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刺

　　顾瞳周一去上班的时候，依然是一副憔悴的样子。
　　赵梦婕看着她直叹气：“有没有搞错？我专门叫你安心休息，结果还是这副休息不足的样子回来。这家人也太不像话了。”
　　顾瞳苦笑，无言以对。
　　但是赵梦婕接着就又两眼放光地问：“瞳瞳，老实说，周六晚上到底干嘛去了？怎么找你的电话都打我这里了？”
　　想起周六，顾瞳嘴角不由就微微扬起：“周六晚上，跟一个特八卦的人倒了倒苦水。”
　　“特八卦的人？”赵梦婕蹙眉回想，“你还认识这种人？”
　　顾瞳想起罗八卦，眼里不由就闪过一抹笑意。
　　不过，赵梦婕这人比较粗线条，没有注意到顾瞳那个细微的表情。而且，她显然有个更加按捺不住的消息要跟她分享：“不过，瞳瞳，我倒真有条八卦要跟你说。”
　　“哦？”顾瞳乐得她转移话题，连忙做出感兴趣的样子。
　　赵梦婕的笑容便多了些暧昧不明的味道，捅了捅她的胳膊肘，说：“肖屹昨晚跟我说，有个人这周末要开个人影展了。”
　　顾瞳看到她的笑容，再听着她的语气，心下立即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却故意装出一脸懵懂的样子说：“谁呀？”
　　“呵！”赵梦婕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瞳瞳，你不是这么迟钝的人吧？还能是谁？罗栋！”
　　“哦，是他呀。”顾瞳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却突然就感到一丝失落。他要开个人影展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对她只字不提。
　　罗八卦，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赵梦婕没想到自己那么重磅的消息放出去，居然变成一个哑炮，不觉有些出乎意料：“咦，你这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瞳瞳，之前不是对他挺有好感吗？难道真的打算就这么错过了？”
　　顾瞳淡淡地说：“我现在这状况，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了。”
　　赵梦婕想了想，便也叹了口气，认同地点点头：“也是哦。”
　　顿了顿，她再开口的时候，虽然是想要坚持着把得到的消息透露完，但很明显也有些兴味索然了：“我听肖屹说，罗栋这人可能还挺厉害的。据说他的个人影展筹备过程中，有那么一两张照片流出去，业内看了都说水准很高，很是欣赏呢。”
　　“是吗？”顾瞳笑笑，“看来不是个骗子了？”
　　“骗子是绝对不会了。”赵梦婕耸耸肩，“肖屹还说，他这要是一展成名，估计将是业内一颗即将崛起的新星。到时候，水涨船高，身价可能就高了。早知道他这么牛，我一开始就该去把他挖过来。现在，恐怕已经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很是惋惜地叹气。
　　“你挖他干什么？”顾瞳看看她，“咱们公司本来就有阿凯和小周，遇到比较重要的时候，肖屹不是也常常来帮衬你吗？”
　　赵梦婕说：“不，瞳瞳，这个问题不能这么看。阿凯和小周也就应付个一般的情况，但是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在业内也完全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肖屹那个级别倒是够高，但是那死家伙又不跟咱们公司挂靠，也就偶尔帮帮忙。要是咱们公司能有个这么专业这么高级的家伙，那以后出去竞标谈生意什么的，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顾瞳想了想，也赞同地点点头：“对哦，那倒是。”
　　赵梦婕却蓦然眼睛一亮：“哎呀，瞳瞳，你这不现成的人选吗？我怎么把你忘了！”
　　顾瞳一愣，警惕地看着她：“干什么？”
　　“瞳瞳，你看，你本来就认识他。我听了你之前的描述，觉得他对你应该也相当有好感，不如你代表公司去跟他接触一下，怎么样？”
　　顾瞳看着她，颇有些为难。
　　“瞳瞳，你还犹豫什么？你听我说，你可别再傻乎乎地吊死在傅家这棵歪脖树上了哈？所以，我觉得由你出面去拿下罗栋，简直是太好了。这件事，对你个人也好，对公司也好，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赵梦婕兴奋得不行，“一箭双雕，多好！就这么定了！”

　　这段时间，顾瞳被傅家人弄得心力交瘁，所以既没精力也没心情跟赵梦婕细说。
　　而事情到了现在，她跟罗栋之间的关系其实颇有些尴尬，所以顾瞳也就谁都没讲，包括赵梦婕。
　　不过，赵梦婕既然这么要求，她就当作公事去办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不必赵梦婕强求，顾瞳就答应了。
　　正好她最近状态不佳，赵梦婕便分了许多工作给别人做，所以顾瞳手头恰好没有太多工作，只把几件急务略作处理之后，她就打了个电话给罗栋。
　　罗栋接起电话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要知道这可是顾瞳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顾瞳于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说有公事找他。
　　罗栋更意外了：“你有公事找我？什么事？”
　　顾瞳却故意卖个关子：“见面谈。”
　　“呵，这么神秘？”罗栋笑，却也并不追根究底，很是爽快地就答应了，“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见面？”
　　顾瞳听着他那么熟稔的口气，不由就又唇角上扬，略一思忖之后，说：“中午吧，我请你吃饭，算是礼尚往来。”
　　“好。”罗栋仍是一口答应。
　　顾瞳想着，既然请罗栋吃饭，那就选一个离他不远的地方。但罗栋根本没告诉她自己在哪里，只说不必，他开车过去，顾瞳自己方便就好。
　　罗栋既然这样说了，顾瞳也就不再跟他客气，把地方定在了与“捷美”隔着一条街的广式茶楼“陶然居”。

