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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
病房内众鬼的心都提了起来,他们看着年墒眼底露出震惊,还有眸底深处许暖支离破碎的身影。
孟櫇想好的措辞卡在嘴边,竟然发觉他无法给年墒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年墒的反应让众鬼出乎意料,像是早已知道答案,在震惊过后,冷静的坐起身,穿好鞋,一步一步吃力的挪到了许暖病床边。
许暖侧躺着,右边的肩膀上有个巴掌大的洞,其次是身子、小腿,各有残缺。
“他怎么没醒?”年墒静静坐到病床边,眼神扫过众鬼,最后落到阎老身上:“他还会醒吗?”
阎老是地府德高望重的存在,似乎只有阎老张口给出的答案,才能叫他信服。
“未必。”阎老想了许久,才给出两个字。
许暖魂魄太弱,又不健全,从忘川河底逃上来已经是耗损太多精力,如今又重新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能留个残破的身子都是不幸中的万幸,想再醒来也许是奢望也不一定。
年墒点点头,听了进去,随后勉强扯起嘴角留给众鬼一抹苦涩的笑,似是低喃的说道:“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执意寻他......”
“嗐,也不能怪你。”孟櫇叹口气,实在受不了病房内压抑的气氛:“当初他让阎罗收了你的记忆,然而你还能想起他,这便是因果,你们两个有太深的羁绊,分不开的。”
“是吗?”年墒反问,目光落在许暖的睫毛上。
“我们说好,回人间第一件事就是去我们相遇的地方看看,他那时候还没成年,花季正旺的十七岁。”年墒语气并没有很难过,柔柔的如同在讲述一件在平淡不过的小事:“那个年纪他怎么懂得什么叫喜欢?”
孟櫇把那句‘你.诱.拐.未成年’咽回了肚里:“所以说,你们两个羁绊太深,每个魂魄都有命数,这一世他就是会遇到你,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和你的情谊剪不开,不然也不会成为现在这种状况。”
“他会死吗?”年墒转头,冷静的问道。
“亲,他已经死了。”孟櫇随即指指自己:“我也是死的,阎老、阎罗都是,在地府怎么可能有活人?”
年墒明白孟櫇的意思,还是歉意的点头:“我是说......他会和我一样,灰飞烟灭吗?”
“会。”孟櫇无视一旁阎老对他的‘挤眉弄眼’,郑重的点头:“会和你一样,甚至会消散的比你早,他现在太脆弱了,几乎是一碰就碎和瓷器一样。”
阎老听的直拍胸口,从心里痛骂这个耿直boy,什么叫做眼色他不懂吗!
“哦。”年墒得到了答案,波澜不惊的轻轻握住年墒的手:“你能......”
“嗯?”孟櫇抬头。
“你能给我一碗汤吗?”年墒盯着许暖缓缓地说道。
——
孟櫇这几日实在忙,极光交替好几轮,府门外依旧排着大长队,鬼魂们各个探头探脑交头接耳,字里行间都是对孟櫇尽职尽责的赞叹。
三鬼围在那口大锅前,看着锅内白汤滚滚,还有鼻尖诱人香味,忍不住叹息。
矮鬼:“说实在的,后悔当初没有喝碗汤。”
切葱花的孟櫇抬眸,冷眼扫过:“现在给你来一碗?”
“......”矮鬼耸脖子跑了。
在地府当值可以省过喝汤这道程序,所以孟櫇有时都在怀疑,阎王那个糟老头是不是还记得开天辟地那会儿的事。
结巴鬼看汤熬的差不多了,拿大勺舀出来十几碗摆好,随即每碗里面搁点儿葱花,点点儿醋,才小心翼翼端到孟櫇接待鬼魂的案几旁。
“孟大人,您去歇着吧。”瘦鬼从孟櫇手里夺过菜刀:“差不多了,今日魂魄少了许多,这些汤足够。”
孟櫇待在原地吃顿几秒,才嗯嗯啊的点头:“那行,你们继续。”
三鬼面面相觑,看着孟櫇同手同脚的走了,才浑身放松下来。
“自从那日回来,孟大人就魂不守舍,啥情况?”矮鬼抻长脖子往楼上看。
“别瞎猜了,干活!”瘦鬼按照矮鬼脑袋,把他往案几旁推:“快去叫魂,记得收点小费,咱们这月提成可在里面。”
“我算了算我、我这月多、多二——二百五!”结巴鬼美滋滋的掰手指。
“傻货!”瘦鬼嘎嘎乐。
矮鬼打了个嗝,踮起脚尖掀开门上和他一般高的小窗,朝外面喊:“下一个!”
