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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军王爷
密林小道上,缓缓走来一群人。
队伍杂乱无章,有壮年汉子赤膊推着柴车、年迈者拄杖,更有伤残之人相互搀携。最后面是个荆衣布衩的妇人,佝背驮着一只木篓,手中牵着一名面黄肌瘦的小女孩。
逃难人群从渭南而来,沿途自发聚到一起。哭哭啼啼的妇人由半道加入,众人皆自舐伤口,没有人关心她的苦难。
妇人艰难的走着,勉力跟在队伍的末尾。眼泪哭干后的她明白,别掉队是现如今唯一该做的事情。
沉默前行的人群被迫停了下来,骚动中一位白发老人低声吁道,“流匪甚于外患。。。”
阳光被阴影遮住,妇人仰起头望着身形奇高的黑衣强盗,神情麻木的摇头。
“木篓里的东西,要大爷我亲自翻吗?”坦克瓮声说道。
妇人身旁的小女孩用脏兮兮的小手抓着木篓,乌黑的眼睛里写满惊恐。
坦克上前抢过木篓,抬手将覆在上面的厚厚布物揭去。下一刻表情僵住,急忙把木篓甩在一旁,“呸,晦气!”
一具婴儿的尸体从木篓中滚落,尸身还未完全僵硬,死去的时间并不久。
“瘟疾!”有人惊道。
呆立一旁的人群顿时炸了锅,“疯女人,想害死大家伙!”
“我儿子是饿死的。”妇人颤颤巍巍的捡起男婴,用布物包好,讷讷的说道,“忽然就没有奶水了,他太小还不会吞咽。。。”
已经缴出财物的人们在强盗的默许下惊慌逃去。
“愚民!”刺客冷笑,回头盯住准备捡回木篓的妇人,突然说道,“慢着。”
“二哥,算了。”坦克觉得烦闷。
“你懂个屁。”刺客将手伸进木篓寻摸少顷后掏出一个灵牌,妇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渗出绝望。
刺客在灵牌的基座下方掏出一包碎银子丢给坦克,转身上马并撂下一句,“料理干净。”
两名同伴鞭马离去,只剩尘土飞扬。
坦克望着衣衫褴褛的母女,沉默半晌后说道,“你们走吧。”
妇人吃力的背起木篓,牵着小女孩的手从坦克身边走过。
片刻后,坦克快马追上同伴。
“抵赖的不杀,怎么让顺从的心服?”刺客桀桀笑道。
“下不去手?”面容枯黄的老者淡淡的问道。
“即便逃难也要背着丈夫的灵牌与孩子的遗体,还算重情义。。。”坦克闷声说道,“是我坏了规矩,还望大哥赎罪。”
“我们是狼,所以活着。”老者冷笑说道,“她们是羊,如今又被羊群抛弃,活不过几天的。”
雍州府衙内,两人争执不下。
“徐将军此言差矣。山河关损毁严重,敌兵骚扰下短时间无法重建。唯有退守陈仓,坚壁清野。。。”雍州太守田嬴说道。
“渭南失地至今没有全部收复,戎凉在夏国的领地上肆意来去,还有几万百姓的性命朝不保夕。田大人身为一州之守,怎能这般自弃!”暂代陈仓行营指挥使的徐猛高声说道。
“渭南周边地势平坦,在此投入多少力量才能与戎凉铁骑抗衡,想必徐将军也心中有数。此次两国交战虽然我方胜多负少,可狼烟皆烧在夏国境内。如今雍州饥荒四起,若不将有限的物资精打细算,只怕敌军还未到,我们已先乱了阵脚。”田嬴暗自瞧了眼端坐上方的年轻人后,继续说道,“渭南知县殉职,徐将军悲恸之情可以理解,只是。。。”
“田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郑枫是我妻弟不假,可他也是夏国的食禄朝臣,你莫要混淆视听!”徐猛怒声说道。
穆安生望着下方吵作一团的文武官员,默念老师的教诲,“为帅者,兼听而后独断。”
对此穆安生的理解是,作为一把手,要给大家充裕的时间踊跃发言各抒己见,最后再说出心中早已定好的决策,全体鼓掌一致通过。
“宁王殿下,我西境虎贲日夜磨枪挫剑,早置生死于度外!田大人方才的言语太过诛心,也寒了将士们的热血。”徐猛转身向穆安生说道。
“徐将军千万不要误会,田某只是就事论事。”田嬴也赶忙侧过身,向穆安生拜道,“古人云,兵者国之大事,涉及生死存亡,不可不察。微臣敬佩行营将士杀敌报国之心,可如今战事绵延,雍州人口流失严重又遇上天灾减产,屯垦营田的效果还未显现。微臣忝为雍州太守自知德浅才疏,每日如履薄冰,唯恐上负皇恩下愧百姓。”说到最后田嬴面露怆色,眼眶竟泛着微红。
徐猛等几名武将瞧着田嬴收放自如的情绪转换,一时语塞,只得闷闷的站着不再出声。
“田大人,请安坐。”穆安生扫视厅内众人,温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坐下议事。”
大家悉悉簌簌的回到座位,文武官员泾渭分明的坐成了两列。
“今年的黜陟考核,对雍州府与陈仓行营的评定均为上品,诸位大人的功劳,朝廷是看在眼里的。”穆安生正容说道,“父皇派本王来,名为监军,实则就是一道便宜行事的圣谕。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做成了,赏赐由本王帮你们争取;若有差池,罪责由本王在前头担着!”
“宁王殿下果然与众不同!末将听说应天要来一名皇子监军时,还有几分忐忑。。。”身后副将一声轻咳,徐猛赶紧俯身告罪。
“无妨!得知是本王出任监军,有许多人比徐将军更加忐忑。”穆安生笑道。
“哈哈,殿下真是个秒人!晋桓将军赴任幽州前曾叮嘱末将谨遵宁王之命,要心口皆服!”徐猛朗声说道,身后副将哭笑不得。
“殿下一路辛苦,今日早些歇息吧。军情细务等卑职明日再一一详报。”田嬴说道,“城南那座府邸原是本地首富的私宅,主人举家迁往益州后一直空置,如今稍加修葺作为殿下的起居之所,倒也宽绰。”
“都怪本王平日管束不严,府中儿郎们行事鲁莽,给田大人添麻烦了。”穆安生客气说道。
“殿下言重了。这本是卑职分内之事,没想到秦统领亲自挑选监军行府,属实是帮了卑职的忙呢。”田嬴赶紧向如山岳般直立在宁王身后的男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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