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之下

　　大羽十五年，又是一年五月丰收节。羽笙坐在玉辇之上，头顶烈日，昏昏沉沉。可是他依然要保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挥手向百姓们执意。他一边挥着手，一边在脑海里盘算着，要如何说服礼部取消掉这个皇帝巡游的制度。他的左手拇指又不自觉地摸上那个自己带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无论体温多高，它都是冰凉凉的，让人稍稍平静。

　　他眯着眼睛，眼神飘忽着，突然，一道光芒吸引了他的眼球，他探寻着望过去，看到一双眼睛，眯成了弯弯的一条缝，不知是被太阳照的，还是自己笑的，那眼睛下面围了一圈面纱，看不清楚面容。

　　羽笙的心咯噔了一下，线报说她正在大姚，怎么会……？

　　“停轿！停轿！”羽笙大声喊道。

　　下人们赶紧停住，有太监疑惑上前来询问：“皇上？不知……”

　　他站在玉辇上观望着刚刚的那个位置，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他急急地想要冲入人群之中，却被下人和侍卫们拦住了：“皇上！这里人多杂乱，万万不可下轿呀皇上！”

　　人群中也发出奇怪的嗡嗡声来，他们俊美的陛下怎么了？、

　　羽笙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便放弃了，回到玉辇之上，整了整仪容。

　　“皇上起驾！”

　　丰收节之后紧接着是赛马节，他带着众朝臣按例扎营在五观山，也如往年一样，只在开幕典礼和篝火晚宴上露脸，其余的时间他都闷在帐篷里改奏折。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从此封在皇宫内。第一年时他说什么都不肯来，整个朝堂上的臣子都跪地求他，他简直是无可奈何，这些人平时办事都挺利索，唯独拘泥于陈旧的礼制祭祀之中。每年走上这片他和宇桐曾留下过最美好回忆的土地，他的心依然隐隐作痛。

　　赛马节中的一个晚上，外面和风徐徐，月明星稀，郎才佳子纷纷抛开平日的忌讳，相邀赏月，羽笙依然独自一人，在宽大的帐中处理着他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折。

　　今夜他好像心思有点偏。他一向信任的线报，今天居然来了联络说突然失去了她在大姚内的踪迹，看这时间，她失联也已经好几天了。他有些烦躁地拉了自己的领口，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正要取水来喝，却发现水也没有了。

　　“来人！”羽笙呼唤道。

　　帐外毫无反应，他有点疑惑，再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正当他要走出帐外看看情况时，帐内的烛火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羽笙提高了警惕：“谁？”

　　来者在暗，借着他一时陷入黑暗中眼睛还不明晰的时候，动了手。

　　羽笙感到自己的右肩被拉住，他迅速地按住那人的手，反身与之面对面，那人却蹲下，转而从下面袭击他的脚，他感受气息的流动，翻身跳起避开，大力拉住那人的手使其站起，羽笙借身体掉落回地的力量反扣，待他站稳之时，他用那人的手钳制住那人的脖子，自己站在了那人的背后。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多年不见，功力见长，值得表扬！”

　　那人心有不甘，又想蹲下脱身，可是羽笙突然松手，把那人翻转过来跟自己面对着面，大手捏住那纤细的腰，拉到自己怀中，稳稳地牵制住了这个不速之客。

　　他看着那双眼睛，笑了，那双眼睛却不服输似的地瞪着他。

　　他突然把眼前的人抱紧，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之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花香。他心狂喜，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越抱越紧，像是要把这个人也嵌进自己的骨骼中去，直到那人吃痛地拍着他的背：“憋！憋！憋！”

　　他才愿意松开她，她才得以喘气：“憋死我了。”

　　羽笙笑着看她，却又把她抱进自己的怀中，不过这次只是轻轻地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

　　“你终于回来了，桐儿。”

　　宇桐听到羽笙胸腔里擂鼓似的心跳声，她把头抬起来，有点好笑地问道：“你见到我这么紧张吗？”

