当下与眼前不是吗?”
淡淡收回视线,没再继续逼她。
望着黑漆漆的地板,顾西左独自深思了起来。
殿内突然陷入安静。
太子、性别、牝牡蛊、复辟、死于自缢。
这中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呢?
他很难想象出,柳淮安会自缢的场面与模样。
两个人笔直地跪着,四处寂静无声,也不知眼下是深夜几时几更了。
顾西左哑了哑声,忽然问道,“你就没想过吗?”
他尚还未说清楚,就听柳淮安打断了他的话,直接答道:
“没想过。”
“你就没想过干脆顺水推舟夺回政权,然后去做这个皇帝?”
顾西左并没有因为她的打断,而停下了即将出口的话,他自顾自继续道,
“毕竟你如今这个情况,就算把性别瞒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没有想过。”
柳淮安再一次斩钉截铁,
“从来没有。”
她沉着嗓音,“咱们俩都是孤儿出身。你也不是不知道赵家兄弟对我来说,是何意义。”
“他们,师父师娘师姐,还有二哥和你,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我为什么要和我的亲人去争一样东西?”
何况这样东西她还并不喜欢。
本无志于此,何必卷入风云。
“啧。”
顾西左咂舌,背部有些发麻。
“你的家庭关系可真复杂。”
称臣称帝的,还有他这种与权势毫无干系的。
“我和你不同。”
他面上毫无表情,理直气壮地继续道,“孤儿就是孤儿,没有家人的,才叫孤儿。”
“我若是你这个位置,就算不会复辟,也是因着我自己志不在此。”
“旁的人是死是活,那都是与我无关的事。”
不管那人是他的师父,还是他的师兄。
顾西左在柳家待了十六年。
这十六年里他没有一日曾忘记过,自己原是一名没爹没娘的街头乞儿这件事。
他的幼年,要比柳淮安经历的更多,所以他深谙“人心叵测,无利不行之”的那一套。
原是你索我取一场简单的买卖,却非要附赠出一颗真心。
亏了本不说,还平白多一身软肋。
太不值当。
火光闪烁,蜡烛燃了过半,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柳淮安。
虽然没有家人,
不过,兄弟姑且有一个就是了。
“再说了,”清声又起,他又接着方才的话忽然继续道,
“他们都非三五岁的稚子婴儿,想要什么,不想什么,自己心里也都清楚。”
“若是因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搭上了命,在我看来,他们自己也负的起这个责。”
“你又跟着瞎操什么心呢?”
本是与咱们无关的事。
她若无心高位,便如同以往那般,在一旁看戏不好吗?
至少落个自在与安稳。
顾西左不愧是顾西左,不管什么样的事,到了他嘴里永远都能说得出那么几分道理。
柳淮安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得闭口,眼睛看向旁处。
装作没有听见。
顾西左白了她一眼,心里知晓,用歪理来板正她这招已经不好用了。
看来她还真是满心眼里,不取不舍,非要钻进这件事。
“虽然我很了解你,却还是要同你说一句。”
顾西左叹了口气,还是要提醒道:
“如今的形势,并非是你想不想,愿不愿做而能左右的了。”
“你要知道,谋逆也好,复辟也罢,这个国家姓楚姓赵,那都是与你无关的事。”
“你若非要掺和进去,那你该想的,是风浪一旦平息,该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
柳淮安微微皱眉,似是没有听明白。
顾西左伸出手,同她详细分析,
“复辟,事败你必死,功成你也未必能活。”
“不复,去帮赵家那两兄弟,依你们之间的关系,只要能瞒得住你的身份,他们应该不会要你的命。”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就算瞒不住也没事,届时你表明了性别,他们应该也会给你一条生路。”
昏黄的光亮,暗淡不明,他望着柳淮安的脸,一字一句:“听明白了吗?”
......
身旁的人,瞪着一双圆目,十分震惊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眼神交汇,久久说不出话。
她倒是从来没有从这个方向去思考这个问题。
她只想着如何能保全柳家,如何保全赵氏兄弟。
没有想过这盘错综复杂的局势里,还关联着她自己的生死。
“应该不.....不会吧。”瞠目结舌,她有些不敢确定道,“师父与他们,不过是心系旧楚,应该......不会到要我性命那一步吧?”
她仔细想了想。
前世,她死之前,复辟并未功成,师兄也彻底平乱。
所以她也摸不准,若是功成,她这个在复辟之路不但毫无贡献,暗下还百般阻挠的“太子”,究竟会有何样的下场。
更猜不到,若是平了乱,师兄折回来,又会怎么处置她。
她瞧着顾西左投来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底气越来越虚。
“啧。”
最终认命地感叹道,“小孩没娘,说亡就亡。”
“懂了?”
顾西左冷哼了一声,“凡事要从得利的一面想。”
“你现在活着,比你死要有价值,所以让你活。”
“等你死的利益大于你活时,他们必然又让你死。”
外面寒风呼啸,屋里的碳火烧了七七八八,微微有些冷意。
“可是......”
柳淮安凝着眉头,忽又想起了什么,“我本来就是要死的啊?”
“你忘啦?”
.......
顾西左眯着眼反复品着她这句话,思索了许久。
忽然,
他一把从地上跳起,将柳淮安按在地上,然后双手掐住了柳淮安的脖子:
“你他娘的,原来打的是死定了的主意。”
他怒道,“少给我来舍命换别人大团圆那一套,想死不用费功夫,我现在就成全你。”
“咳咳咳......”
柳淮安被他压在身下,因为呼吸被阻,面上涨的通红,“你.....你还真又忘了......”
她艰难道,“牝牡蛊啊......”
......
牝牡蛊?
一脸疑惑地收回了手,顾西左摸着下巴努力回忆,然后又后知后觉想起柳淮安那天说过的话。
她只有五年可活了。
......
“你未免也太惨了点。”
顿了顿,他又重新怒上心头,一改前口,
“惨也不行!”
“给我治!”
“南疆蛊师无数,这么条虫子在他们眼里算什么?”
“你若不是自己不想活,那怎么样也死不了!”
他怒视着柳淮安,威胁道,“少打那些小算盘。”
吸了两口气,恢复喘息。
柳淮安扶着脖子,扭了扭,连忙应声,“治治治,没说不治。”
“这不是得一步一步来吗。”
“五年长着呢,总得捡着要紧的事先干是不是?”
“自己的命还不要紧?”顾西左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跟我认识的柳淮安不太一样?”
放在从前,她若是知晓自己命不久矣,莫说五年后,就算是十五年后,此刻人也已经早在南疆,急的上蹿下跳了。
“哎......”
她故作一副深沉,“这可能就是长大了的男人吧......”
顾西左抽搐着嘴角:“.......”
玩笑罢。
柳淮安拍了拍顾西左的肩膀:“放心吧。”
“这都重生了,我必然好好惜命。”
她同他透底:“我还真没想过再死。”
“天大的事,再怎么不该,谁也不能断送我贪欢享乐的余生。”
双指一晃,又补道,
“除非掉了银子。”
顾西左欣慰地点了点头。
话题回到最初,
“那你既不复辟,又阻止不了复辟,也不打算以命殉国,还想着往前朝新国之间去搅和,企图帮赵氏兄弟保下两山,又妄想护住柳家人的性命。”
“你要怎么做?”
......
不知是不是跪的久了,柳淮安忽然感觉到膝盖一阵酸疼。
“这个问题就不能等明天挨完了打再研究?”
“这样吧,”顾西左斜了斜身子,探着头替她出了个主意。
柳淮安闻声附耳,只听他道:“咱俩去刑部,匿名把师父举报了。”
“就说他贪污受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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