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情

　　林鞘也想到了，但是不想说什么，总还是有点不相信的...如果俪靥华的真正性情是那样子的，那真的是侮辱自己看人的眼睛了。

　　风轻道：“看见那石书时，我听无羽说和血书一模一样...不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互相对视一眼，心情都莫名沉重起来。

　　那血书，一定就是幻书妖的本丨体！看他们神色，应该是都想到了吧...以前还把它拿的那么近。而那血书，此刻还留在勒青...

　　舟丝丝激动道：“我们得回去！”

　　无羽点了点头。风轻梦浅向芜琊作了个揖，梦浅伏着头道：“本有事相求哑尊，不过今日不合时宜，待我们先行回谷，来日再正门拜访道歉和感谢。”

　　芜琊只看了她们一眼，一句话也不回，风轻梦浅悻悻然起身匆忙走了。

　　芜琊转而看着无羽，道：“你要跟他们回勒青？”

　　无羽认真道：“要的，它害更多的人怎么办。”

　　芜琊冷冷道：“那你走吧。”

　　林鞘惊疑道：“那是你家大阵里的鬼东西，你不跟我们一起去降了它？！”

　　芜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淡道：“不去。”

　　林鞘看见了哑尊紧紧握成拳头状的铁手套。其实，没有人比他心里更担心了。

　　“行吧，那我们走了。”

　　“嗯，我可不会帮你们收尸的。”

　　“当然。”

　　唉，无羽这师叔真是个打死不认的性子，他想起芜琊说的这话又揉了揉眉心，继续赶路，心底庆幸终于可以用飞的方式回去了。

　　还多亏了哑尊的灵丹妙药给他们恢复灵力。

　　无羽一路给他说这玉琵琶不知音尊门主有多宝贝它，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用了就用了，又不是他偷来的。

　　舟丝丝也说，传闻玉琵琶是用千年寒冰玉作材料，以制器世家维氏淬炼成的，是上上品仙器。

　　不过，现在琵琶是在他手中一日有余了，音尊要生气也早该生完了？真还有点不安，鬼知道要怎么个被收拾法。

　　“安心吧，音尊可好说话了呢。”柳娴笑着道，“我有次回家赶我姐姐的婚宴忘了请假，好几天才回去，音尊也没说什么只让我安心。”

　　......感情你和我遇上的不是同一个人吧？上次见音尊还眼睛毒辣地看我，说话刻薄着呢......

　　林鞘心底是泪流不止，面上笑道：“如此最好。”

　　无羽突然道：“我们飞了多久了？”

　　林鞘道：“大概两三个时辰了吧。”说完他就皱眉了，不应该，飞这么快现在应该早到了。

　　柳娴道：“经你们这么一说，我感觉消耗近半灵力了。”

　　舟丝丝什么也不说，直接一记爆发冲入云霄，但是还没冲得有多高就停下了。

　　她低头向他们喊道：“有结界！我们一直在打转。”

　　小人...居然用这么低劣的法子。

　　林鞘双手抬起合上，默念“五里香墨，无形无处，散！”，一道墨形身子在前方空中显出。

　　墨形中渐渐飞出一个身着青白色勒青服的少女，越近越看清，大义凛然阳光明媚的脸。

　　虽然，这张脸，现在看起来多了很多讽刺与恶心。

　　可是，就是她......俪靥华修的最好的课就是结界之术，五里墨香。

　　“俪靥华。”林鞘有点想吐，特别是回想到肉成血雾的那幕。

　　俪靥华笑道，“怎么不叫我俪姐姐了？”

　　“许久没叫了。”强压住想吐的感觉。

　　“林师弟果然很厉害呢，一下就解了我独有的五里墨。”俪靥华装作疑惑道：“不过你怎么就猜到是我呢，或者说你怎么舍得猜是我呢？”

　　林鞘冷哼一声，不予回答，谁不知道音尊都赞她的结界之术是精藏深渊迹绝踪的。

　　无羽见这一幕，脸上堆满了愤怒，以前还有余心和林鞘拦着，现在根本是把讨厌写在了脸上。

　　俪靥华自顾自道：“你们回勒青干什么，找这个么？”说着她手上摊开一本血书。

　　幻书妖！

　　林鞘将灵力汇集脚下，一个箭步飞过去，手朝血书抓去。

　　“嘶...”疼！手掌中心被血书散出的红点穿过，活生生穿了个洞，林鞘倒吸一口气。硬是转了个方向，身形不稳得差点落下去。

　　无羽向他喊道：“你别冲动，先回来！”

　　舟丝丝双臂张开护着背后的柳娴。

　　俪靥华以游移之术瞬间绕到林鞘背后，轻笑道：“哎呀呀，就这么想我，迫不及待就冲上来啦。”

　　林鞘感觉灵力越来越少，明明，没怎么用的...甚至少到再一个时辰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停在空中了...

