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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那之后我和她似乎真如她所言的失了忆,对那个城市塔的夜晚绝口不提,只是偶尔沉默的罅隙却总鼓动着那一夜的风声,所幸期末紧凑的安排让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沉默。
期末考试,阅卷周,领通知书,紧接着便是寒假。如我所料,我俩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寒假。我和她都需要时间去尝试或是去冷却。
收假前三天,我收到她传来的分班后的花名册,文科实验班终于不再是一整班男生的惨况,安杰也以倒数第二的名次如愿地和沈令仪挤进同一个班。
名单里还有两个影响深刻的名字——桑榆和宋琋,所以开学后当我在走廊里遇到桑榆一个人时,颇有些惊讶地叫住了她。
“桑榆你一个人”
桑榆脚步一顿,无精打采的脸上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安老师,你也一个人。”
我微微眯了眯眼,反问道:“我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不对。”桑榆摸摸鼻头悻悻地干笑两声。
“倒是你,脸色这么差,生病了吗?宋琋呢?”
她目光有一瞬地躲闪,片刻后才幽幽地叹口气,低眉顺眼地嗫嚅道:“她正在气头上呢。”
“怎么,你又惹她生气啦?”
“我,我还生她的气呢!”她鼓着两颊愤愤地说,几息后又突然泄了气,委屈巴巴地看向我,“安老师,你说这可咋整呀。”
我扭头避开她小狗般的视线,“我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何知道怎么办。”
“这,”她迟疑地看了看走廊上嘈杂的环境,上前几步捉住我的手腕,引着我往学校后花园走,“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你拉着我往后花园走做什么?你下节课怎么办?”
她焦急起来,毫不顾忌地说:“哎呀,安老师,上课哪儿有爱情重要。”
“身为老师我可不能带着学生逃课,我会被炒鱿鱼的。”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我依然乖顺地跟在桑榆身后。
“就说是我翘课顺道诱拐了老师,我也不缺这一条罪状。”她咧着嘴坏笑两声,一脸痞气。
我跟着她走到后花园在一座花坛上坐下,等她酝酿好情绪主动开口。
“追根溯源,这应该是上学期期末的事。小琋她成绩很好,文理皆可,最后选文科都是顺着我,然后期末考试后,五班有个男生提着礼物就来找小琋,我,”她往衣领里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当时一着急,牵着小琋就跑开了。结果那个男生竟然还死皮赖脸的追了上来,还说什么交个朋友,更让我生气的是小琋竟然接受了他的礼物。
“那之后我,我就一直没理她,而她竟然也没有来安慰我。后来还是我主动找她言和,约她出去旅行,结果在旅行中莫名其妙地吵得更厉害了。其实究竟是吵什么,我都记不大清了,只知道陈年旧账通通翻了个遍,对了,小琋说她并没有告诉她父母我们的事的打算。当时,我觉得很生气,像是自己被耍了,然后,然后就说了一些过分的话……其实我蛮后悔的,但因为当时也在气头上,就没有道歉,不知觉就拖到了现在,就更不好开口了……”
我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完来龙去脉,忍不住在她长满卷毛的脑袋上轻轻敲了敲,“你这孩子,你们现在一则经济不独立,二则思想不成熟,有什么底气告诉父母?宋琋可比你想得长远。”
桑榆双手护住被我敲打的脑袋,不甘心地瘪瘪嘴说:“那就算不能告诉父母,她至少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那个男生吧,为什么还要收那个男生的礼物。”
“那个男生都说只是交个朋友了,如果宋琋还直接拒绝他,那个男生不要面子吗?”
“那,那这么说来都成我的错咯?”桑榆双腿朝前伸得笔直,两手气急败坏地往腿上一摊,“虽然照安老师这么说,我应该去道歉,但为什么每次先服软的人都是我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朝她脚上踢了踢,“你是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么?道个歉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应该清楚什么对你而言是最重要的,是面子还是宋琋,是他人的祝福还是你们的幸福。”
桑榆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猛地一拍手从花坛边站起来,“安老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现在就去向小琋道歉。”她拔腿往教学楼方向小跑去,跑出几步又回头冲我挥挥手,“安老师你也是,就别和夏老师闹别扭了,活像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我面上一热,却仍是一本正经地催她赶紧回去上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抬手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脸颊,仿佛将杂乱的思绪就这样揉成一团抛出意识外。直到面色恢复如初,我才从花坛边起身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只有文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办公,没见到夏小佑,于是我转身离开准备换个地方找,结果便在走廊上正面遭遇了刚从洗手间回办公室的夏小佑。
“小安你这是专程来迎接我的吗?”她故作自然地说,面上的笑容却有些呆板。
我刻意忽略掉那笑容里的僵硬,严肃地点点头,“可以谈谈吗?”
