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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
刺史府南苑。
玉翠在屋里来回走，不停地思索对策。此时距他们被幽禁，已有十几个时辰了。
正当玉翠腿发酸，准备坐下喝口茶时，外头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闹声。
“大小姐！大小姐呐！奴才求您了，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滚开！”女子娇声呵斥，“这是刺史府，本小姐的家，何处去不得！”
语罢，女子一脚踹开门。
“哐当”一声重响，两扇门板吱呀晃动，差点当场报废。
玉翠愕然地看向门口，完全摸不清情况。
“你们在外头等着，不准进来！听见没？”女子训狗一样地训斥丫鬟仆从。
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反驳，个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乖乖守在门外。
而那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早已快步迈进屋。
“我叫刘月芙，是我爹唯一的女儿。”女子扬起下巴，一脸倨傲地自报家门。
玉翠迟疑了下：“……月芙小姐好。”
“呸！”刘月芙细长的吊梢眉扬起，一脸鄙夷道，“你以为讨好了我，就能入我刘家的大门，做我刘月芙的继母了？”
玉翠瞪大眼：“……？！！”
什么情况？
刘月芙自顾自地掐腰骂爹：“老头子越老越离谱！往常在外头勾搭几个寡妇花娘也就罢了！现如今倒要把人迎进府，偷偷藏起来了！”
她恨恨指向玉翠，眼刀子毫不留情地招呼过去：“你说，是不是你肚子里揣了孽种，死气白咧地要挟我爹非娶你不可？！”
这可真是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
玉翠差点心肌梗塞，心底咆哮：鬼才想嫁给那个又老又丑的刘刺史！这简直是对她审美能力的一种侮辱。
“月芙小姐，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刘月芙蛮横地打断她，“你休想拿花言巧语糊弄我，我可没我爹那么好骗！”
玉翠：“……”
“被我说中了吧！”刘月芙讥讽道，“哼，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嫁过来，我就敢弄死你和你肚子里面的孽种！”她阴测测地放狠话。
玉翠脖子飕飕冒寒气。
不过，她也不打算再解释了。反正她现在已经是脑袋悬在裤腰带上，没准啥时候说掉就得掉，谁还管这位刁蛮小姐再放啥狠话。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心虚了？！”
刘月芙气势汹汹地发出一连串问句，步步紧逼，指甲尖都快戳到玉翠鼻子了。
玉翠心生反感，本想直接拍开她的手……却忽然灵光一现，脑中响起几句话——
“大小姐说再找不到如意郎君，就绞了头发，上尼姑庵去！”
“未来姑爷一要貌比潘安、二得文武双全、三需家世显赫，银钱不愁。”
“咱们青州地界哪有这样的公子哥。”
……
没准这位刺史千金能成为扭转困局的关键一环！
玉翠如见曙光，激动得心脏怦怦跳。
她压下兴奋，赶紧说：“月芙小姐，您可别误会。我和刺史大人绝对没有半点不正当的关系！”
“哦？”刘月芙眯眼盯着她，目光狐疑，“那你来我们刺史府做什么？”
这可正问到点子上了。
玉翠眼睛一亮，立即回：“我来当然是为了给月芙小姐您，送一桩好姻缘！”
“好姻缘？”刘月芙一脸不信。
玉翠笑吟吟说：“我家公子今年十七，家世显赫、样貌俊朗，且能文能武，已有官职在身。不知……月芙小姐可有兴趣一见？”
“你说的可是真的？”刘月芙存疑。
“千真万确！”
刘月芙被说得心动了，清嗓子故作矜持道：“那你家公子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玉翠回，“公子就在里间。”
她伸手客客气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月芙小姐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里间。
刘月芙环顾四周，见连个鬼影都没有，瞬间怒了：“你这贱婢，是在耍本小姐不成？你家公子人呢？”
“月芙小姐莫急，”玉翠上前挽起青纱帐，侧过身道，“小姐请看，这便是我家公子。”
刘月芙嗤笑一声，大白天躺在床上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她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地望过去。
只一眼——
刘月芙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一颗心不听使唤地“怦怦”乱跳起来。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鸦青色的长睫微微卷翘，是一种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独特气质，似山间清泉般，凉而不冷，既疏离又亲和。
那高挺的鼻梁、薄抿的唇，也都好似画师笔下最合宜的弧度，或增或减皆显不妥。
刘月芙迫不及待想看他睁开眼，一定会比青州所有的少年郎都出色，叫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去。
一旁的玉翠见刘月芙目不转睛地痴痴望着贺元睡颜，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看来这位大小姐是极满意的。
“月芙小姐？”玉翠笑眯眯地问，“不知我家公子，可入得了您的眼？”
刘月芙这才如梦初醒，不舍地移开视线。
她面上薄红未散，小弧度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答，又立马追问：“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了？生病还是受伤了？对了，他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哟，看来这还不是一般二般的满意，八字还没一撇呢，就问得这么详细清楚。
