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

　　柔佳这是与李文台婚事告吹后，头次见到了自己外祖母。老人家看上去更加衰老了些，鬓角白发增多了。想到退婚后，老太太为自己争取来的五百两银子，柔佳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疾步走过去，搀扶住了老太太。李太太在知县夫人面前不摆款，尤其在路上便听说了，是自己孙女犯了事，这更低着一等。一大把年纪了，行礼问安。老太太一生刚性，轻易不肯低头示人，这一请罪，一张老脸都是红的。柔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生怕她心气儿高，怄过去了。“夫人，家门不幸，给您添麻烦了。” 李老太太面上难掩尴尬神色。

　　所幸陈夫人对这样老者，面子还是很给的。她笑着搀扶起来道：“这样大晌午的，叫您过来，实在是有要紧事。您老人家何等人品作风，我心里都有数，只是小辈偶尔糊涂，需得我们插手管教，这次请您来，也是为了说明问题，免得教我们落下不是。而且，”她悠悠看了柔佳一眼，又看看李文娇：“这原本，倒是您的家务事。”

　　一个孙女，一个外孙女，可不就是家务事？

　　她把老太太请到客厅，又叫人摆上香茶，三言两语，把话说了个明白。

　　李文娇扎着耳朵听，发现要紧处反而被避重就轻，急忙抱住了老太太的腿：“奶奶救我，奶奶救我。我本是自己捡的，我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的孙女怎么会有那偷鸡摸狗的下作习惯？”

　　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气，叹道：“在你哥哥婚事告吹前，我原本也觉得你是个好的”
　　李文娇六神无助，只管不住口的求情，两行眼泪淌下来：“奶奶，我也是您的亲孙女啊。往日的过错，您也罚我了。我，我偷偷禁足还跑出来确实不对，但您尽可以再罚我。可我这次真的是冤枉的。若是我以盗窃罪入了女牢，那我这一辈子都完了。奶奶……”

　　“你……”老太太颤抖着手指指着她：“你不是说我是个偏心窝子老背晦吗？怎么今日就求到我这里来了？我今日若求情不成，是不是对你不尽力，是不是恰说明了我偏心呢？”

　　李文娇满面惶恐：“我不敢，我真不敢了。我以后尽心尽力孝顺您老人家，再不敢惹事。好奶奶，求您看在我爹爹我哥哥的份上，饶了我这一遭，我这次是真得冤枉的。我以后再不敢起坏心。”

　　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我现在只悔，悔当初不该心软把你交给你娘养。她可守贫穷，经不住富贵，对幼儿宠溺无毒，有失管束，贪欲一发，更惹出祸端。只盼你你记住你说的话。我李家再没有这么多体面可以丢了。你若再做丧心悖德，有辱门风的事，我，便会当做李家没有这个人。”

　　李文娇浑身一凛，汗毛炸起：在这样的县城，姑娘被悄无声息的沉潭这些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她赶紧低头，以示自己听进去了。

　　李老太太视线在她身上一刮，瞄准了这套行头，她没收了私财，也是为了避免她手里有钱能不够，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她怎么能出门，如今这一身……是了，定然是程英儿那外善内冷的。

　　“好，我便豁出这张老脸，与你说上两句话。”李老太太面上有不正常的红色，柔佳心中微慌，她知道这是肝气勃发的征兆，不由得离她更近了些。

　　李老太太年事虽高，但人老成精，脑子也灵醒。她听来听去，便知道大概猜到了知县夫人的用意。李文娇不管有没有偷东西都不重要，李家外头的脸面她一定会给。但李文娇这人她是深深的厌恶，必得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才成。

　　“夫人，老妇有罪，子孙不孝，孽畜无知，在府上惹了事端。夫人是最最宽宏的，如今便给我些些面子。我自然带着孽畜回家，好好管教。我那小院里，有一个斗室，是我平日里用来诵经拜佛的，我此次归家，便会将她禁于斗室，亲身看管。并且向夫人保证，她再不会出现在您的眼前，否则，就当她偷了东西，抓她去吧。”

　　李文娇已听到软在地上。陈夫人终于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那我这里还有点事要做，就不送您了。”

