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夜面

　　一时之间，气氛凝固。

　　王梦德与王楠对视。

　　王楠很认真，没有一丝笑意。

　　王梦德放在桌面上的桌面上的手握成拳。他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两边嘴角，眼睛弯曲，露出一点笑纹：“这真的很没意思，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他动摇了，在听到王楠的话之后。

　　可他更多的却是从尾椎顺着骨骼升起的凉意：为什么王楠总是揪着天使不放。

　　王楠却不一笑而过，她表情甚至变得严厉：“我没开玩笑，你不会的，我教，你做导演，我来编剧，你一点一点的还原《天使》。”

　　《天使》。

　　这个迟来的还原。

　　王梦德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他居然下意识的在屏息，而体内的氧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有点缺氧，却好像无法控制自己去呼吸。

　　——太紧张。

　　“为什么要还原，当初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王梦德的声音发紧，掩藏在声线底下的是被逼出来的凶狠。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才来问，在我……已经对青青没有感觉了以后。

　　王楠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以及更深层的哀伤。

　　“看来你已经没有当初的坚持与执着了。”王楠坐直，高高在上：“但我还是那句，只要你想来，我就教，学费是《天使》——永远欢迎。”

　　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却没说心灵的复杂程度不是仅仅从眼睛里就能读懂的。

　　王梦德看不明白，王楠的眼睛。

　　这是两人在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结局是不欢而散。

　　-

　　“楠姐。”小助理刘玥从身后给她搭上厚重的红色大衣。

　　王楠掐灭烟头，伸手合上窗户。四十多层高的大楼，外面呼啸的冷风顿时隔绝。她稍微倾斜下肩膀，大衣陡然滑落。

　　刘玥在后面接住，折好放在手臂上。

　　“你说，男人怎么一个一个都这样，前一秒爱，后一秒把你甩开。”王楠幽幽叹息。

　　活人总不可能一辈子惦记死人。刘玥腹诽，面上却无一丝表情，她知道王楠不需要她说些什么。

　　王楠转过头，看着刘玥尚且稚嫩鲜艳的脸，嗤笑：“你现在还年轻，等到你真爱一个男人，临死的时候，恨不得也把他脱下地狱。一个女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容忍别人分享你的丈夫，除非你看中的不是他的人。”

　　刘玥低头，不与王楠对视。

　　真没意思。

　　王楠没兴趣的摇摇头，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也洗洗睡了。”

　　刘玥脚步轻巧的出门。

　　昏昏暗暗的天，正适合囫囵一觉。

　　-

　　王梦德在剧组地位尴尬，可有可无。

　　但他与王楠的关系很好。

　　或许应该这么说，王楠让他插手剧本的改动。

　　当然这只是在私下里，并没有放到明面上，虽然此事已经是阴面里的明面了，但因为王楠背景颇高，没有人上赶着触霉头。

　　于是她们把目光锁定了王梦德。

　　多好的机会啊！

　　王梦德正收拾东西，他虽然和王楠不欢而散，可王楠却没有因为这件事而疏远他，反而不断与他在一块讨论青青的小说，以及对小说改动的想法。

　　王梦德明白，王楠这是在试图勾起他对这一行的欲//望。

　　“王哥？”吱啦一声，工作间的门被推开，一个个子不高，身材苗条的女孩子巧笑倩兮的走进来。

　　王梦德欠了欠身，以为这个女孩子进来找什么东西，还让到一边。可是这个女孩子却关好门，直愣愣的向他走来。

　　？

　　“外面人都走了，王哥我帮你收拾东西吧。”这漂亮女孩一边走过来，一边不由分说的帮王梦德收拾东西。

　　王梦德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子想要干什么。他心头一声冷笑，一双大手紧紧抓住自己男士手提包，不让她拿走：“不用了。”

　　这女孩咬了咬嘴，嗔怪的望了王梦德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嘛。”

　　小姑娘有野心，可手段用的稚嫩。王梦德不着痕迹的躲开她，正人君子地隔开双方的距离：“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现在装的是别人的东西，你耽误我回家了。”

　　这话可算是一点都没给她留脸，小女孩娇娇艳艳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这样的表情或明或暗，王梦德已经经历过不少，此时根本不痛不痒，他神色冷淡的当着小姑娘面把装里面东西拿出来，拉上拉链，潇潇洒洒的走了。

　　而门外面，看热闹的眼睛却不少。

　　“瞧瞧，我还以为咱们的小花骨朵今天要□□了呢，没想到还没开呢就让人碾在脚底下。”一个三十多岁的丰腴女人倚着工作间的门槛笑嘻嘻的说。

　　“哼！总比你这残花败柳的老花强！”小姑娘一甩方才的柔弱，针尖对麦芒，竟是分毫不弱。

　　这中年女人脸色几变，最后又都压了下去，咬牙切齿的冷笑：“小心我把你碾在泥土里！”

　　“你踩呀，你有本事你就来！”小姑娘刚出来，心气儿高的不要命，早就准备好随时为工作献身的准备，就算这老婆娘找人，她也能分分钟攀高枝。

　　这两人的互不相让，对王梦德来说根本不重要。

　　此时他早就来到停车场，打算开自己的车回宾馆。

　　说实话，一个年轻小姑娘跑来对自己试好，王梦德心里并不厌恶——这说明了他优秀。

　　可他王梦德却不敢收这种满脸都写着我要出名的女孩子，忒不稳。

　　其实两年了，要说王梦德一直都清心寡欲那是不可能。可他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断断续续的也认真谈了几个，可总是以分手收场。

