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百战死

作者:沈年L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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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眠——


      他已经把自己逼到一个死角了,他不肯承认自己爱白莫,不肯承认成亲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一直拼命找着借口,就那么巧,桩桩件件都叫他找着了。

      他穆凉,不管过去还是将来,最不会变的就是他一直一直都会拿命去护着这个姑娘,不管是出于爱还是出于他的忠诚。

      其实事到如今,他也早就分不清了。

      白莫被穆凉揽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格外心安。他的怀抱,他的温度,包裹着她,净化所有的悲伤痛苦。

      白莫承认,她从前做错了一些事。所以,她愿意一己承担起所有对错因果。

      她不再对白柏有求必应,反而有意识地从朝局中抽身,和大多数的朝臣不再往来。其实白柏足够做个好帝王,只是他依赖皇姐依赖惯了,身旁没有她参谋着总有些瞻前顾后的。更何况他算计过穆凉一次,白莫总觉得这事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让她近来难以直视白柏,更急着与其划清界限。

      一方面白莫任他放手去搏,另一方面如今穆凉的在军中威望极高,又挂着个虚职,日头久了难免会让白柏有所忌惮,若此时她还干涉朝局,恐怕又会是一派同室操戈的景象了。

      白莫把自己装作很忙的样子,大事没有,基本全是些生意上的琐碎。难得闲下来的时候,她常常叫上茜桃一同出游,茜桃带上重欢,她则带上穆凉。

      穆凉还是像以前一样寡言少语,却不再是刻意躲她了。茜桃说他们两个人真像一对神仙眷侣,叫她看了都有些羡慕。

      穆凉喜静,茜桃也不好动。反倒是白莫总有些坐不住,毕竟她心里还是有事瞒着茜桃母女,总觉得心中有愧似的。

      于是大多数时候,到了新鲜没去过的地界儿,白莫都喜欢独自四处溜达,活像一只忙着四处查看领地的小狗儿。茜桃和穆凉倒是喜欢坐在一起,有时候也搭话,仗着白莫不在,大多都是在谈她。

      茜桃年长他们一些,又较早成婚,更何况穆凉跟军队出征的时候,可都是她在给白莫排解苦闷情绪,其中情愫,没谁比她更了解了。

      “你刚离京的时候,长公主整日整日都怨你。”茜桃一边给重欢准备些零嘴,一边给穆凉讲讲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了解的那个白莫。

      穆凉对别的事情都兴味索然,一说到白莫却百听不厌似的。

      “后来就整日担忧你,整日埋怨自己,说不该与你争吵。”

      穆凉回忆了一下出征之前,他们的确是吵了一架,当时的缘由好像是他拒绝了娶她……穆凉脸上一红,如今却娶了,瞧起来当初那些所作所为,反倒像欲擒故纵的把戏似的。

      再加上埋怨他丝毫没有商议,就自请出战,白莫连着好几天都躲他,让他连个解释或是认错的机会都没有。

      他倒不是一个很擅长回忆过去的人,只是这会儿提起来,别的记忆也都接连跟着往外涌。他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太般配,还是老天有意刁难他们,似乎总有些意外,在影响着他们的关系。

      就像当初白莫那般伤害侮辱他,甚至将他随手弃在牢中,他怎么可能不恨白莫?如若不是他正值眼疾发作,他一定千方百计的逃走,怎么会又由着她。

      他随军出征,若不是突然发现白柏另派小队,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和好。

      还有,若不是他面见先皇后之后,白莫的那番坦白实在叫人动心,他大抵宁死也不会娶白莫的。如今看起来好像全是些好的方向,可也就因为如此,穆凉那些委屈、怨怼,一个字都倒不出来。对白莫而言,也是如此。

      这话说着有些矫情,但穆凉宁愿白莫把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全都说出来,哪怕是指责他、咒骂他 、甚至打他都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和和睦睦,实则两个人心底全都坑坑洼洼的。

      穆凉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些白莫加诸给他的痛苦他一天也没有忘记过,还有白莫莫名又生气了,叫他无所适从的时候,连场景也都记忆犹新的。他隐约觉得,那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他生怕自己有一日会控制不住,将积累的怨一股脑儿都倒出来。

      穆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杞人忧天,但茜桃的那些话却像是什么治愈百病的灵丹妙药似的,能抚慰他有些毛躁的内心。让他好像看见一个完全不曾见过的白莫,在他一个人苦恼的时候,那个永远都运筹帷幄的姑娘,也会为他苦恼烦忧,甚至自责。