　　中午十二点，罗栋准时赴约。
　　顾瞳在“陶然居”订的是个名为“清风亭”的小包间。
　　罗栋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包间里候着了。
　　两个人点了菜，顾瞳问：“喝点什么？”
　　“喝茶吧。”罗栋说，“我等会儿还得开车回去。”
　　“哦。”顾瞳点点头，问了他的喜好，叫服务员上了铁观音，然后随口问他，“最近忙什么呢？”
　　罗栋说：“准备搞个人影展。”
　　顾瞳因为已经从赵梦婕那里听说了，所以并不意外，仍旧随意地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罗栋也是很随意的寒暄口气，“本周六开始，为期一周，就在宏大文化中心一楼展厅。”
　　“哦，那要恭喜你了。”顾瞳说。
　　罗栋看她一眼，笑了：“谢谢。你周六有空吗？”
　　顾瞳略一思忖，说：“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罗栋说：“那，有空的话，过来转转？”
　　顾瞳笑着点头：“好的，我要有空，一定过去看看。”
　　然后，她低下头抿了口杯子里的茶水。方才这一段对话，让顾瞳突然发觉，其实她跟罗栋之间还是很有距离的——或者说，其实，罗栋一直在刻意地跟她保持距离。
　　个人影展，对他而言应该是件相当重要的事，可是你看，他甚至没有对自己主动提起过。而最后的那句邀约，摆明了不过是一句客套而已。所以，顾瞳也就给了他一个相当客气的社交性回答。
　　顾瞳，之前对罗栋，你是有点自作多情了啊。

　　罗栋却很敏锐，立即发现她情绪突然就有点低落。
　　他也轻轻啜了口杯中的茶水，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顾瞳，不是说找我谈公事的吗？”
　　“对啊，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顾瞳立即笑了，再抬眸看他的时候，眼底已是一贯的平静和淡然。
　　这时候，正好服务员来上菜了。
　　两个人下午都有工作要做，所以就边吃边谈了。
　　顾瞳向来不是个兜圈子的人，所以就简洁明了地说了自己的来意。
　　罗栋听了，显然有些意外，略略沉吟片刻，然后微笑着说：“你们公司，想要聘我做专职摄影师？”
　　“是啊。”顾瞳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罗栋轻轻咬着下唇，看着顾瞳，又略略沉吟片刻才开口：“你们赵总，怎么会认识我？”
　　顾瞳心底一惊，想起最初还是自己先向赵梦婕打听他的——呵，难道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但是她反应却快，立即笑着说：“你应该认识肖屹吧？”
　　“肖屹？”罗栋略一回想，点点头，“嗯，见过几次，不大熟。”
　　“对啊，肖屹跟我们赵总，两家是世交。我想，应该就是他向赵总推荐你的。”顾瞳说。
　　“哦。”罗栋点点头，又问，“圈子里那么多人，我又没什么名气，你们赵总怎么就想着来找我呢？我觉得，你们公司开到现在，应该不缺摄影师吧？”
　　好吧，这家伙精着呢。
　　顾瞳笑笑：“公司确实有两位摄影，但是赵总一直觉得他们缺点创意和灵气。我听赵总的意思，是从肖屹那里见到你的作品，很感兴趣，觉得特别符合她的要求。”
　　罗栋一直专注地看着她，听到这里，他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别样的笑意，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我不明白的是，你们赵总怎么就会想到派你来跟我谈？她怎么知道，咱们俩认识？”
　　顾瞳说完话，正喝了一口茶，蓦然听到这一句，一下子破了功，“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
　　罗栋连忙递了张纸巾给她，一边很辛苦地忍笑不语。
　　顾瞳用纸巾擦了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忍不住咬牙道：“罗栋，你怎么不去死啊？”
　　罗栋用手撑着额头直笑，却也并不还嘴。
　　顾瞳也不再说话，低了头，觉得自己脸颊有点发烧。
　　就听对面的罗栋又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歉：“别生气，顾瞳。你没发觉，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太客气太生分？我不喜欢，这种来跟你谈生意一样的感觉，也太一本正经了。”
　　顾瞳还在气，随口就说：“所以你就非要搞点不正经出来？”
　　一句话说完了，顾瞳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说了句什么，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我这乱七八糟都在说些什么呀？顾瞳，你被他刚才那句话刺激得智商直接为负数了吗？
　　果然，罗栋噗嗤一下就又笑了：“哎，我怎么就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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