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爱你

　　张师和吴昙见我和林大头聊得起劲就到厨房做饭，我们还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华灯初上转而繁华，透过窗户看深邃的黑夜，繁星点点。张师换上了居家的衣裳，围着白色的围裙走到阳台对林大头说，“大头，吴静呢？饭菜快好了，你告诉吴静一声，让她过来吃。”
　　“她，就算了吧。”林大头说。
　　“做饭太麻烦了，而且我们也给她准备上了，再说一个人在家吃饭没个意思，还容易生气。”张师说，“你快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省得你喝高了我们还得送你回去。”
　　张师说完对我温柔一笑飘然离去，我对林大头说，“打吧。”
　　林大头给吴静打电话说，“我在王坤这里，他今天领证，张师邀请你过来吃晚饭……好。”
　　收了电话林大头说，“她就过来。”
　　吴静装扮得时尚，她身上的衣裳虽非国际品牌但是全都是中国高档品牌，她穿在身上的那一件灰色的裙子就价值不菲，我今天和张师见过，标价是8888块，我觉得挺好，可张师认为太贵，最后选了一件六百块的裙子。我知道，这件裙子一定是林大头买给她的，可是林大头大半个月的工资。
　　“恭喜你啊。”吴静笑嘻嘻地说。
　　“同喜同喜。”我说，“我们可是翘首以待地想着吃你和林大头的喜糖呢。”
　　“我的喜糖少不了你那一份。”吴静说。“张师呢？”
　　“在厨房。”
　　“我去看看。”
　　吴静没有跟林大头打招呼，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一眼林大头，林大头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低着头不敢直视吴静。她跳着跑到厨房，大声地恭喜张师，惹得张师哈哈大笑，然后她们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晚餐很丰富，张师做了满桌子的饭菜，又点上了两个大红蜡烛放在桌上，我们就坐下来吴昙将房间里的电灯全关了，只有两根大红蜡烛摇曳着枯黄的微光。吴昙、吴静、林大头三个人举杯祝贺我和张师，在喜悦里我们碰杯一饮而尽。我和张师携手站起，邀杯感谢他们见证我们人生的第一遭。我们在温馨的喜悦里喝酒吃饭开玩笑，围绕着婚姻这个理不断的话题各叙己见夸夸其谈。
　　酒至半酣，我们都有一些上头，林大头和吴静在低声交谈着一些什么，突然吴静狠狠地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站起来指着林大头破口大骂，“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你看看你，还有哪一点像个男人？没钱就会说会拼命工作，人家王坤也是男人，人家整天游手好闲照样娶妻，搞烛光晚餐，让人家张师高兴。而你呢？整天拼命工作，家里要钱没钱，我算是瞎了眼要跟你好，现在搞得连一顿饱饭都发愁，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带着和你好的女人受苦挨饿，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你活着算是丢人现眼了，看到你就来气……”
　　林大头被吴静骂得跟孙子一样低着头，张师和吴昙被突如其来的插曲给弄懵了，瞪眼望着我又望着吴静和林大头。我手里端着酒杯，见吴静盛气凌人骂林大头和骂孙子一样心里来气，将手里的杯子狠狠地放在桌子上，站起来指着林大头喊，“林大头你带她回去吧。”
　　林大头望着我，眼眶带着泪花，可怜楚楚。我说，“今天是我和张师领证的日子，我们都很高兴，我希望今天我们圆圆满满地过完这个特殊的日子，我请求你们别打扰我。”
　　“对不起。”林大头站起来对我躬身，拉着吴静快步地离去。
　　“这女人真不是女人，当着外人的面骂自己的男人不是男人。”吴昙愤恨不平地说，“真丢了我们女人的脸。”
　　“喜庆，我需要喜庆。”我笑着端起酒杯说。
　　我们又将氛围推到了正规，喜庆而又温馨，吴昙将她脑袋里所有用于祝福的词语全说了出来。我们都喝得有一些高了，吴昙最后喝到趴着张师哭了起来，说，“你怎么就嫁人了呢？往后我一个人怎么过啊？”