　　“哎，怎敢劳烦夫人。”李老太太站起身来，脚步软晃，幸亏柔佳离得近，一手牢牢搀住了她。“外祖母，你——”老太太紧紧抓住了柔佳的手，嘴唇抿的紧紧的，颜色也是乌红，柔佳心里急切，悄声告诉身边伺候的丫头，回家后，立即给老太太熬一副疏肝解郁汤。

　　老太太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叹了口气。眼瞧着那搀扶着自己的手，衣袖微微滑下，露出一个翠莹莹宝气散射的镯子，便道：“这是陈夫人送你的吧”柔佳低低的答应了一声。老太太微微闭了闭眼，露出大事去矣的表情。

　　柔佳不放心老太太，心思一转，叫下人去找李文台回来，这两天他一定得在家里照应着。自己站在路边，看着 马车去远了，方蹬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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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头，王氏领着栓哥儿，也不说回婆家，竟是回了娘家。表面上说得是不放心弟弟的伤情，心里却是气不忿。又怪柔晴这当嫂子的，今日在大街上不给自己面子，又怒柔佳牵连栓哥儿，带累自己。那背后发阴招的是李文娇，但李文娇不是齐柔佳的表姐？反正她们都不是好东西。她嘴上骂骂咧咧，一低头看到栓哥儿手里竟然还端着一碟子酥，一边走一边吃，小嘴里塞得满满的，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栓哥儿无辜被骂，顿时哭起来。屋里头王洪志正在治棒疮，刚一洒药膏消毒，就疼得哇哇叫，听到小孩哭，更是烦躁：“嚎什么嚎，爹死了还是娘死了？！”

　　王氏一听七情上脸，唰的一下推开门：“你好端端的咒谁死呢？你才死了呢。你挨了这么多下子，你怎么不死。”她袖口一收，大模大样往板凳上一坐：“你自己没把人弄到手，是你自己没本事，那谢钱还是得给我啊，一个字儿都不能少。”

　　王洪志往地上呸了一口：“我真是八辈子倒霉，摊上你这么个认钱不认人的姐。我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上来就要钱。”

　　王氏撇了撇嘴角：“我也奇怪的很，怎么这会你的招数就不灵了呢？”

　　王洪志想到那个红衣少年，顿时咬破了嘴唇，气得攥紧了拳头：“哼，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然也敢管老子的闲事。听他口音是外乡人。哼，连到了旁人地界要拜山头都不知道。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可他跟知县公子走得很近，连陈夫人都喜欢他。你真敢下手？”

　　“哼，我在这山城里和兄弟们焚香结义的时候，他小子还没出生呢。不过是脸皮长得好看些罢了，手上虽有两下子，但市井经验少的很。莫说是他一个小白脸，哪怕是凤子龙孙来了，我都能让他悄无声息烂在这里。”

　　“啧~”王氏翻了个白眼：“齐柔佳这女子皮囊是娇艳些，可也值得你这么下功夫？省些些银子在别的女人身上不行？反正灯一拉都一样。”

　　“你懂个屁，妇道人家”王洪志一想到柔佳那娇媚的脸，清冷的眼，就觉得难以自抑。这世上女子，若非姿色一般，便是清秀艳丽，或太俗媚，或太无趣。但这齐家二姑娘，竟是人间极品，传说中的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大约就是这般。能让这冷艳却骄傲的女子在自己身下承欢，那是何等有成就感的事情？

　　柔佳回到家中，便跟爹爹说了陈夫人的微妙态度。齐大夫看着那极品翡翠镯子，沉默半晌，不肯言语。柔佳轻声道：“陈夫人出自上京豪门，爹爹以前不是一直不愿意跟这样人家有过深交情吗？既然爹爹觉得不妥，我明儿去给陈夫人回礼罢。”

　　齐大夫叹息“你这一辈子不去京城才好，若去了，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柔佳心里诧异，当年母亲殒命那一折，最多算是私下见过叛臣，又不是什么大的政治错误，况且爹爹也没有屈服，怎么会去不得京城呢。她当日便觉得爹爹言犹未尽，这其中怕另有个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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