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姐姐扭蛋

　　1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幸福。

　　二号跑到我的脚边，尾巴对我摇个不停。看到它的模样，我这么想到。

　　人类毕竟和动物还是有所区别，怎么可能接受自己一无所知呢。
　　欲望，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到了每天固定的散步时间，我带着它出门。

　　下过雨的地面，已经干透了。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又是一个能容纳万物的晚上。

　　“二号，今晚不去公园哦。”
　　我转过身，它从我后方哒哒地跑过来，“我们去看哲打球好不好？”

　　结束了篮球部的训练，我的弟弟似乎还给自己增加了其他任务。

　　二号跑过我，嗅了嗅前边的路灯底部。还不忘回头等着我，我就当它是默认了我的提议。

　　2
　　再次踏进那个有点欧式装修风格的屋子，我有点害怕，不完全是因为哲不在身边。

　　来之前的路上，我想到自己确实已经死了，还是少女的灵魂被做成了姐姐扭蛋。在看到博士之后，我突然想问问我生前的事了。

　　这么多的扭蛋，他也未必全部记得。

　　“这种事，查查资料就知道了。”
　　他对我说道。

　　不过他告诉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发烧’。

　　“其实是博士的资料并不完整，Mero。”
　　Mero小声地对我耳语，又做出男女无差别的抛媚眼举动。

　　虽说她的行动并无恶意，我还是很难接受。每个姐姐扭蛋的属性，确实是各种各样的啊。

　　“其实也不用太在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会再出现这种症状了。”
　　博士的说法太过模糊，眼神闪烁不定。

　　“还是我来替博士讲吧。”
　　“Mero……”

　　转眼间，博士像是变成了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狗，乖巧地靠着Mero，不露痕迹地占她便宜。

　　“博士的意思是，当你的本体消失了，这种症状就不会再出现了。”
　　“……本……体？”
　　“那根本不是什么‘发烧’，只是你的灵魂在排斥这个躯壳罢了。灵魂感受到了本体的呼唤，想要脱离出去。”

　　所以，越是压抑住，就越是疼痛。

　　“是这样吗？”
　　我看向博士，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点点头，没有底气的样子。

　　“姐姐扭蛋里不是死去的少女的灵魂吗？”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他犹豫着继续说道，“不过在制作的时候，你的灵魂和身体确实是分开的状态。”
　　“……植物人之类的情况吗？”

　　“从你的梦境来看，你应该是在地震或者坍塌这类突发事件中丧生的。”
　　“那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我的本体还在？”

　　听到我的回答，博士和Mero面面相觑。

　　“奇怪，难道不该问‘我的本体在哪里’或者‘知道回到本体的办法’吗？至少也该责怪我一下吧。”

　　是的，我的反应比我预想的平静。我可以想象自己已经死了，否则博士也不会得到我的灵魂了。

　　“大概，你的本体还被谁保留着。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是我的家人吗？这种不合理的超出了一般情况对□□的延续。我的精神体都不在那里了。

　　“大概是谁的执念吧。”

　　执念消失的同时，我的身体也会跟着消失吧，“就算真的可以回去……”

　　“不，我可没说过能找得到你的本体。”
　　“我知道，要是被有关部门发现了，博士和我都会为难的。”
　　“对对，你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太难得了。”

　　博士表示，要是被有关部门知道了这个事实，说不定会被永久消除。不过就算放任不管，他也不能确定症状什么时候会真正消失。

　　也就是说，我只能忍受着这份疼痛，继续下去。

　　“不用担心，作为弥补，我会研发药物来控制的。就是可能要收点费用，嘿嘿。”
　　露出了商人本来的面貌，这也并不是我在意的地方。

　　“那签约之后，这种症状会跟着消失吗？”
　　“你也要签约啊？但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以为我忘记了签约达成的条件，博士又对我讲解了一遍。我当然知道，需要得到把我扭出来的弟弟的同意。

　　“哲说过要和我签约的。”
　　“哦？”
　　“但是今天上午pinky他们在的时候，博士不是说了签约就等于互相以为从一开始就是亲姐弟吗？”

　　博士表示不解，这会有什么问题。忘掉姐姐扭蛋这件事，记忆里彼此就是对方的亲人，不是最大程度地满足了弟弟想要姐姐的愿望？

　　不是领养，也不是扭蛋扭到的，而是『真正』的姐姐。

　　我摇了摇头。

　　“我的弟弟，似乎不能接受亲姐弟的签约设定。”

　　说了多余的话，把博士也搞糊涂了。他自认为完美无缺的方案，就这样被否定了。

　　3
　　哲第一次提到签约，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己的属性，也没弄明白暧昧不清的记忆。

　　曾经一度舍弃了那样的自己。
　　然而现在，能够将谜团抽丝剥茧的我，手握着最外面的那端，犹豫不决。

　　并不是没有回到原本身体的可能性。就算博士那样说，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的本体仍被悉心地护理着。

　　有人希望我能回去。

　　月光下，银色的篮球架上反射出了微弱的蓝色光芒。

　　哲不是不想和我签约，而是不希望我成为他的姐姐。这种事情，我隐约感觉到了，只是今天才确信。

　　没有别的选择了，想要留下来的我，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回去』。

　　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也好，重新变回姐姐扭蛋也好。
　　如果没有遇到哲的话，或许我会多做思考。如果可以让我选择，那也不是成为姐姐这唯一的形式。

