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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先生（四）
春天晴朗的天气里，户外干净的草坪，是一个适合构思的好地方。周围充满着一家人放风筝的欢声笑语，古泽琛敲打着键盘，时而抬头，只要看到顾佳雪或沉吟、或微笑的表情，都能让他的心绪变得平和而宁静。
顾佳雪没有抬头：“总这样抬头偷看我，你能完成出版社的赶稿任务吗？”
古泽琛诧异地一笑：“我发现你的洞察力真的很适合去法证科工作。”
顾佳雪抬起头来：“你有没有听说过，当一个人接收到其他人的目光时，他所感知到的皮肤电阻会增大？所以这么近的距离，你偷看我，我当然能察觉出来。”
“你说的这一点，我回家以后会搜索论文，仔细研究一下。”古泽琛回答，“那么，我提出的提议，你要不要也认真考虑一下？”
“好，我会好好考虑。”法证是顾佳雪尚未接触过的领域，如果说她对此毫无好奇心，那是不可能的，况且，如果加入法证部，她可以持续跟古泽琛保持接触，也有利于任务的完成；但是，一想到加入法证部后，她有可能需要频繁接触命案与罪犯，顾佳雪就望而却步了，她真的已经受够了在各种毫不浪漫、琐碎无趣的副本中疲于奔命了！
顾佳雪和古泽琛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生出了默契，而时间也不知不觉划过。古泽琛梦醒恍惚之时，都会觉得这种有家人、伴侣陪伴的日子，美妙得如同梦境。
然而梦境，是必然会被打破的。
噩梦般的日子，开始于一通深夜里医院打来的电话。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你的姐姐，死于心脏衰竭。”
医生的宣言让古泽琛霎时如堕地狱，从小相依为命、给他诸多陪伴指导、笑容美好如同天使的姐姐，就这样离他而去了？！悲伤之情，排山倒海。他似乎只剩下了一个躯壳，勉强听着所有人的安慰，却连任何的反应都给不出。空荡荡的病床上，姐姐的气息仿佛仍然留存着，可她身体的温度，却早已不见。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更令古泽琛痛苦的是，他的姐夫、他生命中的良师益友，高彦博，被控谋杀他的姐姐。所有的表面证供和证据均指向了姐夫，当古泽琛在拘留室探望高彦博的时候，他看到一向神采奕奕的姐夫，神情颓废、胡子拉碴。
心脏的所有力气似乎早被抽空了，古泽琛面无表情得问道：“你有没有做过？”
高彦博回答：“我没做过。接下来请你回答我，你相不相信我？”
片刻，古泽琛回答：“我只能回答，我不希望是你。”
……
色泽诱人的海鲜粥，来自每天限售二十份、需要早上六点就赶去排队的中环十二公馆。可古泽琛却觉得每一口都味同嚼蜡。
“我吃完了。”古泽琛勉强笑了笑。
顾佳雪看着粥碗中还剩下了三分之二的容量，但她心知，这已经是此时心力交瘁的古泽琛的极限，她将盖子盖上、袋子收好：“你要相信警方，他们一定会把真正伤害你姐姐的人绳之以法。”
古泽琛靠在沙发上，双手捂住眼睛，他装作是为了缓解因为灯光太刺眼而产生的疲惫，实际上，他只是为了挡住自己这些天来难以控制的眼泪：“在买这间房子的时候，姐姐说要给我一个很大的房间，所以害怕这间房的面积不够大。但是现在姐姐走了、姐夫被抓，我才发现，这里真的很大、很空。”
顾佳雪坐到古泽琛的身边，用手梳理着他的发丝：“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就像我之前所说的，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把对你姐姐的歉疚和爱，珍存起来，永远怀念吧。”
古泽琛捂着双眼点头，顾佳雪抽出一张纸巾，敷上了他的双手：“虽然我并不了解你的姐夫，但从你对他的描述来说，我相信，他绝不会杀害你的姐姐。他的性格那么积极，又那么爱自己的妻子，怎么会忍心亲手送她离开人世？”
姐姐和姐夫相处的一幕幕细节从古泽琛的脑海中闪过。他被悲伤冲昏了头脑，他怎么能忘记姐夫爱她至深至重、丝毫不亚于自己？
古泽琛站起身来，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未擦干的泪痕，可此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你的粥我拿走了，我现在要回警|局，重新梳理证据。”
一边说着，古泽琛一边穿上外套：“今晚我家里没有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住。”
顾佳雪站起身，帮古泽琛扣上纽扣：“你知道，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深夜的警|察局法医办公室。
“好的，谢谢。”古泽琛放下电话，他双手并拢搭在桌子上，说道：“重案组和法证部都在通宵赶工寻找证据，但基于案卷保密原则，他们无法告知我案件调查的进度。”他一只手困扰得扶住额头，“我头一次发现，香港警队的精确分工也会让人这么苦恼。”
顾佳雪走到他的后面，轻柔得按压起他的太阳穴：“起码，你们每个人的目标都是相同的，那么，我们来案情重演，好不好？”
古泽琛点了点头。
顾佳雪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列出时间表：“你姐姐起床后一般会做些什么？”
古泽琛思考着回答：“她一般会躺在床上听广播。”
顾佳雪在纸上飞快记录着：“那接下来呢？”
“中午吃完饭以后，护工会推着姐姐去楼下草坪休息，有的时候沛沛会过来找姐姐聊天。”
顾佳雪圈出了“沛沛”两个字，而后示意古泽琛继续回忆。
“到了晚上，我和姐夫会在下班后找姐姐，陪她吃饭聊天，等我们走之后，姐姐就会睡觉了。还有，每天医生会对姐姐进行例行检查，医院的病房管理很严格，进出的护士、医生都需要登记。”古泽琛痛楚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感觉自己回忆得越清楚，就越加重了姐夫和沛沛的嫌疑。
“放松点，”顾佳雪的手放在古泽琛的肩膀上，“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你姐姐经常接触的人，除了你姐夫和沛沛以外，还有医生和护工。如果你仍然愿意相信你的姐夫，就尽快把医生和护工的资料交给警方吧。”
古泽琛沉默着，许久，他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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