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名

　　“……上尉！上尉！”
　　塞勒轻摇着我的肩。
　　我回过神来，机械的向眼前的利路亚弯腰行礼。想开口问好，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双唇颤抖，竟然完全说不出话来。
　　利路亚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些许诧异看了我一眼，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向我颔首微微一笑，伏身钻进车里。
　　我缓缓松开手，紧握车门的手指已经僵硬。
　　塞勒奇怪的看我一眼，伸手将车门关上：
　　“上尉，我们也上车吧。”
　　关上车门，塞勒发动车子，缓缓跟上前面那辆车子。我靠在椅背上，缓缓合上眼，眼前仍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周围一片雾气朦胧。
　　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塞勒小心的瞟我一眼：
　　“上尉？你没事吧？脸色这么苍白。”
　　我睁开眼，看看前面那辆车，慢慢摇摇头：
　　“不是，不是他，不可能是他。菲利斯永远不会这样对人笑的。”
　　只不过是两张相似的面孔而已，哈德斯有几千万人是黑发黑眼浅色皮肤，碰巧两个人长相相似，也没有什么奇怪，何况菲利斯早就已经死了，连他的尸体，我都亲眼看过，乔克也亲眼辨认出来是他。
　　何况他跟菲利斯的长相，也并非完全一样。
　　绝对不可能是他，我告诉自己，这个人是哈德斯世袭公爵利路亚，跟菲利斯没有半点干系。
　　可是手指，仍然忍不住一直颤抖。

　　夜色已深。
　　利路亚住的地方离圣瓦伦丁宫并不远，就在临近的街上，一座单独的别墅，叫做玫瑰花园。初夏的夜晚并不凉，玫瑰花园里仍然亮着的昏黄灯光，暗红色的窗帘垂着，缝隙里透出细细的光束，透过薄薄的窗帘后面，不时可见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缓缓走过。
　　直到窗帘后面的灯熄灭。
　　到最后疲倦之极，我推醒旁边的塞勒：
　　“你看着，我回圣瓦伦丁一趟。”

　　圣瓦伦丁里面没有停克伦瓦的车。我小心将车停在门外，慢慢的走到大厅里，却一点也不想回房间里去。
　　即使躺下，也不可能睡得着。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一幕一幕的往事来回穿梭，对我来说，那简直是生不如死的一件事。
　　我索性在大厅里流水旁边的台阶上坐下，靠着旁边冰凉的大理石柱子发呆。耳边是细微的流水声，带着几乎不能令人察觉的波纹，缓缓流向大厅另一侧。
　　直到身后响起拖拉拖拉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去，看到穿着睡衣的洛法，左手举着一杯红酒，半靠在石柱上，一边抿着酒一边抬眼看我，眯起的眼睛里目光意味深长。
　　我站起身来缓缓弯腰：
　　“殿下。”
　　他随意的一摆手，举举手里的红酒：
　　“要不要？”
　　我摇摇头：“不了，谢谢。我不喜欢红酒。”
　　洛法轻轻挑眉：
　　“哦，忘了你没有嗅觉。上尉，你看上去很疲惫。”
　　我抬眼看看他：
　　“谢谢，看上去您也好不了多少。”
　　“那是因为克伦瓦刚离开。”洛法摸摸自己的脸，轻笑着，“脸色不好，那可就不太妙了，对我来说，这张脸可比我的脑子有用多了。”
　　我挑挑眉。确切的说，是他的脑子比他的脸可怕多了。
　　“你想什么呢，上尉？”洛法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水里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我不知道，你还有看水发呆的习惯。”
　　我往后退一步，拍拍身边光滑闪亮的柱子，看看洛法：
　　“殿下，有没有人死复生这回事？”
　　洛法奇怪的看我一眼，扬起嘴角：
　　“你说呢？”
　　我咧嘴笑笑，拍拍脑袋：
　　“我有些糊涂了。”
　　洛法不答，慢慢的将酒杯倾向水里，一道殷红透明的细细水流落进水里，随即消失。他两手捧着酒杯，蓝色的眼睛盯着杯里摇曳的红影，不着痕迹的慢慢问了一句：
　　“是利路亚？”
　　我顿时怔住。
　　洛法转脸看我一眼，口气随意而轻松：
　　“菲利斯像他？”
　　我默然点头：
　　“应该说，他很像菲利斯。他比菲利斯年轻。”
　　“看来我猜对了。”洛法眼角斜斜瞟过来，一脸玩笑表情，“不是卢克，应该就是菲利斯。能让你失魂落魄的人可不多。不过，上尉，我劝你还是躲他远一点好。”
　　我看他一眼。
　　洛法举起酒杯，目光从透明的酒杯上沿看过来，漾着懒懒的笑意：
　　“第一，我可不想，让利路亚拐跑我最优秀的下属之一。第二，听说哈德斯的莉迪亚女王，对利路亚公爵一直情有独钟，有意想选他做丈夫。如果女王有意，以梅塞德家族在哈德斯的势力，利路亚迟早会成为哈德斯的国父。”
　　我看看洛法，迟疑了一下问道：
　　“利路亚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法仰头慢慢喝下酒杯里的酒，笑道：
　　“我知道的不太清楚。他在哈德斯并不是很引人注目的人，据说没什么野心。听说，他喜欢书籍，音乐历史什么的，没有离开过哈德斯，连家门也很少出。就连出任哈德斯的财政大臣，也是莉迪亚做女皇之后的事情。”
　　“是吗，”我点着头，“听上去倒是个文雅的贵族绅士。”
　　跟菲利斯，似乎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的确不像是利路亚家族的后代。”洛法眯起眼睛，“几百年前，领导哈德斯从沙恩治下独立的人里，第一人可就是利路亚准将。据说当时的利路亚将军是个很擅权术的人，虽然年轻，手段却异乎寻常的残忍果决。”
　　我心不在焉的点头。
　　洛法似乎不怎么在意我的无精打采，随手将手里的杯子倒过来，将里面剩的几滴酒洒进水流，径自露出轻笑：
　　“不过，能让哈德斯的莉迪亚女皇情有独钟，这一点我倒是很佩服他。我可没有把握，能让那个傲慢自大，又工于心计的女人爱上我。”
　　说完，他拉着拖鞋，懒洋洋走过我身边：
　　“上尉，还是躲那个人远一点，对你对他，都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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