“在这?”她有些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迟疑地说:“要不换个地方?后花园怎么样?”
听到“后花园”,我严肃的模样再也绷不住地漏出一丝笑,对上她困惑的眼神,我解释道:“没什么,只是今天大家都喜欢去后花园。”
她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后花园很多人吗?那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我们要聊的话题很见不得人吗?”
“不,倒不是这样。”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没有很多人,只是刚刚桑榆也把我拉去了后花园,走吧,就去后花园。”
我率先迈开脚步,夏小佑则不疾不徐地跟在我身后,“桑榆那孩子,哪儿有学生把老师往小花园里拉的。唉,呸呸呸,我说错话了,你别瞪着我。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桑榆是你的课代表,宋琋是我的课代表,这俩小孩真蛮有缘的。她找你说什么?因为和宋琋闹矛盾了?”
“你也知道?”
“她们俩怎么样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唉,你又笑什么?”
“只是有些耳熟。我方才说桑榆是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她回敬我说我是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听着身后夏小佑的轻笑声,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地上扬,“仔细想来,她也没说错,之前的行为确实过于幼稚了,不过同她聊过之后,我倒是想通了些。”
“你说这算不算教学相长?”她干笑两声打趣道。
“你很重要。”我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猝不及防地对上夏小佑的视线,看着她局促地别过脸,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如此重要,所以我不想再装作糊涂地相安无事下去,明明心里在意得要命,却仍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派头。”
“来宁。”她细长的眉毛纠结着隆起弯弯的眉峰,碧色的双眼透着近乎哀求的神情注视着我,“难得糊涂,不好么?”
眼前夏小佑为难的脸似乎和醉酒那晚她两颊酡红豪气干云的模样重合在一处,我垂下眼睑勾了勾嘴角,尽力模仿着她的语气,“为了平衡嘛,若人人都耽溺在自欺欺人中,这世间未免太过美好了。”
她神色愈发复杂起来,除了为难还掺杂着几丝羞恼,嘴唇开合,却没再说什么。
“你不用感到为难,我也不是逼着你作出选择,朋友或者恋人,身份不是最重要的,”我顿了顿,卯足勇气抬头直视她略有些惊讶的脸,“你才是。我希望你能摆脱杜若留给你的自卑,去相信自己是值得被喜爱的;摆脱那丁点的自视甚高,不要求自己做那无欲无求的圣人;更愿你成为你自己喜欢的模样,任何人或事都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我更不能。
她微微睁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我,我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便在那双眸中迷了路,我偏过头支支吾吾地说:“你表面上虽然说一起失忆,但一直在纠结怎么答复我,对吧?你不用反驳,我能明显感觉到你的拘谨,既然回避不能解决问题,何不直面它,与它融洽相处,直到答案显而易见的那天,好吗?”
“如果时间很长,你会不耐烦而先行离开吗?”她局促的瞟我一眼,怯生生地问道。
“你永远值得等待。”我还她一个满满的笑容。
小番外
当天下午夏小佑上完课前脚刚进办公室,安来宁后脚便离开了,没来得及打招呼的夏小佑黑人问号脸地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只见一张对折的雅白信纸安分地躺在桌面上。
已经习惯于收到各类情书的夏老师面不改色地拾起信纸,面不改色地阅览了一遍内容,然后满脸通红地将信藏在了抽屉里。
雅白信纸上,清丽娟秀的字体工整地写道:
“谢谢你给我一个等待。做人最好常在等待中,须是一个辽远的期望,不给你到达最后的终点,但一天比一天更接近这目标,永远是渴望,不实现也不摧毁,每天发现新的欢喜,是鼓舞而不是完全的满足。顶好是一切希望完全化为事实,在生命终了的前一秒中。
我仍是幸福的,我永远是幸福的。世间的苦不算甚么,你看我的灵魂不曾有一天离开过你。
祝福你!
——《朱生豪情书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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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两个人讲开了,感谢桑榆和宋琋的付出=)距离两人在一起就差一步了,不慌
对了本来应该昨天发的,但是回归上课和作业让我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