      真的没有什么比相互爱慕更让人感到高兴的了。

      茜桃平日里没个人说话,见穆凉感兴趣就不自觉的话多起来。像个长姐一般,不放心的叮嘱他,日后要护着白莫,要留意她的喜好,要……

      那些她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那种情投意合、相濡以沫的生活,幸好有人可以替她去看。

      穆凉虽然只是应声居多,并不怎么多说话,但心底把那些全都记得死死的。

      也许真的有一天,他们会因为积怨已久又缺少交流而误会、争吵,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一定会坚定的拥白莫入怀。

      一时之间日子过得安逸又甜蜜,本该就这样一直慢慢延长至此生尽头。但偏偏,好像有意捉弄谁似的,上天在这潭死水之中,轻轻撩拨了一下,激起阵阵波纹。

      重欢被带进傅府的时候已经是记事儿的年纪了,虽然不甚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离开娘亲生活了,但她乖巧懂事,也不太多问。倒也有件事是固执极了的,娘亲叫她梨花,所以她叫傅重欢,也叫梨花儿。

      茜桃由着她,并不苛责,四人一同出游的时候,也带梨花儿回过两趟家,顺路也给她娘亲些银钱。

      茜桃是温婉持家的那种女人,性子也柔和,只可惜跟了傅杞。白莫摸不准傅杞是怎么想的,他不远不近的就这么吊着白柏,自己也显得并不轻松似的,何必呢。

      但她哪个也劝不动,连带着整件事都没个人可以说道,茜桃自然不能说,此事又有悖伦理道德,谁也占不到半分礼。穆凉虽然对此事略有听闻,但她又拿不准穆凉是怎么看待这事的,也开不了口去问。

      白莫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日他们来到了京城附近的一处不知名的小河边儿,她让各种事儿纠缠的心烦意乱,于是看看天看看地,左顾右盼的试图排解不良情绪。

      只是当她环视一圈儿,眼睛再瞟向河里的时候突然瞧见一条长相特别的鱼,头大红身子,好生奇怪。她伸手去捞,手指却穿过鱼身了,那红色的,竟然是水里的一道虚影。她再向下去捞,竟然就捞上来一块上着朱漆的石头,白莫在水里看见的鱼竟是画在上面的。

      白莫拿了那块石头把玩,手上都被染上红,但心里仍是觉得新鲜极了。文人作画讲求传神传意传情,如此专注传形的物件她还是头一回遇见,和那真正的鱼居然瞧着一般无二。

      白莫捧着往茜桃的方向走,她和重欢正在棵树底下围着穆凉做些什么。

      “穆凉你瞧——我捡到一个很特别的石头。”白莫方才在河边玩,又下水捞鱼,手腕脚腕全是湿哒哒的,腰侧也有些湿渍,这会儿一跑近了,甩得穆凉身上也沾了点水。

      白莫把那石头塞进穆凉手里,茜桃正好也给她让了位置叫她坐去穆凉身边,白莫也不推辞,极为顺当的就靠在穆凉身侧。

      她够着脖子越过穆凉的肩膀去瞧穆凉方才拿在手心的东西,是一节短木枝。

      一节木枝有什么好瞧的,白莫把那短短的一节翻过来,立马就被吸引住了。

      那木枝极小,却在一侧极为清晰的刻画了什么模样,虽说还没刻画的太细致,但她也瞧得出,那是自己的脸。

      不自觉的就红了脸,白莫侧过头去看穆凉专注的侧脸,只觉得好看极了。他神色依旧是如常那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目光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想什么想得很是入神的样子。

      她伸手去夺穆凉手里的石头,穆凉本来坐的就不稳,此时白莫更是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好在他也没再出神,斜斜的撑着地稳住身子,侧头去看白莫。

      白莫方才没在意,此刻动作定格了她才觉得有什么不对,感觉到穆凉的视线也盯着自己,她赶紧抢了石头就远离穆凉,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看?”