　　羽笙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怕你再次离我而去。”

　　“是你先走的。”宇桐闷闷地辩解道。

　　羽笙心情极好，不愿与她争论这些，现在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的事情，她在，便是最好了。

　　他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想要去把蜡烛点亮，宇桐却拉住他的手，他也不计较，陪着她在黑暗中坐下来，许是这姑娘在外头久了，没脸见自己，羽笙越想越觉得她可爱得搞笑。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有暗卫跟着我！”宇桐突然想到了自己袭击羽笙的真正目的！

　　六年前，她从青龙镇离开，随之周游四国，拜见翰皇，精炼剑术，闯荡江湖，扶贫助农，医馆打杂，几乎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她想到自己有时路上在林子里露营的时候，会到附近的河里沐浴，她那时还完全不知羽笙安插在她旁边的暗卫，她简直不敢去想。直到最近在大姚的山中遇上高人指点，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些暗卫的存在，她马上就决定了甩掉他们，来找羽笙质问。

　　“能甩掉我的人，好姑娘，你越来越厉害了。”羽笙却用手指滑过她的鼻翼。

　　宇桐不由得把手覆上羽笙的额头，再试试自己的。没发烧啊，她心想，今天晚上，他怎么像一只戳不破的水球一样，无懈可击呢？

　　羽笙却在这时靠过来，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唇，她一时呆住，羽笙便覆上她，开始时还有一点温柔，到后面，他像是不满足一样，用舌头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他深情地吻着，忘乎所有地吻着，这个女人，让他陷在地狱之中这么多年，现在她回来了，他再也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宇桐承接着他热烈深情的吻，她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腰间越来越热，然后慢慢地往上游移，他褪去了她的外衣，他也引导着她褪去自己的宽袍。羽笙吻着她的唇，又从额头，到眼睛，到脸颊，到脖子，他完全醉在了宇桐特有的体香之中，让他欲罢不能。

　　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上，羽笙伸手到她胸前的那个衣结之上，宇桐却急急地将小手压在他的手上，她的眼睛无论在何时都是亮亮的，她有些害怕地望着羽笙，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否已经做好迎接它的准备。

　　羽笙坚定地望着她，再次覆上唇来，他在她的耳边低语：“别怕，我在。”

　　宇桐听到这句话，不知是鼓足了勇气，还是放下心来，她把手伸到羽笙的脖子后面，把他拉向自己。终于，他们交融在一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够把他们分开了。

　　天慢慢亮了，昨夜漆黑的帐篷，此时也一片光亮。羽笙常年赶早朝的习惯让他早早醒来，他不敢睁开眼睛，害怕昨夜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睁眼，看到面前的人，呼吸均匀地躺在自己的身边，身上未着半缕，薄被盖在身上，显示出美妙的曲线，羽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看到她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身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曾经想要把它们拿在手里，是不是会像鱼儿一样从手间滑落。他把宇桐的一缕头发拿起来，和自己的头发编在一起，打了一个结，结发。

　　这么一弄，便把宇桐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羽笙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又注意到那个“结发”，她好像突然醒悟过来，刹那间羞红了脸，把被子捂住脸庞，羽笙好笑，用手去拉她。

　　宇桐感受到他的手上，有个凉凉的东西咯着她的手，忍不住好奇露出一只眼睛来看，这一看就把脸露了出来，小手抓着羽笙的左手，旋转着他无名指之间的那枚戒指。

　　她摸向自己的胸口，自己的戒指还在，那这枚是……

　　羽笙看着宇桐又疑惑又纳闷的样子，笑意更深，他说：“这是对戒，一枚给女，一枚给男。冰慎玉戒，举世无双。”

　　他取下带在她胸口的那枚翠玉，牵过她的手，给她套上了那枚戒指。

　　“笙之音，仅此一人，永生永世。”

　　他抬头，她的笑暗淡了一室春光，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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