　　二号扑向了他原本运着的球，追着球满场地跑。没了球的哲，停下了训练。

　　“好像比去公园要来得兴奋。”
　　我走向了他，眼神却跟着二号移动。

　　“姐姐会打篮球吗？”

　　“只是投篮的话应该没问题。”
　　我疑惑地看向他，浅浅的笑容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柔。

　　别过脸去，被二号扑到的篮球恰好滚到了我的脚边。

　　“那就试试吧。”
　　“嗯。”

　　就算投不进，哲也会教我的吧。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站在了篮筐下，在极近的距离下抬起手臂慢慢对准。

　　划破夜空的一道弧线。

　　“进了！”
　　我转过身，感觉到飘动的发梢蹭到了脖子。

　　“果然还是离得太近了。”
　　说着我把篮球传给对面的哲，对投进了球还留有小小的兴奋，“哲的话，这个距离也完全没有问题，对吧？”

　　“汪汪～”
　　二号附和道，和我一样期待着。

　　“嗯。”
　　虽然回应了我们，但哲还是补充了一句，“姐姐最好还是往旁边站一点。”

　　“哦，好。”
　　没反应过来自己离篮筐正下方还有着几步之遥，等哲做完投篮的动作，才明白他的用意。有些意外的，球竟然没有进。

　　说起来，比赛的时候好像也没有看到过哲投篮。

　　“哲是不擅长投篮吗？”
　　我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我是影子，光越亮影子就越深，更能显出光的明亮。”

　　我知道他对我说的是篮球场上的事，看着哲捡起地上的篮球，把二号召唤到了自己身边，摸了摸它之后起身，“今天先回去吧。”

　　朝向我的面容柔和，就连月色也融入了眼睛里。

　　“训练已经结束了吗？”
　　“姐姐在旁边，我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又对我说出这种话来，对于姐弟来说是会困扰的吧。尽管对于我而言，酸涩和甜蜜交织，就像刚从深海里脱离的人鱼，用双脚站立在了大地上。

　　突然撒落的一束光线，伸手便可以触及。

　　在哲和往常一样打算牵起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收回了。

　　“能不能，什么都不考虑，像普通的姐弟一起散步回家。”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明知艰难还要去做。

　　必须有人先来结束这场名为『姐姐扭蛋』恶作剧。

　　“但我们并不是普通的姐弟。”
　　“我知道，所以只有签约才能达成。”

　　……普通的姐弟。

　　“况且，没有去做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鼻尖酸酸的，我希望自己能在落泪之前说服他。

　　“姐姐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坚持这样吗？”
　　哲压低了声音，没有抱着篮球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头。

　　“是，这是我的选择。我知道这对哲来说很难。”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像细雨一样的东西飘到我的脸上，“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无论是重新变回扭蛋，还是和其他的弟弟签约，我全部都不想要。”

　　“我是为了想要再见你一面，才决定去扭蛋。”

　　“说出来了呢。”
　　我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边擦掉眼泪一边笑着会不会很奇怪。

　　“不是见到了吗？没有把我扭出来，这种情况也会存在吧。所以，我现在能够站在哲的面前，就已经是奇迹了。”

　　……奇迹大概，只会发生一次。。

　　“我知道了，这就是姐姐的选择吗？”
　　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哲当着博士和pinky的面说过，姐姐扭蛋也有选择的权利这样的话。

　　如果是我的请求，哲一定不会拒绝。温柔的，善解人意的我的弟弟。苦涩的东西也不全是冰冷的呢。

　　“是的，因为我想要一直待在哲的身边。就算忘记了，也能再一起创造回忆。”
　　眼泪还在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心却变得暖暖的。

　　哲答应了我，作为普通的姐弟一起回家。

　　时光像是回到了一开始，刚被哲扭出来的那会儿。我从他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的情绪。即使如此，还是想要接近他。

　　想要知道更多哲的事。本能地，这么去做了。

　　但是已经不一样了。

　　我的双臂缠上温暖的来源，我想知道的，不仅是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还有他本身。

　　“姐姐，怎么了？”
　　“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和哲是互相喜欢的。就算喜欢，还是不能成为恋人，以我现在的状态，还称不上是一个彻底的『存在』。

　　“姐姐后来，有去找博士问清楚了吗？”
　　“嗯。”

　　我松开了怀抱，只要说清楚了哲就会和我签约了。

　　“博士说，可以用药物控制住。也不排除签约之后症状会消失。”

　　没有把本体可能还被保留着的事告诉他，我想一定很快，这个问题会得到解决的。因为，我不会回去了。

　　“……这样就好了吗？”
　　虽然直视着我，我看到哲的眼里还留有一丝犹豫。

　　“无论如何，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握起他的手放到我的胸口，我闭上眼睛，“因为我想让哲知道，签约代表的不是结束，而是重新开始。”

　　就算记忆消失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一定还在。

　　我很怕睁开眼睛，害怕那样会看到哲难过的样子。然而当我说完这么做了，看到他正笑着面对我，我终于将最后的犹豫舍弃。

　　“那么今后，也请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哲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只要听到就会令人安心。

　　“嗯。”
　　一定会的，属于彼此的这份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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