　　“以后你觉得无聊了还可以来找我，我们都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张师抚摸吴昙的后背说。
　　我们一直喝到深夜，我们留吴昙在家里过夜，吴昙说不打扰我们入洞房坚持要回去，无奈之下我和张师摇晃着脑袋陪着吴昙下楼送她回家然后再回家。到家后我搂着张师说，“老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是不是应该？”
　　“是应该。”张师说，“但是我想要一些特别的，我希望你能够给我。”
　　“我一定会给你特别的。”
　　张师灿烂一笑走到卧室将房门锁住，我忙跑过去开门，没有打开，她竟然将卧室的房门反锁上了。
　　“老婆，入洞房时间到了，你怎么把房门给反锁了？”
　　“你现在需要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将门叫开，如果你想不到特殊的叫门方式那你今晚就在沙发里睡。”
　　“老婆，不带这样玩的吧。今晚可是我们洞房花烛夜，没人闹洞房我们不能自己闹啊，我们得偷着乐。”
　　“就是没人闹洞房显得不够热闹，所以我们要自己闹一闹。别人说洞房闹得凶夫妻关系就会好，就会长久，我想和你长久过，不和你做露水夫妻一玩了事。”
　　“开门吧，老婆。这是迷信你也相信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走不进这个门我就还不是你老婆，除非你叫开这扇门。”
　　“美女，你好漂亮啊，开门让爷欣赏你的美貌。”
　　“你是嫖客我可不是妓女。”
　　“……”
　　“我需要特别的，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不合我意让我惊喜你就准备睡沙发吧。”
　　“……”我在门外急得跟猴子一样又挠又跳，趴在门上又打又拍，说，“好老婆让我进去吧，我求你了。”
　　“还给你十秒钟时间。”张师说，“10、9、8、7、6、5……”
　　“女施主你好，老衲为修道苦行，至此繁华之地，天色向晚无以为靠，且天气炎热，为早日修成正果，不怕艰辛，跋山涉水，只为前世与我回眸幻梦。虽冒然请开女施主闺楼房门，大有唐突之意，无奈老衲又渴又困，只得恳求女施主能施贫僧一碗水解渴，一方床入定，请女施主大发慈悲，从了老衲之意。”
　　房门缓缓启开，张师穿着我为她挑选的情趣内衣裤，依靠在门框上，对我媚眼如丝，右手如蛇缠绕在我脖子上，说，“大师如此可怜，小女子心中不忍，大发慈悲，就留宿大师一宿。”
　　“多谢女施主慈悲之心。”
　　“天以向晚，大师就请上床入睡吧。”张师将我拉进房间将我推倒在床上，趴在我身上。
　　“女施主切莫脱衣，老衲乃出家之人，四大皆空，不敢破戒，与女施主行苟合之事。”
　　“奴家寂寞，大师慈悲为怀，解救奴家于水火，救奴家一命，此大德大行之修行，比起长途爬山涉水之苦行修道更甚百倍。佛家有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切不可见死不救。”
　　“老婆，你真坏。”
　　再一次见到林大头是在一个月后了，张师去了一趟北京，她不让我陪她一起去。星期五的晚上王石头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这一段时间在搞什么都不见人了，他提议我们聚一聚。我说没人打牌，他说我们哥三个坐在一起聚聚也是好的。我说行，让他给林大头打电话。二十来分钟王石头来了，他依然红光满面，对我夸夸其谈。不过一会儿林大头也到了，他整个人变了一个模样，神色枯槁精神萎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一百五的身体现在看上去也就一百一的样子。他还是穿着他原来体型的衣裳，原本合身，现在却是肥大了许多。他身上这衣裳还是叶玉琴给他买的。
　　我们看到他吓了一大跳，王石头惊骇地说，“我操，大头你他妈这段时间在搞什么？瘦得这么厉害？不会是在吸毒吧。”
　　“在玩跟毒品一样过瘾的玩意。”我说。
　　“什么？”
　　“谈恋爱。”
　　王石头拍了拍林大头说，“别人都说在恋爱的男女都是滋润的，你怎么越滋润越干瘪？难道你对象是狐狸精，把你阳气全给吸进去了？”
