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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难兄难弟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老者惊道。
“小的麦金棍,是展义堂下明信舵二舵主!”
“我朱凤也是展义堂下明信舵,四舵主。”
“哦,我曾听乌丸堂主说过,他手下有一个千金大力士能筹善款,另一个倜傥少年郎常扰高氏纲常,莫非就是两位?”
“正是属下!”
“唉,想不到,我等竟在这死牢中相逢!”干瘦老者无限的悲凉,“在这里都是阶下囚,早没了什么属下和教主之分!快快起来!”
“不,一日入教,终身为徒。今夜,我麦金棍能见到您老人家,真是天赐大福。教主,请受我一拜!”
“是啊!我朱凤也觉得能死而无憾了。教主,也受我一拜!”
“光义教早已分崩离析,我等都是坐以待毙的死囚,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
“多谢教主!”我的左右邻居站了起来。
麦金棍道:“教主,您老人家怎么会也进了这天牢的?”
“哎,是老夫有眼无珠,错识了杜灵枫,他卖教求荣,将教内秘密悉数报给了铲地‘皮’。三天前,老夫正在明月观内和几位堂主会面,不料,铲地‘皮’将我等团团包围,苏堂主和乌丸堂主在与皮兵的抗战中归天,老夫和宋堂主只得束手就擒。”
“乌丸堂主死了吗?”麦金棍急道。
“正是。老夫也被连夜赶往京城,今天才到这天牢里等着归西啊!”
“那郑堂主呢?”朱凤问道。
“郑堂主那日在路上,忽遇暴雨,飞鸽传书,说延迟一天到达。”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郑堂主!”朱凤道。
“郑堂主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他应该知道老夫的遭遇,定会规避灾祸。老夫以为将来光复我教之希望就在于卫义堂了!”
“唉,恨不能杀光朝廷的狗贼!”麦金棍道,“待我化为厉鬼,定然要去索那狗皇帝的命!”
“我的阴魂也一定要去追着姓皮的狗官,让他死无宁日!”朱凤道。
“只恨老夫愚拙,被杜林枫这小人出卖,百年大业,功亏一篑!”干瘦老头不禁长叹一声。
我听着,明白了个大概,不由感叹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干瘦老头重伤感重复着,忽道:“好诗,好诗,小公公,你好文采啊!”
“哪里,哪里,触景生情,随口说说的!”我暗道这可是我们老师要求大家必须背诵的一百首古诗之一,作者可是诗圣杜甫!不过现在离杜甫出生还有一百多年呢!
“唉,想不到暴君居然连你这样的公公都要杀害?总有一天,高洋会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是啊!我诅咒狗皇帝口足生疮,七窍流血,不得好死!”麦金棍道。
“小公公,刚才听你说,狗皇帝被人行刺了,死了吗?”朱凤道。
“我不知道,我真在睡觉!”我说。
“我祝愿狗皇帝像他的哥哥一样被人一刺就死!”朱凤道。
“即使高洋死了,还是他们高家人即位,天下人还是难离苦海!”麦金棍道。
“即便如此,但是对我们而言,说不定就能趁着新皇帝登基大赦天下之际,离开这死牢。”朱凤道。
“有道理!……求菩萨灭了高洋,救我们出去!”麦金棍合掌道。
“喂,你们几个死囚真是奶奶的活腻了啊!半夜三更吵个鬼啊!”狱卒提着灯笼过来骂道,“那边的刑具你们可是要看清了,大镬、长锯、锉、碓!谁再说一句话,就把谁的舌头先割下来!”狱卒恶狠狠地威胁道。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纷纷往地上躺下去。
我暗想,真不知道这皇帝到底伤得怎样?照理说,他白天刚说要封我为后,即使晚上遇刺了,也不应该派人把我关进死牢啊,至少要问一下啊。莫不是真的死了?我忽然有些害怕,皇帝死了的话,朱凤他们或许能等到大赦,而我这背黑锅的凶手却是必死无疑。我心里暗道:“菩萨啊,求您现在别让高洋皇帝死啊!我还等着他把我从死牢里弄出去啊!”
