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用完早饭，苏果收拾好碗筷，提了东西准备出门。回头看见程斐正靠在门边，想了想，叮嘱道:“你这身打扮不要随意出门，虽说杏花村比县城安全，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程斐笑道。
　　“那我送东西去了。”
　　“去吧。”

　　少女浅兰的衣角消失在门口，程斐看了看胸前的隆起，打算进去换身衣服出门逛逛。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唤道:“果姐姐！果姐姐在吗？”

　　听声音是个七八岁的男娃。
　　程斐脚步一顿，抿抿嘴唇，回头看见伫立在门口的男娃，温和道:“她不在。”

　　季桐最近读书认真，连字都写端正了好多。最近村里都准备着春耕，所以书塾也要放一个礼拜的假。他也跟着爹娘哥哥们在田里跑上跑下，捡捡草递递水什么的。

　　季桐是过来给苏果送茼蒿粑粑的。季婶子烙了一箩筐，叫他也给苏果送一盘。

　　“这……这是我娘烙的。”季桐一看见屋门口那个陌生女子模样的人就愣住了，站在院门也不进去，鼓起勇气说道，“我娘让我端来让果姐姐尝尝。”
　　“这样啊。”程斐想了一下，走过去接过盘子，笑道，“那我就替阿果谢谢你了。”

　　季桐看着温柔有礼的大姐姐端过盘子，脸一红，飞快地说了声不客气，拔腿就跑了。
　　天呐！隔壁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姐姐，比果姐姐都还要好看！

　　苏果提着两篮子种子赶到地里，看见李大牛和李二牛正翻着另一亩地，一个在前面赶牛，一个在后面捡石块。唤了一声，指了指他们身后昨日就弄好的一亩地，“李大哥，我可以撒种子了吗？”
　　李大牛连忙制止她，“东家，我们兄弟俩就行了，可别弄脏了你那身衣裳。”

　　季家媳妇给他俩介绍这活的时候里跟他哥俩说过，苏丫头看着年龄不大，喝的墨水可多着哩。

　　村里的人向来尊重会写会读的念书人，他们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次的东家还舍得蒸又香又软的大白馒头。要知道他们一家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几次。
　　昨日他们哥俩一人吃了一个，剩下的全部收在干粮袋子里，带回去给家中老小解馋了。

　　“衣裳脏了是可以洗的嘛。”苏果笑笑，不以为意，卷了衣袖就开始忙活起来。她想早点弄完，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事。昨日就问过李家两兄弟播种的注意事项，她觉得并不难。

　　“东家，你雇了咱们哥俩来帮忙，你要是把活计做完了，咱们可没好意思拿工钱。”李大牛一脸为难。
　　苏果看见汉子一脸难色，刚想说没关系。一想到家里还有不少活计，而且她当初雇人帮忙就是为了不操心这两亩地，于是点点头，应道:“李大哥，我就兜半包种种，剩下的都交给你们。”
　　李大牛见罢，只好示意二牛去帮助她。播种也不是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东家一看就没经验，还是让二弟去做的好。

　　苏果兜了半包种子，跟着李二牛示范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劳动起来。

　　没一会儿半包种子就点完了。苏果跟他俩说了一声，就家去了。

　　回家后又和面烙了七八张馅饼，装了水匆匆往地里送去，又赶紧回家准备炒两个菜就吃午饭。家里有客人，可不能跟之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随便啃张饼就过去了。更何况，昨晚程斐还给了她足够的银两，说算是他在这里吃住的伙食费。

　　“你在看什么？”苏果奇怪地问道。
　　她从地里回来，一进院子就发现程斐站在门槛下抬头注视着房檐一角。她也没多问，简单打了个招呼后就去厨房烧了两个小菜，端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还瞧着那个方向，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也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有啊。

　　“有小燕在你家房檐下筑窝。”旁边的人轻声道。
　　“嗯？！”苏果一听，激动坏了，连忙抬头看过去，可是连鸟儿的影子也没发现。
　　“看见房檐下那团泥了吗？那是燕子垒的。”
　　“那就是？”苏果看见那团并不起眼的泥，惊讶极了。
　　“对呀。早上你出门后我无意中发现的。”程斐笑道，看见对方手里的两盘菜，顺手接了过去，“进去用饭吧，燕儿一时半会是不会来了。”
　　“好神奇……”苏果又是惊奇又是兴奋，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憧憬之意，她也好想亲眼看看燕子筑窝啊。