　　林大头望着王石头苦笑，说，“他妈那是谈什么爱嘛，是在玩火，到了玩火自焚的时刻了。”
　　我们围绕林大头谈爱这是展开了激烈的谈论，首先是林大头以一个受到严重创伤的受伤者给我们讲述他所经历的总总痛苦事情。林大头的的确可怜，整天被吴静折磨着，明知道吴静是一个火坑，可他还是忍不住往她那火坑地跳下去，义无反顾还美其名曰爱上了，你还能怎么办？事实证明林大头改造吴静的出发点就是一个错误，吴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改造的粪坑石头，硬得让人无可奈何。林大头已经为她落魄到一顿饱一顿饥的地步了，可吴静还要求林大头给她买时尚的衣裳，高档的化妆品，商量外出旅行的事情，如果林大头稍有拒绝的意思，吴静便会对林大头破口大骂，其中首当其冲便是怀疑林大头的性别。
　　王石头听了义愤填膺，说，“我现在都怀疑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了？当初那么多女人倒贴身家要跟你好跟你过日子你不同意，冷酷无情地拒绝，我还记得那个叫吴佳的女人都跪在你面前了，你还踢人家一脚潇洒地离开，怎么到吴静手里你就成了龟孙子了？你倒贴过去跪在她面前她睬都不睬你？这真是天理报应啊，好说歹说你林大头也曾是一个风花雪月情债缠身然逍遥的人啊。这样的女人哪里好？你把她扫出门就行了嘛！”
　　“刚开始我想着玩这事了，看吴静也是一个玩得起的人，想着一个人玩不如带一个人一起玩，至少多一份欢乐多一份乐趣。的确吴静给我带来了许多欢乐，让我享受到了人间极乐。慢慢地我就喜欢上了她，我觉得男人不应该没事就往女人身上爬，爬久了感情也就升华了。到后来想甩手的时候已经无法割舍了，直到我觉得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无以为继疲惫得想死去的时候我让她离开，她又哭着对我说她舍不得我，我硬起的心瞬间崩塌，又让她留下来了。现在是她无情地折磨我，我拼命地忍受，直到忍受不住的时候让她离去，她又哭着说我没心没肺，说舍不得离开我，还说打是亲骂是爱，我又舍不得了。如此反反复复，我心里失失落落的总不踏实，晚上做梦都以为吴静走了。”林大头眼泪流了出来，“我不是没有想过让吴静离开，现在我也知道如果我不离开吴静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但是我已经爱上了她，我无法将她在我身边赶走，我已经陷入吴静的温柔里无法自拔了。”
　　“陷入吴静的温柔里无法自拔？”王石头说，“就吴静那人还温柔，你是陷入吴静的绝路里无法自拔了才是真的吧。”
　　“你都这样了吴静没有对你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我说。
　　“她让我把房子卖了，带她去法国巴黎去玩一次。”林大头说，“她说她没去过巴黎。”
　　“也是，你现在整个人也就那房子值点钱。”我说，“当初四十多万买的，装饰花了二十多万，现在卖可能能够有个百来万，也有十万左右欧元了，是可以到巴黎游一趟。石头子，你把你家仓库腾空收拾一下，等林大头回来到你家仓库住着。”
　　“我家仓库太小，容不下他们夫妻两。”王石头说。
　　“你放心，保准他们在巴黎回来你只能够看到林大头一个人。”我说，“现在吴静就是想把林大头最后的价值榨干，等林大头真的穷得一无所有了也就是她完成使命的时刻到了。你看《西游记》里那一些被孙悟空请来的天神菩萨都是完成使命拍屁股走人的，谁还愿意留下来跟唐僧他们风吹日晒受苦受累的？”
　　“这是他自作自受，我看不起这样的人，要同情你同情他，把你家客房腾出来给他睡。”王石头说。
　　“我这不是新婚不久嘛！”我说，“你们两口子结婚多久了？儿子都快上初中了，早就没激情了，性生活基本没有，再说林大头现在瘦得就剩下骨头了，也挨不到你们什么事情，打扰不了你们正常的生活规律。”
　　“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林大头说，“钱没了我人还在就可以挣回来，但是房子没了我就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想挣钱都没有机会了。房子我是一定不会卖的，哪怕吴静就在我跟前消失了。”