　　俪靥华似关心道：“怎么了？”

　　随即她又轻笑起来，“被发现了呢，结界是血书布下的，当然会吸取你们的灵力了。”

　　无羽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卑鄙无耻，偷取我家禁术！”

　　“呵，偷了又怎么样。”俪靥华刹那间飞到无羽身侧，拿起血书贴在他的胸膛，疯狂道：“我不仅偷你家禁术，我还要杀了你！这样，又少一个绊脚石...”无羽胸前被血书贴住的位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她又转头喃喃道：“杀了你，杀了林鞘，很快，我家仙门再也不用寄人篱下...”

　　“疯子！”林鞘吼了一声，想救无羽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无羽的心脏前的衣服被血书腐蚀透，怕是再一刻就要被侵蚀变成一个血洞。

　　人命脆弱如此，哪怕是修仙者。

　　倏地一道红影刮过，长刀精准劈落了贴在无余心前的血书，一点没伤到他。梦浅淡淡道：“传闻血书相助的结界有进无出，不过——有进就够了！”

　　风轻御风跟上来，立于梦浅身侧，看着无羽喜极而泣道：“太好了，赶上了。”

　　看着前面有风轻和梦浅顶着，舟丝丝忙带着柳娴冲过去给无羽和林鞘身下加固了风行术，让他们在空中安稳坐下调息。

　　风轻和梦浅跟上次见面有太大不同，她们刀上多了六道符。整个战斗中，她们都轻松压着俪靥华打，就好像血书完全失去了作用一般，打斗中俪靥华竟只能硬生生挨住那些刀光，两人夹击下躲也躲不掉。

　　不到一刻钟，两把长刀的刀背直直地架在俪靥华脖子上。

　　俪靥华轻笑一声，灵力集到手腕上一捏，整个身子便如失去重量一样，轻轻柔地飘下去。

　　“她！”

　　“自断经脉了...”风轻梦浅两张脸上满是惊愕，一时惊愣住，也没想着去抓住她的掉落的身体。

　　俪靥华最后的声音传到了到他们耳里，“余心是他自己杀...”

　　没有说完，她的身子已经掉到了几十丈之下，他们无论如何也听不到了。

　　舟丝丝愤然道：“余心已经没了！不知道这厮在说什么鬼话。”

　　林鞘也只得叹气一声，师弟师妹们崇敬的俪师姐，原来是这样的面目，也曾是那么多人崇拜的天才修者，竟落得个自食其果自杀身亡的下场。

　　血书还在空中浮着，风轻梦浅已经撕下长刀上的符咒贴到了血书封面。能这样压制住血书的，应是只有武凌的封印之术了，哑尊说过武凌氏极为难求，她们还是去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道谢，梦浅就冷言解释道：“不必谢了，我们并未回藏刀谷，途中遇到了武陵氏的人，便求了封印幻书妖的法子。”

　　果然。

　　风轻笑道：“是啊，我们只是还你们个人情，而且一说是为了救少门主，持心尊直接就给了，还差点出动武凌的仙师来助！真的，不费事的。”持心尊是无羽的父亲武凌钦，也就是武凌氏的尊主，仙家名门都知道的秘密，爱子如命，因为他爱妻死的太早，只能把心都放在了这唯一一个儿子身上。

　　林鞘点点头，虽然总觉得有哪里都不对，但是，凶手已死。至少在他们看来俪靥华是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她交于余心血书，致余心死亡，又引得他们去壓俪大阵遇到血书分丨身，她为了自家仙门的地位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丧心病狂。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吧。

　　忽然看风轻梦浅一直朝着他看，好像欲言又止。觉得奇怪，直接开口道：“两位姐姐？”

　　梦浅哼了一声，撇开脸，风轻面露尴尬之色，半晌才道：“你，的姓名？”

　　啊，原来，他一直没有介绍自己吗？这，果然尴尬。“林鞘。”

　　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没有自报姓名的习惯，好像也没告诉过夜裳师兄他的名字，他认识别人，别人不认识他，到底不算认识了，如此真是一种遗憾。

　　梦浅猜问，“你是莲氏的少主？”

　　“嗯，你这居然也能猜到，我以为世人只知道莲月仙门有个得意大弟子呢。因为我姓林，娘亲姓莲...”