随即,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狠狠砸在矮鬼身上,把他掀翻的同时整个蜷成球往后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跟头,停下来的时候疼的龇牙咧嘴,哭爹喊娘:“还偷袭啊!”
阎罗手还扶在门上,错愕的看着矮鬼,一时间有点懵。
“罗哥!”瘦鬼眼疾手快把矮鬼扶起来,示意结巴鬼上楼去叫孟櫇:“您怎么来了?”
阎罗将门关好,歉意的对着矮鬼点点头,才道:“孟櫇呢?”
“结巴鬼去叫了,您等等。”
“嗯。”阎罗点头,在屋里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结巴鬼方才舀好的几碗汤上。
“这几日鬼魂多,孟大人太劳神,刚上去休息。”瘦鬼堆笑解释:“您喝什么?”
“不用了。”阎罗回绝,不经意的将目光移开:“我上去看看。”
阎罗上楼的时候,只看到结巴鬼期期艾艾站在门边,见到阎罗之后才赶忙说道:“敲了半、半天门孟、孟大人不开。”
“无妨。”
结巴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阎罗也没继续敲,只是安静的在门边等着。
直到一声细微的‘喀嚓’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阎罗才收回思绪。
孟櫇满脸疲惫,脸色有些暗沉,秀发也看着没什么光泽,有气无力垂在肩膀两侧,看到阎罗也不惊讶,只是淡淡说道:“来了。”
“方才许暖醒了。”阎罗看了看时间,也没有催促,平淡的说道:“他魂魄太弱,实在撑不住,也就这两日便......”
“嗯。”孟櫇麻木的点头。
一时间,孟櫇和阎罗杵在那里,谁都没有抬脚下楼的意思。
少顷,孟櫇深深叹口气,像是一次性吐出了憋在心底这几日的阴霾,继而惨淡的堆起个难看的笑,说道:“生死这东西,看无数遍也习惯不了。”
“世事无常,缘分总会用尽。”阎罗说。
孟櫇点头:“那天回来后,我看了看他二人的命簿,倒是神奇,居然前世便是恋人,许暖上一世是女身,怪不得这一世长得像个姑娘,也不娘,还挺好看。”
那日年墒朝他要汤的表情,像是忍受饥饿从未吃过饱饭的穷孩子,那双眼眸深处,是刺骨灼心的痛,是希望泯灭后的暗淡,是孟櫇从未见到的心灰意冷。
如果爱一个人的心情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勇气,那年墒究竟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将自己的命交了出来?
这种感情无疑是讽刺的,在地府,魂魄灰飞烟灭是常事,和年墒一般痛失所爱的魂魄不在少数,孟櫇从未对这种事情过于看中过。
然而这一次,让孟櫇对他现在的职责有了质疑。
“阎罗。”孟櫇犹豫,态度诚恳的问道:“他们两个,是不是没了机会?”
“你知道答案,何必要问?”阎罗轻松地靠在墙上,对于孟櫇的执着首次有了回应:“你给过年墒机会不是吗?”
“我......”
没错,他给过年墒机会。
如果不是当初他耳根子软,应承了年墒的请求,或许现在他们两个已经各自安好。
也许许暖在忘川河底,忍受痛苦的同时还有机会见到年墒,再或者......年墒还活着,还在追逐他梦里想不起来的少年。
不管怎么说,这都比两魂都灰飞烟灭的要好太多!
孟櫇感觉自己这份职业说的好听,实际上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他送走一道又一道魂,听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反而还执着的想要找到自己的记忆,这不是自私是什么?
“有东西给你。”孟櫇转身进了屋。
阎罗似乎早有准备,他看着孟櫇将七八个归落整齐的竹笺递过来,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你想好了?”
孟櫇不知道阎罗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在当下这种情况,他选择随心:“如果能减少我的罪恶感,那我已经想好了。”
“你倒是叫我刮目相看。”阎罗扬起下巴。
“刮吧,别瞎了。”孟櫇翻了个白眼。
他方才可是亲手送走了自己找到记忆的线索,再等下去他反悔也不一定,深深骂了自己一句神经病,孟櫇蹬蹬蹬的跑下楼,雷厉风行的从厨房翻出一个保温杯:“结巴!舀汤!”
结巴鬼正听着一道魂在讲述生平,眼泪还没流出来又生生让孟櫇吓了回去:“啊?”
“啊啥,舀满了。”
“哦。”结巴鬼吸吸鼻涕,好奇的问了一句:“给谁、谁喝啊?”
“问那么多......”
阎罗静静等在门口,看着孟櫇收拾好了,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结巴。”正要跟着走的孟櫇想到什么,转身叫住结巴鬼。
手里端着空碗的结巴鬼迷茫应答:“啊?”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留在孟櫇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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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等文!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