也不敢再随意说话,万一真的被割了舌头,那可真是比要命还恐怖的事!
镇定!我刘渺渺可不会就这么死在古代的牢里!我一定会出去的!赶紧休息休息,想想对策!
“刘贵!接旨!” 有人在喊我!——真是佩服我自己,在死牢里又破又脏的席子上还能睡个大觉。
我睁眼一看,陆总管已经站在牢房的栅栏外。
“是,刘贵接旨!”我赶紧爬起来磕头。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尚衣监刘贵密谋行刺皇上,私自将风尘女子薛红云安插于皇上身畔,伺机刺杀皇上,罪恶滔天,当以五马分尸,诛灭九族!钦此!”
什么?五马分尸?诛灭九族?我没听错吧!
对了,怎么是太后诏曰?为什么不是皇上?还有明明是苏红云,怎么变成了薛红云?
“刘贵,怎么不谢主隆恩?”陆总管笑道。
“陆总管,为什么是太后下诏?皇上呢?”我急道。
“你还指望皇上会来救你?别做白日梦了!你就等着午时受死吧!”陆总管冷笑道。
“陆总管,我要见皇上!”
“哼,你以为你是谁,想见皇上?了不得的大人物啊!告诉你,皇上被你害惨了!他是不会来救你的!”
“他到底怎样了?”
“总之,你在皇宫里的风光是走到尽头了。今日午时,你的死期就到了!我祝你一路顺风!”陆总管不回答我的问题,转身要走。
“陆总管,我冤枉,我要见太后!”
“你?见太后?真是痴人说梦话!”陆总管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好,陆总管,你不让我见皇上,也不让我见太后,那,等到午时,你可不要后悔!”
“好你个刘贵,死到临头,还要在咱家面前出言不逊!咱家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让咱家后悔?”陆总管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陆总管,你可是大内总管,专门负责管理我们这些太监的!倘若你不让我见皇上、太后,那我午时可要奔赴刑场了!我可知道,临刑前是要验明正身的。倘若在此环节出了什么差错,这总管失职、渎职导致皇上被刺的罪名你可担当得起?”
陆总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道:“这是皇上自己的决定,不是咱家自作主张!”
“既然是皇上的决定,陆总管,那我的生死也应该由皇上决定。你颁的不是皇上的旨意,难道你不怕皇上怪罪吗?”
“哼,有太后的懿旨,跟咱家何干?”
“好,就算是太后下旨,但是你知情不报,隐瞒真相。等太后知道一切时,就会认定你目中无人,营私舞弊,戏弄太后!”
“谁目中无人、营私舞弊、戏弄太后!”陆总管怒道。
“难道不是你吗?你明知我的身份,故意隐瞒,还要株连白富的九族,真是可笑可悲。一旦我到了午门,我就会将这一切告之大众。到时,这欺君之罪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您陆总管的份的。到时,我的五马就要分给你两匹半,正好,咱们就结个伴去见阎王!”我笑道。
“你……我……”眼见陆总管额头有冷汗冒出。
“陆总管,小贵子实在不知道,您为什么总看我不顺眼。其实小贵子从第一天进宫就知道了,我的一切都是陆总管在安排,我的房间是您给的,我的腰牌是您发的,我的工作是您排的,我小贵子一直把您老当成自家人。说到底,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陆总管,小贵子要走的路就是陆总管会走的路,随您的便吧!”我说完,往地上的破席子上一躺,眼梢却在偷瞄陆总管。
只见陆总管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半晌才道:“皇上被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快带我去见皇上!”我腾地跳起来!难怪我会被关进死牢,原来皇帝一直昏迷着。那这一切一定都是陆总管擅作主张,想趁机除掉我这个眼中钉。
“这个……咱家不能擅自做主!”
“那好,我们就一起等着奔赴黄泉吧!”我又坐了下去。
“好吧……眼下也只能指望皇上了!”陆总管喃喃道,“来人哪,开门!”
狱卒依言,打开牢门。
“小贵子,跟咱家走吧!”