　　风轻轻笑一声，“真是奇了。我以为莲无水那般强势，该让儿子跟她姓呢。”

　　梦浅轻咳，“风轻。”风轻立刻住了嘴，意识到这话不该说。梦浅向他拘了一礼，道：“多有冒犯了，莲少主勿要怪罪。我还纳闷过勒青什么出了个已经到金丹境的门生，后生可畏。”

　　家事都不想被外人提起，谈不上怪罪，何况他只是个少主，可受不起藏刀谷的前辈这样拘礼。至于金丹境，更是运气。

　　林鞘忙扶起梦浅，心道：受不起。硬生生转了个话题，问道：“为什么独独问我的名字呢？”

　　风轻抢道：“她们的名字我们都知道啦，特别是那两个小妹妹，一直互相喊对方。”

　　转头看去。

　　“小思你没事吧？”

　　“仙儿你没事吧？”

　　......

　　林鞘眉头抽了抽。

　　一路有了风轻梦浅的灵力不断输送支持，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勒青。

　　到勒青的第一件事！不是庆功宴！不是调息灵力！不是平复心性！

　　林鞘飞一般地冲向门主大殿。

　　他几乎是扑到到殿中的，边跑边喊：“音尊大人！弟子回来了！临届门生林鞘来交还任务和仙器！”

　　淡淡的声音回响在殿中：“知道了。”一个深青色襦纱裙的女子渐渐出现在大殿中央，面容被深青色的纱蒙着，还是——还是跟上次一样装逼...只是缺了那把抱着的琵琶罢了。

　　林鞘心里一万个吐槽，面上却是甜甜笑道：“音尊的琵琶无端出现在门生这里，实在是诡异，刚匆匆赶着送回给您。”

　　音尊一点没有本命仙器不见了的着急，反淡淡道：“这事解决的不错，这琵琶送你吧，看你使着很是顺手。”

　　啊？！

　　林鞘心道：有没有搞错，我跑这么急给你送来，结果你说送给我？

　　这事解决的不错？哪个事？！血书的事她怎么知道的......音尊脸上附着面纱，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可不敢这样问出来，只得道：“这...这本是音尊的仙器，弟子恐怕控制不了，也不会乐器，况且弟子拿了，您用什么...”

　　“本尊说你用得就用得。琵琶弹法可以教，我不用琵琶还能用笛子，古琴，古筝，埙，样样都不会比琵琶差！”

　　这个语气，真是咄咄逼人啊，哪有这样劝人收自己的本命仙器的。

　　林鞘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那，嗯，门生真是受宠若惊了。”

　　顿了顿，林鞘忽道：“弟子很想念余心...能不能再看看，那天看的回忆？”

　　那个回忆里的事情很有古怪，勒青常年是不刮风的，很久以前就想说这个问题，但是总怕听到不得了的真相，便藏在了心底。

　　现在只有他一人，一定要看。

　　音尊叹了口气，道：“徒增悲伤罢了，看一次那种场面还不够么...你要看便看吧，反正琵琶在你手上。”说完音尊丢给他一本谱子。

　　其实真的不难，林鞘一向对自己的学习天赋很有信心，按照琵琶的谱子弹奏起《亡忆》，一时殿门口的鸟儿都被惊得飞走。难听是难听了些，不过...效果却是有的。

　　他瞬间被拉进了回忆。这次看的时候，林鞘发现他能动了，大概是因为弹奏的人是他，对回忆有了主动权，可以在余心的回忆里四处走动，但不能超过余心的视线。

　　前面没有任何问题，直至看到——余心走在勒青大路上，他很不经意地哼了一声，这一次，林鞘就站在余心面前，看得一清二楚，余心他哼的那句是御风术的口诀！一阵大风应声吹得余心手中的书被吹得疯狂地翻动起来。

　　这风...只刮了那一片，是御风术绝没有错了...