　　“燕子从来只进有福气的人家，看来阿果你是个有福的人。”程斐一边走一边说，还回头冲她笑了笑。
　　苏果一边在心里感叹对方不是女子可惜了，一边摆着碗筷道，“我以前只在诗词里听说过燕子会飞入寻常百姓家，还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遇见这事。”
　　“燕子进门是祥瑞。”程斐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米饭笑道，“看来我来找你是找对了。”
　　“对不对我不知道，只我这里没有大鱼大肉，怕是会委屈你。”苏果看着桌子上两个简单的炒菜，歉意道。
　　“我觉得甚好。”程斐神色不变，夹了一筷子青青的油麦叶，“不瞒你说，我从小最爱吃的就是这道菜。”
　　“那我算是歪打正着了。”苏果咬了一口昨晚没吃完的豆沙包，又蹙着眉头道，“不过阿瑜要是知道我招待不周，定会说我不好的。晚上我再来做些好吃的。”
　　“不会。我吃着很称心如意。”程斐又夹了一筷子油麦菜，“一箪食，一荷饮，足以。”说完便愉快地扒了一口饭。

　　苏果看着对方与他外貌有些不搭的动作，无声地笑了笑。这个程斐，身上倒是真有几分五柳先生的超然。

　　“那好，等地里忙完了，我再弄桌好吃的。”她端起碗，想了想，“算是犒劳我这几天的辛苦。”

　　程斐抬起头看着对面努力扒饭的女子，想起早上过来送东西的小男孩，开口道:“上午有个七八岁的男娃过来送吃的，我端了放在厨房的，你看见了吗？”
　　“嗯？”苏果一脸疑惑，“是季桐？”
　　“他没告诉我名字。也许是的吧，他叫你果姐姐。”程斐答道。
　　“那就是他了。”苏果点点头，又问，“你放在厨房哪个位置？我没看见。”
　　“就在灶台上，上面盖了个盘子。”程斐又道。
　　“嗯……哦！我看见了。”苏果点点头，“我没在意，我这就去拿。”

　　苏果端了茼蒿粑粑出来，放在桌子上，夹了一个，“季嫂子是个热心肠的人。”又突然是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季桐看见你了？”
　　“不然呢？”程斐一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点点头，“他把盘子给我就跑了，倒像是害羞了。”
　　“……”苏果瞬间提起的心就放了下来。也是，有时候她自己就恍惚认为他是名女子，更别说一个小男娃了。但是，这对程斐来说，终归是不太方便的。

　　苏果张了张嘴，想说出的话终归还是没说出来。内心一片纠结。

　　李家兄弟勤快，吃了馅饼喝了水就继续忙活。一个下午的时间，另一亩地也翻好了。

　　天色向晚。
　　苏果站在田垄上看着翻得整整齐齐的两亩地，心里笑开了花。

　　“东家，明天速度就快得多了。”李大牛摸着黄牛的脊背，憨笑着说，“二牛将你带来的种子都撒完了，有半亩多。”
　　“辛苦你们了。”苏果感激地说。
　　“没事，那东家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忙完你家的，我们哥俩就要去自个儿地里了。”李大牛牵着黄牛笑道。
　　苏果点点头，目送着李家兄弟两人离开，提了田垄边的两个空篮子回去了。

　　晚间的饭食较中午丰盛了些。

　　程斐吃完饭指着桌子一旁的瓦罐，温和道:“这是我煮好的安神汤，你晚上睡觉前喝一碗试试。”
　　苏果点点头，道了一声谢。心情有些复杂。
　　程斐是来她家躲避风头的。当初扮了一身女装，也是怕在路上被仇家认出来。杏花村民风淳朴，离县城也远，再让他继续男扮女装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要不你换回来吧？”苏果拧着眉头想了一下，迟疑道，“我就对外说你是我亲戚。”说着又向他解释了一下心中的想法。
　　“我怕给你招来麻烦。”程斐沉吟道，心中微动，没想到她还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其实也还好。”苏果默默咬了一口中午没吃完的茼蒿粑粑，说道，“日后你被人戳穿了更麻烦。”
　　“倒也是。”程斐笑道，“那我明日就换过来。”
　　苏果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对方，羡慕道，“不过你女装倒是真的好看。”话语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要是被对方认为她在嘲笑他该怎么办，又急急解释，“那个，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程斐觉得有些好笑，声音温和，“我觉得你眼光甚好。快些吃东西吧。”
　　嘎？苏果愣住了，明白了对方是拐着弯夸他自己，连忙扒饭。
　　果然，跟顾陶白在一起的朋友，身上还是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

