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爱你的（何夕番外）

　　“你还记得第一次认识我的时候，我们俩撞见小北了吗？”他回头扫了她一眼，漫无目的的切着菜叶，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后来你还碰到我在医院输液，那是因为我偷偷切了一个肾，给我爸安上了。我少了一个肾，这个事，你知道吧？”

　　他从来不向她提他的身体状况，她是知道他少了一个肾的，但是她不知道原因 ，她一直以为他少了一个肾是因为缺钱而卖的。

　　“后来我就纳闷，为什么小北配型不成功我却能成功？我去做了DNA测试，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才是他儿子。”

　　她惊诈，捂着嘴像个小动物那样惊诈：“那爸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了。”胸口有一点闷，他扔下菜刀，扯松领口的领带。

　　后面的事情即使她再想不通，也明白他所遭遇的不幸于他来说痛苦是翻倍的。她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背上，开始哭泣。

　　他任由她哭，他一刀一刀的慢慢切菜，她流了一会儿泪才停下来，依然圈着他。

　　“我不是想让你原谅他，但是有些事我要告诉你，或许你能好受一点。”她的声音从他后心发出来：“他一定也想弥补你的，你在监狱里的那一年，你吃的每一顿饭，早中晚的每一顿，都是他做的。”

　　他手下的动作缓缓停住了。

　　“他知道你不会吃他做的饭，所以他都是提前送过去，再让那些人拿给你吃。”

　　是的，他在监狱里的伙食异常的丰盛可口，他一直以为那是梁博羽花钱打点的原因，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他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还有他存的那些钱，你知道的，那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不是贪，但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写了遗嘱，没敢去公证处做公证，他把那些钱，通过大哥，全存到你的户头下了。”

　　怪不得他从狱里出来的时候，户头上多了那么多的钱，他还以为西林失去了他的领导，反而挣了一笔大钱。

　　“你自首了以后，爸妈就离婚了，爸这两年怕你还怨恨他，不敢来看你，就一个人花退休金租房子过，我们来找你之前去看过他，很孤单，就像个失独老人一样。”

　　那为什么不去找小北？

　　“沈静北出国前也去看他，他没让他进门。其实爸也很喜欢小北的，小北一直是他自豪的延续，可是你知道吗，他没给小北留一分钱，他说他前半辈子给小北的太多了，剩下的这些年，他只想跟你过，补偿你。”

　　老了才想起他这个儿子来，过来找他养老吗？补偿他？那些钱换的来他三十年的磨难吗？

　　不行，他不能这么轻易的饶恕他，他一定要质问他，当面质问他。

　　“你的心跳得好快……”她嘟喃着。

　　他烦躁的把她的手拿开，想开门出去，手按在门把手上，却迟迟狠不下心按下去。

　　几秒种后他们听到大门关门的声音，很轻的咔哒声，伴随着儿子的一声“爷爷再见”。

　　他猛地一下把门拉开，看到站在玄关处的儿子。

　　他语气很不好的问：“你爷爷呢？”

　　儿子有一点沮丧：“爷爷说怕你看到他，走了……”

　　他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对着大门狠狠的踹了一脚。

　　周心悦追上来问他：“我去叫爸回来？”

　　他没有说话，手抚在额上冷静了几秒，想要去追，却在指尖接触门把手的一瞬间委下身去。

　　病犯的真不是时候，剧烈的绞痛让他像个哮喘发作的病人，伸手紧紧揪住胸前的衣服，停顿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岑君西？”周心悦皇急的掰过他，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孔简直让她惊悚，惊慌失措里她打开门，大声的喊着：“爸！爸——！”

　　那样一个不是人喊得声音，任凭谁也知道出事了，沈嘉尚奔回来，周心悦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她那么多年流利的外语突然显得不够用了，她连比划带愤怒的蹦着单词，而岑君西撇着腿倒在地上，倚着墙，颤抖着手在给自己吃药。