玉翠暗暗高兴，开口回：“我家公子姓贺，京城人士，前些不慎受伤昏迷，至今生死难说。”
话至此处，玉翠酝酿情绪开始作戏，眼圈泛红：“月芙小姐，求求你了！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家可伶的公子吧！要是月芙小姐您不愿意帮忙，公子可真活不了了！”
刘月芙细眉一皱：“怎么回事？”
玉翠小声抽泣：“这跟刺史大人有关。”
“我爹？”
“没错，就是刺史大人。”玉翠抹了抹泪，“月芙小姐，奴婢也不瞒您，我家公子乃长公主之子，姓贺名元。前些日子在驻地遇袭，重伤昏迷。后来流匪猖獗，又再度袭营，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几个人只得护送公子秘密转移。”
玉翠哽咽着说：“大伙儿死的死，散的散，就剩我一个人护着公子来了青州，本打算投奔刺史大人，也就是您爹。可……可不知怎么的，刺史大人却好像存心要置我家公子于死地。”
“大人不肯向长公主府传信，也不肯放我们离开。就这么囚着我们家公子，连个大夫都不愿请，再这么拖下去，我们家公子非活活拖死不可！”
作戏做整套，玉翠悄悄一拧大腿，哭得肝肠寸断：“月芙小姐，如今可就只有你能救我们家公子了！”
玉翠本以为一切会进行得很顺利。
可谁料刘月芙听了她的话，却一声冷笑：“好你个贱婢！原来引我进来，不是为了什么送姻缘，而是想求我去劝我爹！”
玉翠反应极快，立马接话：“月芙小姐，求您是真，送姻缘也是真！”
“我家公子样貌、家世、才能样样拔尖，难道不是万里挑一的夫君人选？”她反问道。
刘月芙没反驳，悄悄瞥了眼榻上人，心里小鹿乱撞，暗想：这话倒不假。
玉翠见她神色松动，又开始循循劝说：“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若非意外，我家公子此刻应在返京路上，可偏偏阴差阳错，落难辗转来了青州……这不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老天爷铁了心，要给我家公子和月芙小姐牵红线吗？”
刘月芙听得春心荡漾，又暗暗往榻上瞥了好几眼，得意洋洋地想，这么个丰神俊逸的出色少年郎，完全契合她的择婿标准，难不成真是老天爷特地送来的一桩金玉良缘？
不过，她还是细眉一挑，没好气道：“你这奴才，嘴巴倒厉害。可若是……”她心底存疑，有些患得患失，“若是你家公子醒了，不愿……”
玉翠听半截话音，就立马晓得这位大小姐想问什么。
说实话，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呐。可这话万万不能说，否则唯一的生机就得溜走了。
电光火石之际，玉翠决定撒一个弥天大谎：“月芙小姐！有件事我不能瞒你了。其实……其实我是公子的通房丫头。”
“通房？”刘月芙瞬间脸色大变，眼睛要喷火。
玉翠当然知道，这一说辞会令眼前这位骄横千金不满。
可这也是她策略的一部分，所以必须硬着头皮扯这么个谎。
未免刘月芙发作，玉翠赶紧说：“我家公子重情重义，向来有恩必报。不瞒月芙小姐，我此番拼命护住公子，也有私心。”
她低头解开荷包，小心取出一颗莹润光泽的硕大夜明珠，双手捧给刘月芙看。
她抿唇飞快道：“公子路上曾有苏醒，因感念我不离不弃，忠心护主，特将此夜明珠赠予我以作凭证，许诺说若日后脱险，必定将我提为良妾！”
那夜明珠皎洁圆润，笼着一层朦胧的淡淡柔光，好似穿透素纱的暖月色，美得令人心悸。
刘月芙看得心里冒酸水，不甘地握紧了拳。她堂堂的刺史千金，都没这样的稀罕物。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能拥有？再者……这贱丫头凭什么能做贺公子的妾，亲近他的身体？
妒意像是潮水，一波波上涌。刘月芙目光越发不善。
玉翠心道不好，赶紧将话题往回圆：“月芙小姐，连奴婢这样身世卑贱的下人都能得公子如此重诺，若是小姐您救了我家公子，还怕公子不报恩吗？”
这话成功将刘月芙的妒意止住大半，她开始忍不住想入非非。
玉翠打蛇随棍上，当下又劝：“月芙小姐您是刺史千金，身份尊贵；要是再对我家公子施以救命之恩。两厢并重，何愁定不下这大好姻缘？”
她一顿，一步步诱其入计：“到时您就是长公主的儿媳，如意郎君、地位权势，金银钱财……哪样不都唾手可得？月芙小姐，佳缘难得，难不成您愿意任由这大好机会从掌心平白溜走？”
刘月芙当然不愿意！她从及笄开始，就在青州适龄才俊中挑挑拣拣，整整五年光景，就只遇见这么一个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少年郎，她怎能不心动？怎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姻缘？
刘月芙已暗暗下了决定，不过，面对眼前这个有几分姿色的通房丫鬟，她是越看越不顺眼。
“你也是女人，若你家公子娶了我。你就不嫉妒吗？”
还没等玉翠回答，刘月芙冷哼一声，又道：“别跟我说什么你是通房丫鬟，不敢嫉妒之类的假话。我爹外头那么些莺莺燕燕，没名没份尚且时常争个你死我活，醋水捞一捞，能把刺史府给活活淹掉。你一个通房丫鬟，虽地位低贱些，可好歹还有个明面上的位置。你就真不嫉妒？”
玉翠垂首静听，却隐隐猜到这位刘大小姐的隐秘心思。
她抬头，目光澄澈，直截了当地问：“月芙小姐，是您嫉妒吗？”
被说中心思的刘月芙瞬间变了脸色，神色有些慌乱，却快速冷静下来，扬起下巴承认道：“没错，本小姐就是嫉妒，就是容不得人！”
容不得人才好！
玉翠心头暗喜，令一个计划也顺水推舟地开展。
“月芙小姐，只要你愿意救我们家公子，奴婢愿意自行离开！”玉翠信誓旦旦地表态。
刘月芙很满意，矜持地点了点头，鼻孔对着她：“行，你先照顾好你们家公子，我这就去找我爹。”
刘月芙风风火火，转身就走。
“月芙小姐慢走。”
玉翠望着刘月芙离开的背影，脊背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大半，接下来就得看这刘大小姐能否搞定她爹刘刺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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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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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