      穆凉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止住,眉眼倒是温柔极了。

      他把地上的木枝收进怀里,有些戒备的瞧着远方,声音冷了几分,“我们早些回府吧。”

      “怎么了吗?”茜桃瞧穆凉的反应有些奇怪,开口问道。

      穆凉一指白莫手里的石头,“这绘画工艺是金人的手笔,这种彩墨遇水不花,触之却掉色,是金人贵族才用得起的加工品。”

      白莫这会儿也有些紧张,他们此刻身处的并不是什么偏远地界,离京城都不到半天的路程,若是真的有金人贵族在此地,她们没理由得不到消息的。

      除非这人刻意隐藏了行踪。

      □□虽然有探子掌握入境异族人的行踪,却一直并未限制其出入通商,若只是寻常人,是不必隐藏行踪的。反之,则定然是些居心叵测之徒。但一行人还没来得及走,风就突然大了些,远远的,自风里走来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

      四个人都噤了声,连喘息都放平缓了些,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步一步颇为缓慢的身影。

      走近了,那人的面容就清晰了些。狂风裹着她的长裙,衣摆扬起老高,很是轻盈的模样。她轻纱遮面,衣袂与发带皆是翩飞,那看起来极轻薄的面纱却纹丝不动。

      她停在白莫面前,杏眼含笑,眼尾有一抹红,细细去看居然是一尾刻画颇为小巧精致的锦鲤。

      “我家公子邀姑娘一聚。”

      白莫好像被她蛊惑了,脚下轻轻的踏前了半步,却让穆凉拉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稳了稳脚步,极为防备地瞧着面前的女子。

      “哪位公子?”

      “姑娘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仗着一人一口,这位公子倒是颇为瞧得起姑娘的本事啊。”穆凉自后方说道,手上的动作仍然不松,攥得白莫有些疼。

      “我家公子说了,若是穆公子,则可以与姑娘一道,我家公子欢迎。”

      “可我不赏这个脸。”穆凉压低了声音,不动声色的把白莫向后拉了些许。

      那女子扬了扬脸,看不清的脸竟然隐约透出些笑意,“我家公子只是想与两位做朋友,穆公子若不肯,我家公子自然也不会强求。”

      说着,她就欠了欠身子,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锦囊,“我家公子说,与白姑娘来日方长。”

      白莫接了锦囊,那上面的绣工走线都不是天/朝惯有的工艺,再抬头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往来时的方向走。

      只是普通极了的乡野小路,穿的也只是并不如何名贵的纱裙衣料,却让她走出极尽奢华优雅之态。

      她脚腕上戴着一串银铃,一步一响,颇为清脆。

      四个人上了马车,方才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重欢此刻也有些放松下来。

      “刚才的姐姐…”

      茜桃把食指搁在她嘴上示意她噤声,如今金人与天/朝局势剑拔弩张,他们身份敏感,一句话都不能说错。

      穆凉瞧白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起身把她手里的锦囊塞进她怀里,把衣服整好。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有意叫她瞒着白柏了。

      “那人…是庞家长子。”穆凉坐在白莫对侧,似是漫不经心的说。

      “她家公子吗?”

      “…”穆凉偏头看向窗外,天色不好,有阴雨连绵之势,“没有什么她家公子,他就是自己的公子。”

      “你是说,那个女人?”

      穆凉点点头。

      白莫沉默一会儿,“我发现你对瞧人男女有点特别能力。”

      穆凉听出她有些迟疑,慢慢的开口解释道,“她的穿着打扮与行为举止并不匹配,言语形态,像是在模仿其母家女眷,而贵族女服需要定制所以…哪怕是他也拿不到。”

      “他为何要着女装来见我?不是多此一举。”

      “他大概知道你不会去,或者说…试探殿下有没有,反心。”穆凉的声音压的极低,一字一顿,却字字入耳。

      整个车厢沉默极了,连稍重的呼吸声都没有。

      茜桃搂紧了重欢,似乎是觉得气氛压抑过头了。

      白莫把窗帘拉开,雨已经下来了,天就没那么阴了,她声音里带着笑,“我有什么反心,白柏那是多好的帝王。”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马车里却仍显得沉默,能听见马蹄踏水而过的声响,带着潮湿的味道,吹得人有些凉。

      白莫回去府上仍然我行我素,并不为这事儿所动似的。只是她没再让茜桃出远门儿,甚至特意打天星阁里拨了些人护着她。

      白柏在皇宫里几不出户,傅杞身边也有死士保护着,她也特意叫人进了大金国界,意图调查那位图谋不轨的庞公子。白莫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可是还是隐约有些心慌。

      这种心慌没来由的,叫她夜不能寐,穆凉在她身旁看她辗转反侧,也无心安眠。

      “怎么了?”

      白莫在这一夜已经是第好多次翻过身,一双眼在黑暗里依旧亮极了。

      “吵醒你了?”白莫小心翼翼的问道,一动都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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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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