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风琉

　　29

　　苍茫山终日被云雾笼罩，风琉出门就跟瞎子一样，只能看见三米以内，经常撞树，为了安全，他几乎不出门，连吃饭都是坐等钱峰送到眼前。

　　花禾玉为自己小厮鸣不平，“我才是他的雇主。”

　　“咱们这么熟了，还分的那么清楚干什么？”风琉挤挤眼，显然是要无赖到底了。

　　花美人摇摇扇子，“可是你之前不想留他的。”

　　“你扇子上画的是什么？”风琉早就好奇了，白色的扇子一面有字，是个“花”，另一面，总是面朝花禾玉的那一面，似乎是一张山水画。

　　花禾玉把扇子刷的合上，“普通的画而已，闲来无事画着玩的。太子殿下喜欢，回头我画几个送你。”

　　很快，五天过去，四人又回到了迷路的那片山林。

　　可生门却一直不出现。

　　难道是改了？萧大侠与花美人，去往林子里一探究竟。

　　晚上，风琉被一声巨响吵醒，苍茫山山门也是奇怪，每天晚上都有这么一出，门内弟子早就习以为常，据说是掌门梦游的时候用雄浑的张力劈一块石头，巨响是掌风与石头碰撞发出来的，这么大的声音，还是劈不开。

　　风琉睡不着，推开窗子，远远闻着一处酒香。

　　大晚上的，谁在饮酒？风琉以为是花禾玉睡不着，偷来酒喝，他穿过云雾，跟着酒的香味，不知走了多久，越走越高，似乎是到了某个山顶。

　　一个大石头树立在峰顶。石头下有个人的阴影。

　　饮酒之人，是欧阳遮。眼神涣散，目光疏离，好像灵魂出窍一般，晃荡来晃荡去。

　　风流打算悄悄离开，这个人有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发作，萧大侠与花美人不在，他自己可应付不了。

　　“你？”欧阳遮回过身来，“本门禁地，擅闯者死。”

　　不不不……风琉努力摇头，“欧掌门，我是外人，不知者无罪，再说你们这里也没写个禁地的牌子，你不能乱杀无辜啊！”

　　欧阳遮的笛子指在风琉的脖子上，风琉闭上眼睛，心里默念萧大侠快来救我，萧大侠总是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

　　但习惯并不一定每次都准确。

　　萧大侠没来，风琉被欧阳遮推坐在石头上。

　　“陪我到天亮，”欧阳遮收起笛子，继续喝酒。

　　意思是，聊聊天？

　　欧阳遮喝了一大口酒，双眼迷离，似乎陷入了对少年往夕的回忆，“我从小无父无母，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师父当年途径我家村子，我受师父恩惠，得以上山习武，拜入名门。我们朝夕相处，同寝同食，师父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爱护，可我，可我竟然无可自拔的爱上了他，每每见他的背影，都想要把他压在床上狠狠的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我畜生，我他么连畜生都不如。”

　　“你不如畜生，可还是继任了掌门，”风琉感觉自己可能又要听一个师徒□□还断袖的故事新版本，“你师父明知道你喜欢他，却没有责怪你，而是对你充满期望。说不定，你师父也喜欢你呢？”

　　“不，师父喜欢的，是向梨那个混蛋！我看见他们在蝴蝶泉边牵手亲吻，共同赤身裸体在七孔瀑布下沐浴，明明是我先喜欢上师父的，可是，可是向梨那个混蛋，霸占了师父的心，还抱了师父的身体，我……我……我不甘心……却……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们快乐，默默的咽下痛苦。”

　　风琉第一次从欧阳遮口中，听到向梨两个字。

　　花禾玉所说的野史，是有根据的。

　　“向梨比我早入山门半年，与我同龄，师父却让我叫他师兄。”欧阳遮喝的醉醺醺，或许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讲什么，“从小到大，师父一直对我要求严苛，事事都比向梨那混蛋高几分。我以为师父偏心于我，他想把掌门之位传给我，后来才知，他是想要与向梨退隐山林，做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才把掌门这个苦差事丢给我。”

　　苍茫山多少人眼红却只能巴巴的羡慕嫉妒恨，欧阳遮却觉得掌门是个苦差事。

　　风琉特别理解这种心情，就像他风琉太子，人人以为幸运的他继承皇位，其实皇帝是天下第一苦差，一年到头能睡饱的觉，屈指可数，苦水只能自己咽下去。

　　“你们不知道，师父有多么喜欢向梨那个混蛋。向梨只是随便一说，想要师父送他个生辰礼物，师父带他进到藏宝阁里，师门宝物认他挑选。”

