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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就这样长大（1）
“此后的岁月那样漫长，我总是用这样那样的方式去学着一个人成长。终于，岁月被我远远甩在身后。它确实也在不断向前，可我一直在没命地奔跑。唯恐被赶上，然后甩下，我不能再脱离这个世界更多一点了。此前的岁月消耗太多年少轻狂，以至于此后我不得不用一种还债的方式来奔向前方。那样仓惶。”
两年之后，她拍完最后一张毕业照，脱下学士帽的时候忽然就有那么一点难过了。那样的情绪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回到家的时候还一直在脑海不断发酵演变，心绪不安。
于是，有了上面那段煽情的博客。
翟祈恩在下面留言：贝贝，我以为毕业我不会难过的，可是我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今天哭得妆都花掉了……然后是一个偷笑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用来缓解那些到处蔓延的离别气息。
小舜也过来留言：贝贝，你骗人，不是都说要去‘精菜屋’吃散伙饭的么，怎么还不行动？！
下面的博主回复这样写：散毛伙，不吃了！不散不散，长篇小说还没完，再烦也不散！
你看，两年过后的贝某人其实归根结底骨子里还是拒绝长大的。
其实在回复小舜留言的时候，她正在听《无题》，听到那开头那段：
看 眉目间惨淡唇齿间相挨惨淡相挨我都想不明白看 唇齿是分开 眉目已不挨毫无眉目我都想不清楚这关系怎么算以后怎么办是谢谢你没关系那般你感情很混乱表现在四年三人两段这还不算一些新旧欢我朋友说跟着你最后结局很惨我其实也混蛋 难道说本性也是不安或传说中那两个混蛋 看谁先厌烦 再烦也不散
所以回他：再烦也不散。却也真的是这么想的。更何况，她怎么会对可爱漂亮的韩希舜同学厌烦嘛，哈哈。
那边小舜即刻回复：可是，我朋友说，跟着你结局很惨啊。你说你坑过我多少次，我都从当年的菜盲到现在特级厨师了，被你蹭饭蹭饭蹭了这么多年……然后是流泪的表情。
看得贝语晴大笑不止，心情也就那么好起来了。
然后，她断掉网络。打开文档开始写辞职信。
她此前正在一家小报当实习记者，拿一丁点的工资，却要日夜奔波。甚至对于当年那样喜欢的职业都消耗了太多热情。递辞职信，不仅是给自己一次放松的机会，也是给自己一点看清自己未来的时间。
他们当年的一群人，如今都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了，相聚在一起的时间愈发地变少。
尤其是于谨澜，见到他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当然，他也是这一群人里面最早做出成绩来的人。
香草明媚在一年之前解散，也就是于谨澜毕业的那年。那时整个乐队的人除了小舜都已经大四，早已开始忙着自己的未来，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有那样多的热情放在兴趣爱好上。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当转身撞到现实的时候，就再也没有那样多的精力对现实放肆了。
贝语晴还很清楚地记得，香草明媚告别演唱会的那天，多少人都哭成一片，大她一届的那些学长学姐们，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再合理不过的场合来发泄他们的情感。
此刻，她屋内乐声悠扬。桌子上放着的那张叫《多年》的CD，包装精美，于谨澜在封面上笑得淡然淡泊，眉宇间全是云淡风轻。
没有坚持下来的人，都走向了别的人生路，坚持下去的人，如于谨澜，终于开始有机会尝试万众瞩目。
这就是宿命，贝语晴这样想。她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是想很多，言语间开始有老年人的韵味了。
小舜已经很久没有碰乐器了，香草明媚解散之后，他开始将多下来的时间放到专业上去了，以至于后来于谨澜那间宿舍，他住得再名正言顺不过。
如今，他的愿望似乎就是成为一个“惩恶扬善的大律师”，那是原话，他本就是这么讲的。
而祈恩，哈哈，想起来就想笑，她似乎除了工作以外，花时间最多的就是相亲了。翟妈妈总是很着急的样子，相比之下，祈恩倒是淡定很多。当然，她不得不淡定，否则每周的相亲岂不是要将她折磨疯么？！
似乎所有的人都走了当时自己或者周围的人没有想到的道路，但是倘若细细追究起来，一切却又不是无迹可寻的。
至于尹晢诺——已经很有没有联系了呢。
似乎两年前那些连在一起的各式纠结、不甘，以至于心生龃龉，都没有在当时能够得以解决，然而经过两年的发酵，那些当时以为不可原谅的种种，原来都不过是年少心性的意气之争。而似乎情感在经过两年的时光以后，变得也并非如同原来以为的那样重要，生活中值得关心东西并不是当年以为的那样纯真而又单一的。
祈恩本是和贝语晴同是人文学院的，但如今却并没有顺着原来的专业找工作。
她是和贝语晴不一样的人，贝语晴虽然是那种看似花痴，言语间经常没上没下的人，但内心里却并非如同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她其实是有疏离心理的人，当年除了亲人最信任的不过是尹晢诺，但是时光荏苒至大学的那段岁月，他那种似笑非笑的，洞悉一切的不屑表情，甚至于最后毫无预兆的离开，实在是太过轻易摧毁她以为无可抵挡的青梅竹马的情感。
至此，少年时那种坚定的自信逐渐衍生为对于他人并不那么可以置信的防卫，只是不曾那样明显地表现出来罢了。而那种防卫也渐渐在自我催化下的演化成一种连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无可救药的骄傲。
我抗拒。
我不信任。
我不这样以为。
不经意间，她就是会这么想。难以自控。
总是以为，并且坚信，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好友不过三二之人。从来都抗拒半路杀出的那些自诩为知己朋友的人。十九岁至今，整整四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多出一个，相反，是少了——少了尹晢诺。
但是祈恩，她是不一样的。贝语晴也知道她是有自己的骄傲的，谁都不是时时刻刻都安定的人。祈恩寻找安定的方式是不断在各式各样的人群中游弋，这点，和固守阵地的她大相径庭。
所以如今的祈恩可以在当年那个并不高大的副主席自主的游戏公司里当她原画设计师——她是画画很过得去的人。
并且，那个公司里有学长，还有学长的学长，祈恩作为最年轻貌美的学妹，收到的关心照料一直是最多的。
可是，从来都安于一隅的贝语晴，她这时毫无门路，又因为那一点所谓的理想，所谓的骄傲而拒绝父母的帮忙，以至于敲打着辞职信的此刻，她内心茫然成一片，完全不知未来的路要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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