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大夫与右相

　　入朝五年以来，她在都察院审理了太多的朝中官员公权私用，中饱私囊，蝇营狗苟的案子了。虽然满目疮痍，但她从来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她知道左伊雅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她问自己想不想让梁奇焱回京，心底的声音是想。
　　她白日还在审着别人的案卷，内心质问这些人为何一日日变成了这种面目全非的样子，却没想到今晚便要审问自己：帮不帮梁奇焱？
　　左伊雅知道清霜内心纠结，便在一旁不发一言的等着，她与梁伯母都是无路可走才不得不寻到了清霜，想拜托她但也不想她太过为难。
　　外面响起了更夫打更的声音。
　　“严大人若是为难，就当作我从来没有来过就行。”
　　左伊雅看着清霜说完，施了一礼，作势退下。
　　刚要转身，清霜开口叫住了她：“左姑娘，烦请你转告梁伯母，清霜尽力而为。”
　　左伊雅听言，忙谢过清霜，“谢过严大人。”
　　这一夜，清霜睡得很浅，梦见了自己被都察院调查，梦见梁伯母满脸泪痕，梦见了梁奇焱，梦见了案卷里的贪官污吏指着她问道:你凭什么审问我？
　　第二日，清霜早早的醒来，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才确定昨晚发生的事情不是梦，她的确应下了左伊雅。既应下了，这件事还需要细细斟酌。
　　到了都察院后，便与苏行一起又跑了一趟大理寺。
　　上次他们去户部询问的常主簿已经被押到了大理寺，因为大理寺的人查出来是他送的信件。
　　他与程度一起共事十几年，感情不比其他人。程度有一日来寻他，给了他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觉得有危险，若是有一天死了，就让他把信交给都察院。
　　他当时还觉得程度能有什么危险，没想到数十日后，程度真的死了。
　　他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按着好友的嘱托把信送了。
　　这边听完常主簿的供词，结合着昨天审问王五的结果，清霜大致拼起来了整个事情的脉络。
　　程度并不是死于王五女儿之事，他还是死在了户部贪腐上，虽然他并未真的参与贪腐。
　　户部贪腐之事有户部其他高层官员参与，但执行的和明显上拿到贪污款项的人都是死在大牢里的张主簿。
　　张主簿拿到贪污的钱之后，会以赌博嫖妓的形式大量花出，其实是在洗钱。后面会有人从赌馆和妓院将钱取出送完相应官员手里。户部被立案审查后，高层官员害怕事情败露，便告诉张主簿让他先顶了罪，后面会想法子把他的刑罚降低。
　　证据本来就指着张主簿，他没有其他路可走，只有顶罪。本还期待着后面真的会有人捞他，没想到当晚便被人买通了刑部大牢的仆役灭了口。
　　去买通仆役的人就是程度。
　　他去贿赂吏部官员的事情被户部侍郎知道了。户部侍郎便以此威胁他，并告诉他若是办了这件事，不仅给他好处费，而且不再提起贿赂一事，还可以让他留任。程度没能抗拒诱惑就这样上了贼船。去寻了一个刑部大牢的仆役，让他当晚弄死张主簿。
　　但是，能灭人第一次口，就会灭第二次口。户部侍郎越想越不放心，还是觉得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便去寻了王五，让其毒死程度。程度毒死身亡后，有人王五去寻了程夫人，威胁她不要报官，不然孩子性命也有危险。
　　程夫人虽不知道自己夫君到底惹了什么祸事，但也不敢不听从。
　　若不是因为那封信，整个事情就会这样石沉大海。
　　清霜边理完所有思绪，边写着要上呈给圣上的折子。内心唏嘘不已。
　　此案所涉人员共三十七人，除开常主簿外，从户部侍郎至程度再到王五以及京中所涉赌场妓院，全员恶人。
　　户部侍郎枉顾国法监守自盗，张主簿欲壑难填胆大包天，程度一时想错满盘皆输，王五贪财怕势舍弃女儿。但这一环一环传下来，其中的程度和王五又是因为什么开始走错呢。
　　清霜难以自已，看得清不如看不清。想起了梁齐焱，清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这恶人中的一员。
　　写完折子。清霜靠在窗前看向外面的月亮，良久未动。
　　晚上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清霜又过了一遍案子，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但又想不到。准备明日上完朝再找苏行讨论一下。
　　第二日，保和殿内气氛肃穆。折子呈上之后，圣上阅览，大殿之内安静异常，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李成晟的怒气。
　　李成晟紧紧将奏章握在手中，怒极反笑，"朕倒不知，这天下是我李家的天下，还是你们的天下了！看看自己的样子吧，哪里还像是个父母官，朕还没有杀了你们，百姓的唾沫都会把你们淹死。平日里，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看看，看看！"
　　李成晟将奏章扔在地下看着满朝文武说道:"这朝廷已经被你们蛀的都是洞了！太平日子过惯了？忘记了前朝怎么灭得了，哈哈，好啊，你们是想做个遗臭万年的庸官，贪官！还要拉着我，让我当个庸君，成了李家的罪人啊！"
　　“袁熙许绪何在？你们刑部户部治下不严，你难辞其咎，自去认罚，朕要看看，你们怎么给自己定罪！此外，都察院所报三十七日，明日斩首午门，以儆效尤。”
　　李成晟说完，众人皆领命。
　　而严清霜此时，看着袁熙，突然想起了自己发现的问题。她调查刑部涉案仆役时发现，此人原不在张主薄死在牢里的那日当值。是袁熙改了刑部大牢仆役的安排，才换成了此人。
　　严清霜知道这点怀疑不足以成为证据，更不足以证明袁熙涉及此案。但她觉得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户部贪腐只差出来了户部侍郎，但清霜觉得背后还有更高的官员，户部官员多依附储相，而程熙此人更是储相一党的重要人员。
　　清霜觉得，此事还未结束，她还可以继续查下去去判断她的猜想是否正确。
　　此后几日，清霜一边继续跟着案子去打探户部和刑部的情况，一边找时间了解最近吏部考察京外官员的事情。
　　只是，她还没有找到真相，就有人把真相送到了她的面前。
　　十一月初，陈慎行差人请清霜过府。
　　清霜有些疑惑陈慎行请她为何，最近并没有事务需要和他打交道，而且一直为户部的案件忙碌，她甚至没有再继续审查陈党相关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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