　　是余心他自己打开了这本书。

　　余心喜欢俪靥华，林鞘一直都隐隐约约有猜到。

　　事实上余心没有他优秀，而且自卑，总会胡思乱想。甚至会以为林鞘和俪靥华暗地里已经就在一起了，于是就以他的身份借了书，并且偷偷自己刮了风翻开了书。

　　余心啊，你还真是不甘心，自作自受啊。

　　本来该死的是他，偏偏余心为了这一点私心，帮自己最不希望活下来的人活下来了。

　　灵尘...呵呵，以最后一点灵魂的记忆，引他们去大阵怕竟是以为血书是分身，阵中是本体，想了杀了他们罢了。而俪靥华是为了自家仙门不再被打压，想暗中杀了各仙家名门的少主，她根本没想杀余心吧，因为，他没有被杀的价值。

　　林鞘匆匆收了琵琶和谱子，退出了大殿。

　　音尊看他这模样还以为又被吓到了，轻叹了一声。

　　林鞘回头一看音尊的眼神，证实了仙儿说的不假，音尊还真是个好说话的。想想上次虽说也是语气冷冷淡淡的，倒也没为难他们打伤守卫的事，应该说是压根提都没提。

　　林鞘长长地舒了口气，余心的事就让它这样吧，他不想把余心死亡的真相告诉其他人。

　　既然心坏了的余心已死，就让美好的余心留在他们心中，有一个俪靥华背锅就足够了，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走上回屋舍的林子小路，他抱着琵琶拨了拨弦，顿时犹如在割床腿一样难听的声音冒出来，吓得自己一跳。

　　叹了口气，他走小路是有原因的，玩琵琶也没人能听见，弹得再差也无妨！

　　当然，他也实在不想走那条平平坦坦仙石而铺的大路，太血腥。

　　弹这么难听，居然照着谱子也能发挥作用，仿佛能看见音尊看他弹起时眼角抽搐的表情。真是...有辱门风...他下定决心要找个仙师好好学琵琶！

　　回了晴心峰，看见舟丝丝和柳娴竟在他屋里，林鞘也不惊讶，她们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直接略过小思和仙儿，一屁股坐到床上去换了身干净校服。

　　舟丝丝歪嘴一笑，脸上一个大大的讽刺：“你倒是不客气，我真好奇音尊怎么不收拾你！”说着还斜眼瞟了下他抱着的琵琶。

　　柳娴跑来扑到他身边坐着，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音尊可好说话了！”仙儿一眼看着他还手抱玉琵琶，“咦，琵琶怎么没收走？”

　　林鞘淡淡道：“送我了。”他把这身校服脱下，愣了一下，这身好像还是夜裳的，此后怕是见不到了，夜眠仙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只得把这校服叠整齐，压到了箱底去，拿出自己的校服换上。

　　柳娴嘴都惊大了，“送!这样大方！给我看看。”她抱过琵琶瞅了又瞅，“是真的...怎么会。此琵琶名为‘乐谁’，是音尊在洛渊之战里用的，可宝贝着呢，当时音尊是最出风头的，一曲琵琶歌几乎搬转了整场局势！听说当时持心尊自己的本命仙器没带，身上只留了哑尊送给无羽的贺礼紫蛟雨玉链能用，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舟丝丝一把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打断道：“得了吧，你当时还在娘胎里，如何知道事实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讲？”

　　柳娴被拖的过程中一个踉跄，腰碰到床角，痛得“啊”了一声，“你就不能轻点。”

　　林鞘也是听过洛渊之战的，好歹曾经作为试题考过，但他不知道音尊那场战役中用的是这把琵琶。他确实很诧异，如果就是这把琵琶当时名震修仙界，怎么会这么大方送他。

　　舟丝丝看了眼他的神色，猜得几分，便道：“行了，她既送你，别不识趣，好好修习就是。音尊又不只是琵琶用的好，以她的境界就算是人界现世的钢琴也能有一样效果。”

　　林鞘一脸黑线，“钢琴...”抬眼看了看舟丝丝，“你怎么也知道这个？！”

　　舟丝丝耸了耸肩，“嗷，抱歉，我也把《人界未来选修》看完了。”

　　柳娴揉了揉碰痛的腰，苦恼道：“我也看完了，几万页！谁那么无聊天天在人界晃悠还写书，居然也能当教材！”柳娴一提到这书就愤然得很，“要不是有仙师说历练大试前必须把此书通读！而且...还要抽问...”

　　“这简直！就是要求通篇背吧？”

　　“那意思就是说人界古世选修不考？我都把魏晋和清朝篇通背过了！”

　　两道哀嚎贯穿出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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