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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吵架
可谁也没有想到,素来听话的卓云曦这一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避开了绮罗上前搀扶她的手,咬着唇对卓信霖道:“父亲,是不是因为母亲是因我而亡,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讨你欢心是吗?”
闻言,卓信霖脸上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碎裂的痕迹,他拧眉,怒斥道:“是谁教你说这样的混账话的?”
“父亲,我早就知道了,母亲是因为生产的时候力竭难产而亡的,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她!”卓云曦轻声说着。其实这一番话她早就想说了,如今不再憋在心里,她才发现,原来有些话说出来,就轻松多了。
她微微垂着头,往常如星星般明亮闪烁的眼眸里是伤心和失望,但她生来的倔强和自尊又使得她不愿将这些显露出来,仿佛这样,她就还是那个一身骄傲的卓云曦。
“胡闹!”
听到她这一番话,再见到女儿在自己面前失魂落魄的模样,卓信霖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做错了,他和她的女儿之间似乎有很多误会,很多隔阂,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他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些话到了嘴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能说……
“父亲。”
父女二人相对无言,一股悲伤又压抑的气氛在小小的葡萄架子下弥漫开来。济国公府最尊贵的两位主子针锋相对,绫罗、绮罗和章管家站在一旁,虽然心中着急,但谁也没敢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因为他们知道,这对父女是同样的硬脾气,他们的决定是旁人左右不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卓云曦率先开口。
“父亲,对不起。”她的声音沉稳平静,面上波澜不惊,仿佛还是平日那个淡漠从容的卓七姑娘,仿佛刚才发生的争执都是人们的错觉,她站起身,朝卓信霖福了福身,“我先回去了。”
语毕,不等卓信霖回应,她率先走了出去。绫罗与绮罗见状,忙跟了上去。待走出了几步,卓云曦停住脚步,微偏了偏头,难得只用侧脸对着她素来敬仰的父亲,目光也不知道落在何处,淡淡道:“既然父亲不喜欢这些糕点,便让下人拿去扔了吧!”
说完这一席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虽细碎的脚步显出几分仓促,但挺得笔直的后背无声宣告着主人的骄傲。
章管家站在一侧目送她离开,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迟疑得望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卓信霖。
“老爷,小姐她……不明白老爷的良苦用心,要不要我去与她谈谈。”他跟在卓信霖身边十几年,老爷对小姐是什么感情,他怎会不知。只可惜眼前这一位领兵打仗可以,到了自己女儿面前,就不仅仅是迟钝了。
卓信霖的妻子,卓云曦的母亲,在济国公府素来是一个不能谈论的秘密,是禁忌的存在。
章管家虽然也不知道那一位到底是什么来历,但却多少知道,夫人之死并不是姑娘所说的那样,难产而亡的。可看姑娘的样子,似乎早就认定了这个说法,才会对老爷产生这样大的误会。老爷哪里是不爱姑娘,他其实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啊!
章管家急得不行,却见卓信霖摆了摆手,从碟子里捏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那甜腻的味道、柔腻的香气瞬间通过味蕾传达到大脑,令身受重伤都不曾眨一下眼的济国公蹙了蹙眉。
“姑娘那里,我要亲自向她解释。”他又拿了一块糕点,对章管家吩咐道,“我常不在府中,云曦还要你多多留心,若非必要,你替她将宫里的宣召都推掉。”
说到这里,他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眼眸中划过一抹狠戾之色。
“卓嫣云!”
当今皇后的名讳如同破布一般被他撕碎了再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一掌拍在石桌上,发出一声巨响,而后转身朝书房里走去。
章管家见状,叹了口气,却见踏过书房门槛的人脚步一顿,吩咐了一句,才满意地跨过了悬在空中的另一条腿。
“把姑娘给我做的点心端进来!”