“大家听见了吗?是陆总管让我走的!”我对狱卒道。
“听见了,听见了!”
我抬头挺胸走出牢门,邻居朱凤道:“小公公,祝你好运!”
“多谢!难兄难弟们,小贵子不会忘记大家的!”我抱拳道。
三个邻居都挥手告别。
出了囚所,我才发现,现在不过早上五六点钟。
“陆总管,难为你一大早去太后出请示,是想让我们俩早点奔赴极乐世界吧!”
“欸欸……太后一向早起……问起咱家肇事凶徒……咱家只能……”陆总管一边擦汗。
唉,算了,也不能太让人难堪。“陆总管的心情,小贵子也能理解。现在,倘若皇上能醒过来,那么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万事大吉了!”
“咱家也在祷告,但愿皇上能马上醒来。”
“对了,陆总管,刚才我好像听到你说刺杀皇上的是薛红云,红云不姓苏吗?”
“你真不知道她姓薛?”
“我跟您是谁跟谁啊?如果得不到赦免,我们都是必死的人,我为何要假装不知?”
“看来,倒是你被薛红云利用了!”
“哦?”
“你可知道薛红云是什么出身?”
“艺妓!”
“学何艺?”
“琵琶!”说着,我耳中仿佛又听到了红云从天而降时宛如仙乐的琵琶乐曲声。
“她的父亲是谁?”
“她说她是孤儿,被义父收养,义父好像叫苏大男!”
“她确实是被义父收养,但是他义父不叫苏大男,而叫薛永寿。”
“薛永寿是什么人?”
“他是以前宫里的薛嫔娘娘的父亲。”
“那,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你连这事也不知道?”
“什么事?”
“举世震惊之事!”
“到底是什么?”
“真不知道?关于薛嫔娘娘之死?”
“她死了?怎么死的?”
“你当真不知?”
“当真,陆总管,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陆总管眼里满是疑惑,道:“此事当今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是千真万确的不知道!”
“好吧,咱家告诉你吧!两年前,皇上去清河王高岳家饮酒,突然发现有个薛氏歌妓貌美绝伦,琵琶技艺高超,皇上没有嫌弃薛氏出身低贱,将之纳为贵嫔,连带薛氏的姐姐也入宫受宠。去年十一月的一天,薛嫔的姐姐仗着圣眷甚隆,要求皇帝让自己的父亲薛永寿当司徒,皇上听后,勃然大怒道,‘司徒是朝廷的大官,岂是你求得到的?’于是,拿起锯子把她锯死了。皇上又想起薛嫔原是清河王高岳的歌妓,怀疑薛嫔与清河王有奸情,就赐毒酒毒死了高岳。但皇上还是整日愁眉不展,心有不甘。一日,在宴会上,皇上忽然从怀中拿出一个人头来,放在盘子里。众人一看,竟然是薛嫔的人头。皇上又叫人取来薛嫔余下的躯体,当众肢解,取出髀骨,命匠人制成一把琵琶。之后,皇上常边弹奏,边饮酒,边哭泣,边叹息:‘佳人难再得’,伤痛不已。”
我听得毛骨悚然,原来那可怕的人骨琵琶就是用薛嫔的髀骨所制成,那么红云将琵琶偷偷运出,是否就是让薛嫔的尸骨得以俱全,使之入土为安呢?
“薛嫔之父薛永寿被抄家,流落街头,改名苏大男。那薛红云正是他收养的孤儿,自小受薛嫔的照顾。现混进宫中,为薛嫔报仇。”
“原来如此!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昨夜大理寺连夜追查,才知道这些底细!这薛红云趁皇上就寝之时一剑刺下,随即拔剑自了了。”
“红云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义女子啊!”我不由暗暗叹道。在我看来,生命一生只有一次,我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为了报恩而刺杀皇帝实在太不明智了,刺杀以后自杀更是太不理智了。我是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自己放弃生命的!红云真是让人可敬可叹啊!
不知不觉中,锦华宫已经到了。宫墙内外,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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