　　久而久之，王梦德反而比较享受这种状态。因为并不缺少红颜知己，他反而不着急了。

　　-

　　这一次和王楠在一块合作依然很愉快。

　　只是青青的这一部小说跟《天使》的那一部相比，双方境遇大不相同，这里的女明星很多都是大咖级别，自然谱就摆的比较大。

　　可剧组就这么大片地，你占一块，我占一块的，总免不了有的地方重合，出了点摩擦。

　　这里的女人，都是在人堆里混出来的，手段言语，如同枪林弹雨，你来我往的，让王梦德开了不少眼界。

　　但也因为地位原因，大家的档期都排的比较紧，所以处事都还算收敛，并没有拖慢拍摄进度。

　　很快，一部赶时间上档的宫斗大戏就出来了。

　　王梦德应合同条约，跟明星们一块进行宣传。虽然他占的镜头分量远不如两年前的分量，却也让他很知足。

　　王梦德在镜头前笑容淡淡，挺吸引人。

　　但是很快，所有人的焦点就转回到光芒四射的大明星身上，导演编剧身上，剧情身上。没有人去分心关注这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渐渐的，王梦德受到了冷落。

　　他依然稳重，富有风度。心却开始膨胀。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最能消磨人心。

　　-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王楠这次盛装打扮，淡淡的书卷气息，浓浓的睥睨。

　　王梦德在包厢中与她相对而坐，想勾起一点笑容，却发现很难。

　　“我想当导演，——很难？”

　　他的声音干涩，他知道虽然王楠在他面前夸下海口，但他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要培养起来犹如登天。

　　毕竟一个导演，有一个好的背景固然重要，但想要出类拔萃，出入如同明星一般受人敬仰，被人关注，还需要观众的认可。

　　王楠看了他许久，久到王梦德已经想要张口放弃。

　　“不难，只要你有心，只要你敢从头来过。”

　　她的眼睛目光灼灼，似有实质温度，灼热烫人。王梦德身体微微的哆嗦一下，但这一次他却没有避开，而是迎上去：“我敢。”

　　“好。”

　　-

　　时隔七年。

　　《天使》重现人间！

　　一段纠葛多年的感情，丈夫终于执笔回应。

　　这似乎是在回答当年那个傻丫头，我一直都在。

　　导演：王梦德。

　　“额……我觉得我应该叫你们两个双王，双王组合。”乔泰看着编剧与导演领着演员双双从后面走向台前，如此说道。

　　“双王愧不敢当，组合的话……能搭上边。”王楠坐在演播室里特意用来坐下来静谈的白色沙发上，十分闲适的感觉。

　　“组合能搭上边？据我所知，加上这一版本的《天使》，你们七年之间一共合作过四次，也算是有缘。”乔泰坐在整个剧组的对面的一张单人沙发上，摆开叙旧的架势。

　　“是，我们两个因为老版的《天使》认识，当时我很感动老王，王梦德和他妻子之间的故事，所以一直对他说，如果你来当导演来导这个就好了，肯定更有意义，没想到真让我说中了。”王楠与王梦德两人座位之间隔了一段，王楠此话一出，并不显得两人暧昧，反而有一种朋友情谊。

　　乔泰看着王楠，不时的恩恩两声，表示自己正在倾听。

　　“所以说，这次《天使》也算是你们两个都喜欢刘青青这位作家的人共同为她做的纪念。”乔泰声音磁性，音量偏低，有安抚人心，令人静下来的作用。

　　“是的。我一直是刘青青的粉丝，第一眼看到她的小说《天使》就想认识，没想到……来迟了。”王楠情绪有些低落。

　　“那梦德呢？是什么让你在四年前突然做出要去学做导演呢？”乔泰适时的转移话题，向王梦德问道。

　　“其实当初老版《天使》我只是跟王楠合作，一块改编，尽量还原我与妻子之间的真实故事，充其量算是门外汉的编剧。但两年后我又因为妻子的小说《梦宫阙》和已经两年多没见的王楠再聚首，那段时间我们两个一起在追忆我妻子，感触很深，王楠就趁机跟我重聊起我拍《天使》的话题，她的话冲击了我花了两年沉积的感情，让它们汹涌而促，再也止不住了。所以我就突然下了这个决定——放下一切，重头来。”

　　……

　　“谢谢，今天让我有幸听到了这么感人的故事，我们相信，梦德这次拍的《天使》是对天国的妻子的一种回答：你也爱着她。”乔泰感性的为节目做了一个结尾，让这次的谈话充满凄凉的温情。

　　“卡！收工！”坐在底下的节目导演，用手里卷成筒的纸冲台上的众人喊道。

　　顿时，刚才还融融的众位转眼间从台上散场离开，回到后台卸妆的卸妆，打电话的打电话，赶场子的赶场子。

　　“你告诉琉蝶，让她先我公寓。”王梦德一边脱衣服，一边冲着自己的助手喊道。

　　助手一边接过他的衣服，一面忙不迭的答应。拿起王梦德的手机给琉蝶发了短信。

　　“赶紧的，一会还要开庆功会呢！”王梦德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化妆室门口不耐烦的冲助手喊道。

　　“好好好，王哥，您的手机。”助手毕恭毕敬的把手机交还给王梦德。

　　恰在此时，手机叮咚一响。

　　短信：

　　发信人：小情人儿

　　内容：讨厌~怎么今天又要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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