　　“看来没有病入膏肓，还有得救。”我说。
　　我们扯了一阵子，王石头开始抱怨无聊了，让我找一个人来打麻将。林大头也开始起哄，虽然他现在很穷，但是好说歹说也是大企业的高管，而且有王石头在想打大都没有机会，纯粹是过把瘾消磨时间。我经不住王石头和林大头的软磨，想了想就想到了吴昙，我给吴昙去了电话。
　　“你好吴小姐。”我说。
　　“哟，王先生啊，您老这会儿这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哎呀，这不是好久不见你了想你了呗。”
　　“张师不在你又奈不住寂寞想勾搭女人了是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不单是我寂寞，而且我身旁还有两个寂寞的老男人。我们这里三缺一，就差你一个拼成大圆满的棋子了。”
　　“打扑克还是打麻将？”
　　“打麻将。”
　　“这你找对人了，我就来。”
　　吴昙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一到我家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倒水她就对我说，“水别倒了，架场子。”
　　我们就玩起了麻将，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婚姻生活怎么样？”吴昙问我，“跟你原来生活有什么区别没？”
　　“挺好。”我说，“比原来一个人呆在家里好多了。”
　　“王坤你他妈还真结婚了？”王石头说。
　　“就准你结婚不许我结婚了？”我说。
　　“怎么没通知我？太不给面子了吧。”王石头说。
　　“我们只是领了结婚证，还没大办酒席。”我说，“你准备一个大红包等着，会有你给红包的时候。”
　　我们打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我直接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发现张师给我打了十来个电话，我忙回过去，可是张师的电话关机了。晚上我没有睡意，就不停地给张师打电话，可一直关机，这让我失失落落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到第三天的时候张师才给我打一个电话，声音挺疲惫的，她说：“我明天晚上九点到火车站，你来接我。”
　　我八点就在火车站出站口等着了，看着旅客在我眼前如潮水一般自出站口的甬道里涌出来，我明知道张师不会在这个时候到，可我还是忍不住扫视涌出来的每一个女人的脸，希望张师给我突然一个惊喜，提前出现在我面前。
　　我转过身掏出一根烟吸了起来，有一辆环保的警车在我身旁经过，里面坐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看了我一眼。喷泉的泉水喷了起来，灯光璀璨，围绕着喷射起来的泉水，将喷泉点缀得光彩夺目。公车进进出出，出租车来来往往，旅客络绎不绝。售票厅下的餐厅老板娘在大声吆喝，成排的百货店食品满琅，公厕的售票员在打瞌睡，一个长发圆脸的女子背着包经过，我恍然间觉得她就是张师。
　　我在酝酿我们的将来，我想在秋天到了的时刻跟张师正式结婚，将我们所有的亲朋好友请过来见证我们走到一起的美好时刻。我将未来想得完美幸福，而实际上我将迎接的是破碎与悲伤。我在迎接张师，而实际上我在迎接我的破碎与悲伤。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迎接张师，我的期待与恍惚，在张师的身上也是最后一次。我没有想到，我会和张师闹到分手的地步，更不会想到，张师会在不久的将来就死去。如果我能预知未来，我想我会坚持，坚持到张师度过难关的时刻。可是我不能预知，我的生活遵循自然，在自然中我失去张师，张师失去生命。我们在幻想的美好里渐渐地过着与幻想完全背离的生活，我们的人生在未知的痛苦与快乐之中磕磕碰碰地前行，直到我们即将死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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