　　清河县顾宅。

　　谢元摩挲着午后顾瑜青送给自己的荷包，傻傻地笑着。
　　“谢大哥～”顾陶白老远就看见谢元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悄声走过去，拉长了颤音在他耳边呜咽着唤他。
　　谢元被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手一抖，连忙将荷包塞进怀里，抬掌就要劈过去，看清楚对方后才瞬间收手。
　　“怎么是你！”谢元安抚好小心脏，不自然地问道，觉得耳朵有些不舒服。
　　顾陶白抬起衣摆坐下，笑道：“我就是故意来吓吓你。”
　　“以后可别了。我心脏差点蹦出来了。”谢元喘匀了一口大气，皱着眉头说道。
　　“你胆儿咋这么不禁吓？”顾陶白从怀里摸出两个核桃，抛了一个给谢元，“大哥让我们亥时动身。”
　　“你试试耳边突然出现一声鬼叫……”谢元哭笑不得。
　　“谁叫你看得那么专注。以前我吓你可从来没成功过。”顾陶白剥好核桃，吹了吹，一把放进嘴里。
　　“……”谢元不好意思地笑笑，剥开核桃放在对方手心，“你吃吧，我还撑得慌。”
　　“你晚饭没吃多少啊。”顾陶白不解。
　　“阿瑜下午给我做了糕点。”谢元站起身笑道，“我去走走。”
　　“阿姐又逼着你吃东西啦？”顾陶白追上他，自顾自地说，“可怜见的。”
　　“……”

　　三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出现在薛宅附近，又很快消失不见。

　　翌日。
　　李掌柜一大早就站在薛家前厅将这些天查到的消息向薛凡报告。他没查到那名书生模样的男子，觉得对方气度不凡，不是他能查得到的，随便给他编了一个谎言糊了过去。只想早点说完就卸了包袱回老家。而且他也不愿再与这件事有诸多牵扯。

　　“少东家，我查到的就是这些。”李掌柜面上毕恭毕敬道。

　　薛凡暗中咬牙，心中不甘。父亲从云州传来消息，让他不要再管这件小事，着手准备其他重要的事。他捏捏发涨的太阳穴，冲李掌柜摆摆手，“下去吧。”

　　李掌柜迟疑道:“少东家，您看，出了这档子事，我……”
　　薛凡知道他没说完的意思，不耐道:“铺子也没了，父亲也说其他铺子暂时不缺人手，李掌柜不如另择高就。”
　　现在他看见面前这个唯唯诺诺的老东西就一阵烦躁，白长了一身肉，铺子因为他的疏漏毁于一旦，关键是查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除了平添自己的怒火，简直一无是处。听他的意思还想留在薛家，他薛凡可不是慈善的活菩萨。

　　“薛甲，你去库房取五两银子出来。送李掌柜出去吧。”薛凡说罢，便起身回后院了。

　　李掌柜面上堆笑想告诉薛凡银两不对，薛凡看也没看他，大步离开了。

　　薛甲很快取了银子出来，声音淡漠，“李掌柜请吧。”
　　“甲兄弟，这银两不对吧？要不你去跟少东家说说。我的工钱是每月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李掌柜开玩笑呢！”薛甲嘲讽道，“你弄砸了爷的铺子，爷没让你倾家荡产赔他就是仁慈了！”

　　李掌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气却不敢出，憋着满腔的怒火揣了五两银子就愤愤离开了。
　　五两就五两！
　　他巴不得早些离开呢！

　　“呸！”李掌柜走出老远后，朝薛宅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道，“神奇个什么！还不是薛家一条狗！”

　　没走几步，就看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威猛的壮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心下一抖，两腿发软，缩着脑袋装作没看见就要贴着墙根迅速走开。

　　“贵人留步。我家主人想跟你说几句话。”一名男子拦住他。

　　“鄙……鄙人不是贵人……”李掌柜一听这话就头皮发麻。他今年刚刚四十，上一个本命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下一个还早得很呢！怎么尽遇上倒霉催的事儿！

　　“得罪了。”男子冲他抱了个拳，一掌劈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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