　　欧阳遮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指着一颗大树说，“向梨你个混蛋，竟然不知道珍惜师父的一片心意。你野心勃勃，想要当掌门，你竟然趁着，趁着与师父行鱼水欢好之时，暗算师父，你质问师父的话，我都听见了！为何不把掌门之位转给你？哈哈，笑话，苍茫山一派掌门，怎么能做伤风败俗之事，给门派抹黑。你这个疯子！”

　　他把大树当成向梨，看来真是醉的不行。

　　“你偷走师门秘籍，把师父打成伤重，师父却仍然要我劝你回头，不要伤你性命。我追上你时，真的想劝你回去，即使我再讨厌你，你也是师父喜欢的人，我……我不忍心违逆师父的心愿，而你，你却与我说，‘掌门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我会回来，求师傅原谅我。苍茫山是我们的家，而你，永远是多余的那个！’”

　　风琉叹气，“所以，你恨他夺走师父的爱，恨他伤害你心爱的人，更害怕他所言成真，所以就起了杀死他的念头。”

　　“没错，我当时起了杀心，想他若是死了，师父就属于我一个人了。但向梨这个混蛋，竟然一直隐瞒自己的武功，他的武功，竟然在我之上，我输了，败了，拼上最后一口气，要与他同归于尽，最终还是被他一剑穿胸，像块抹布一样丢弃在山脚。”欧阳遮已经满脸泪痕，像个孩子一样啜泣着。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个安静的老实人，充当他的倾诉对象。

　　风琉听着听着，想着之前洞中的尸骨，那张没有脸的画像。

　　那个人，会不会是贺祖师？

　　半瓶鹤冲天，是欧阳遮要来的。与尸体放在一起，天知道他要用来做什么。

　　欧阳遮哭过后，依靠着石头睡着了，风琉蹑手捏脚准备逃跑。

　　萧大侠与花美人，还有那个脸上画着王八的钱山匪，难道还没有发现他这个重要人士不见了吗？

　　“站住。”风琉后背飕飕发冷，这厮酒醒怎么这么快？还是说他压根没有醉？

　　欧阳遮爬起来，“我不会杀你，明山首徒与花里凰仙，我小小门派，都得罪不起。”

　　是谁刚才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呆在山顶听虐恋情深的！！！

　　“我没死。”

　　废话！风琉自觉看不见鬼，要不然，以他的胆量，早就被吓死了。

　　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欧阳遮被向梨一剑穿心，之后……

　　“我睁开眼睛，师父在我的床边，他憔悴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把苍茫山掌门的令牌传给了我，我当时有多高兴，你知道吗？我沙哑着嗓音，向师父诉苦，师父静静的听着，末了，问我，‘你恨你的师兄吗？’恨！我岂能不恨，我要喝了他的血，拔了他的皮，吃掉他的骨头！我发誓，等我养好了伤，定要找他算总账！”

　　风琉扣扣耳朵，这孩子情商低，难怪追不到贺祖师。

　　贺祖师这么问，当时是希望得到原谅的答案，可这位弟子，却给刚刚被扎心的师父伤口上再次撒盐。

　　爱人背叛了他，最在意的两个徒儿也结了仇，门派宝物也丢失了，人混成这样，心理素质不行的，早就找个面条吊死了。

　　欧阳遮忽然大笑，“然后，然后师父做了在位的最后一件事，把向梨逐出师门。终于，我不是多余的那个，他才是！他才是！！！”

　　那是因为贺祖师明白一个山头不能有两只老虎，逐出师门，永生不见，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师父将师兄逐出师门后，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我，然后就闭了死关。我知道，师父被向梨那混蛋伤的心如死灰，凡尘无念，孤独一生，可我还是期盼，师父有想开的一天，如果我把苍茫山发扬光大，师父是不是就肯出来看看？我这二十年兢兢业业，广收门徒，苍茫山也成为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门派，可为何，为何师父还是不肯理睬我？我也是他的徒儿，他怎能对我如此无情！他到死，都不肯见我一面！”

　　欧阳遮几乎是咆哮着，看上去心情非常的激动。

　　风琉本想说几句话开导一下，情伤而已，随着日子就淡了。可一个人不吃不喝把自己封闭在山洞里二十多年，明明就是在躲啊！

　　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他最喜欢的人还差点杀了你，你让他怎么面对你呢？

　　贺祖师闭关前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早就存了死志，你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具尸骨，就算见了面，也徒增伤悲……

　　但欧阳遮显然不会听进去。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执念已生，久病成疾，除了自己，药石难医。

　　他随手拔下一根长在石头上的毛草，叼在嘴里。

　　只听一声巨响，周围扬起一片尘土。

　　“你刚才，做了什么？”方才还激动地埋怨师父的欧阳遮，飞扑过来，噗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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