　　药瓶脱了手，为数不多的药片散落出去，他没有力气去找，揪紧胸前的衣服，放弃的闭紧双目。

　　药片打着滚跳跃到沈嘉尚脚下，涵涵跑出去帮检，沈嘉尚抢先于孩子拾起药片送到岑君西紧闭的嘴边，哄着他，让他张开嘴，“小西？张开嘴。”

　　岑君西艰难的睁开眼，带着一丝责难的看着他，微微的张开嘴把那粒药片吃下去，而后面无血色的继续着颤抖。

　　沈嘉尚不敢碰他，同样失去了力气站不住，蹲下来，为他擦着额上的汗珠，声音颤抖的问他：“孩子，要送你去医院吗？”

　　“我已经叫了救护车！”周心悦抱着毛毯咚咚跑来，她把毛毯围在他身上，紧张又小声的唤着他的名字：“岑君西？不要睡，岑君西！”

　　他没有睡，发病带来的力量衰竭让他不愿说话，他微微睁开眼，虚弱的告诉她：“不用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也没有用，也许救护车来的时候他已经跟好人无差了。

　　他沉寂着，等着药效发挥，稍缓过来的时候他试图撑着自己起来，但是失败了。

　　“你要干什么？”沈嘉尚搀住他。

　　他吐出两个字：“沙发。”

　　而后他被人抱起来，搁到了沙发上。

　　他现在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他旧疾发作躺在沙发上休息，剩下的人就悄无声息的围在他的周围，或坐着或站着。

　　他不想看他们，闭着眼也能想象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不想看，于是阖睫躺着。

　　他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但那为他冰冷的身体带来不了什么温度，充其量可以遮盖他因为躺在那里而显得日渐消瘦的身形，他把毯子往身上扯了扯，很快有人过来帮他盖好。

　　救护车呼啸而来，周心悦不知道刚才用了什么语言来描述他的症状，那些医生和护士摆了一个天大的阵仗跑上来，而他只是睁开眼，轻描淡写的叙述自己的症状。

　　他现在看上去真的就是一个低血糖发作吃了糖丸又好了的病人，最后没办法，医生不能白来，他只能伸出一只胳膊来让他们测量一下数据。

　　血压低心率快，不用测他也知道，医生做了一些嘱咐就被他打发走了，他自己坐起来走下沙发，摘领带，挂好，洗过手，然后背对着他们还在站着的三个人，坐到餐桌前那个属于他的固定位子，拿起一个馒头开始吃饭。

　　身后的三个人悄无声息，他大嚼了一口馒头，抄起筷子想要夹菜，筷子停在半空中就被他收回了，他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三个，不可理解的问道：“看着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过来吃饭？”

　　那一大口馒头他咬了足有半个馒头那么大，让他的腮帮子鼓出来一个很大的弧度，他很有嚼劲儿的嚼着，干咽了两口看他们还不动，就转回身去自己开动，“不吃算了。”

　　身后慢慢传来声响，陆续的他们三个开始落座，四个人脸对脸的开始吃饭。

　　吃的最香的人是他，而其他几个人都心怀鬼胎，吃的郁郁寡欢，每个人都会装作不经意的抬头，瞥过一眼他的脸色。

　　他大口的吃着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说：“我以后每个月会给你开一笔钱，”

　　那话显然是针对沈嘉尚说的，沈嘉尚抬头，所有人都支着耳朵听着。

　　他夹着一筷子菜放到自己碗里，继续说：“你负责给沈子涵辅导数学，接送他放学，但是工资不多，我可以管你吃住。”

　　沈嘉尚拿着碗筷的手在抖，那是过于喜悦而导致的激动，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要你的钱。”

　　他终于把头别过去看着他，但眼神里却充满了不屑：“怎么，这点钱瞧不上？”

　　“不是……”

　　“我这里不养闲人。”他吃好了，用餐巾揩过嘴，丢下最后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在其他几个人的大眼瞪小眼里，门铃响起来，他起身去开门，来的人是他的经济学老师，他关上书房的门，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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