*
卓云曦的坚强与骄傲在她回到星竹院的一刹那溃不成军,平日里闪光的双眼朦胧起来,泪水再也压抑不住,顺着光洁的脸颊划过唇角,流进嘴里,咸咸的味道让她怔住,她抿了一下唇,失神地望着某一处,无声啜泣。
绮罗与绫罗见状,焦急地对视一眼,却谁也没有说话。作为卓云曦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知道自家姑娘的心结在哪里,可就是因为知道,才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徒惹姑娘更加伤心。
星竹院的后院之中,阳光明媚,小池子水面上波光粼粼,随微风轻轻晃动,看在卓云曦眼中,却如一块毛糙的木板,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她的心脏上,一抽一抽地疼。
在她十二岁那年,她就从大姑姑一次不经意的透露中得知了有关自己母亲的事情。尽管与小姑姑相处了十年,但她从未听小姑姑讲过关于母亲的事,因此那次听大姑姑提起,不由好奇,便求着大姑姑讲给她听。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父亲并不喜欢自己,相反,因为母亲难产而亡,所以他厌恶自己,憎恨自己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
所以说,她现在倒没有多难过,因为在十二岁那年,得知真相的她,早就伤透了心。
一直以来,她都把这件事牢牢埋在心中,从不曾提起过。她想,就这样吧,谁也不提,总有一天记忆会模糊,而那时候,她一定会成为让父亲骄傲的女儿的!
所以她拼命地学习,将济国公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努力学习武艺,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因为父亲喜欢;她跑出去查案子,在密道入口处,她不是不害怕的,可是她还是去了,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事无巨细,亲自经手。
她努力地保护着济国公府,不是因为她贪慕荣华,而是因为济国公府的荣耀是父亲用性命与鲜血在沙场上拼下来的!济国公的爵位原本到了父亲这一辈,已过了三代,按例应该降一等爵位的,可是因为父亲的赫赫战功,乾元帝特意颁旨保留了国公的爵位,并往后延续三代。这才是济国公府作为一等一的世家最体面的地方。
可是,就在刚才,她从父亲冷淡的回应中突然醒悟过来,也许她以为他看重的,比如济国公府的荣辱,其实他并没有那么在乎。
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呵,她真是个失败的女儿。
一直以来她的努力和付出都成为了笑话,她费尽心机去讨好他,可是到头来,他对她的态度从未因此改变过哪怕一丝一毫。
那一日,卓云曦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
半个月后。
黄泉醉一案彻底水落石出。
虽然在一开始,证据直指如贵妃,但最后查出来的罪魁祸首却是工部侍郎。据他招供,他偶然间得到了黄泉醉的配方,鬼迷心窍,私下酿造黄泉醉牟取暴利。不过后来卓云曦从霍景明那里得知,这工部侍郎其实是如贵妃一党的,所以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其实大家心照不宣。只不过如贵妃后来掩饰地好,才叫她逃过一劫。但这件事到底引得乾元帝大怒,一时之间如贵妃失宠不说,连魏王都被罚了。
至于那六个失踪的人,也正如霍景明猜测的那样,是被抓去试药的。而这六人都与济国公府有关联这一点,被认为只是巧合。
另外,冬春之事卓云曦没有再去管,官府那里竟真的没有了下文,就好像这件事与此案无关,而那对失踪的夫妇,也与此案无关,一切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似乎所有人都极为默契地忘记了发现密道的那个院子正是那对夫妇的住所。
其实,对于冬春一案,卓云曦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过她与卓信霖大吵一架后,突然就没有了继续探究的心思,便作罢了。左右她也想明白了,她以为父亲不知道的,其实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而那对失踪的夫妻和冬春的尸体,恐怕都在父亲手里。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证据,她也不会去找卓信霖证实。
这一段时间,她着实消沉了些,而刚立了大功的霍景明的烦恼,恐怕并不比她少。
望江楼的包厢内,霍景明趴在桌上,双眼迷离,对着倚在窗前的男子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表哥啊,没想到我们还有坐在一起倾吐烦恼的一天呐!”他已喝了不少,两颊微醺,笑呵呵开着玩笑。
徐展鸿靠着精美的雕花窗柩,拿起手中的酒壶猛灌一口,与他平日里斯文的样子截然不同。此时他面目憔悴,眼底发青,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颖儿要与我和离,收拾东西回了宣武将军府,现在都不肯见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望着楼下绵绵的江水,轻声呢喃,而后又猛灌了一口酒,才偏头望着自己素来心大的表弟一个人喝得烂醉,有些赌气又有些生气,嗤笑一声,问道,“你立了大功,可谓是春风得意正当时,你有什么好烦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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