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吾聘汝

　　黑黝黝的暮色从雕花窗棂透进来。

　　屋内有男人喜滋滋地吃着，一旁的博山古铜炉内燃着龙涎香饼，整个屋子内都是好闻的熏香气息。

　　褚灵均闻见门外有沉稳的脚步声，便抬头瞧，手上却没停下来，也没留意，随便夹了一大筷子泡椒墨鱼仔进嘴，边嚼边看，正是宋予。

　　高大的身影将门外天空的那轮下弦月的光遮挡，只余下零星银白色的光晕散在他周边。摇曳的烛光将年轻人冠玉般的面庞照的忽明忽暗。桌案旁的烛光斜斜打过来，照在门口那人棱角分明的面上，更添了几分深邃。

　　恩，有多久没见他了？将近三个月了吧。

　　褚灵均呆呆地看，心脏突然就抽了一下。

　　卧槽！刚刚那个泡椒墨鱼仔好像夹多了！

　　热泪瞬间盈眶，害怕在自家学生面前丢脸的男人赶忙把脸低下，转脸倒了一杯茶水就着吃进嘴去，又对着那一大碗米饭猛地扒拉了几口。

　　卧槽！辣死了！

　　于是在屋门口的宋予看来，这人完全是视他若不见，自顾自地在主人家大吃大喝没脸没皮的样子。

　　宋予沉默，只是看他。

　　褚灵均好容易将眼泪逼回去，仰起头也看年轻人一眼：“……”

　　嘴角在黑暗中轻轻勾了一下，走到褚灵均对面坐下。由于宋予私下里不吃晚饭，所以府里人一般也不会为他准备。故而今日晚上的饭菜虽是做出来了，但碗筷却是少了他的。

　　宋予顺手舀过男人手里的筷子，看了一下菜色，挑了道藜蒿炒腊肉，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嚼了嚼。

　　“藜蒿是用陆上的藜蒿根炒的，不如鄱阳湖底的藜蒿嫩茎来的香嫩甜脆。”褚灵均张嘴，打破尴尬的气氛，轻轻地抱怨。

　　宋予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难怪方才看其余的菜都被他吃得所剩无几，这道菜却是几乎未动筷子。几个月没见，嘴巴倒是刁了很多。

　　“改天我派人去鄱阳湖一趟，带些新鲜藜蒿回来？”将筷子递给他问。

　　褚灵均自是乐得如此，眉眼带笑点头，但又觉有些不好意思，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招来犒劳“尊师重道”的徒弟，索性转移了话题。

　　“方才来时见偏门有辆马车停在那里，有客吗？”

　　“嗯。”

　　动动筷子随便夹了一口，含混不清接着问：“谁啊？”

　　不想再把这人拉到王权争斗的圈子，宋予随口道：“消魂苑的名妓。”

　　褚灵均明显不信，眼睛向上，翻了个白眼对着他。

　　宋予嗤笑道：“不信？学生我毕竟也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子。”

　　男人沉默了一阵，端起一旁的茶，凑到嘴边却发现茶杯已经空了，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应道：“哦……你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该寻个姑娘成家了。那名妓……”装作浑不在意的清清嗓子，接着问道“性子怎样？娶妻不是件小事，得慎重……”顿了顿，又道，“娶风尘女子为妻总有些……听闻京城李府的三小姐人长得美，性子温婉，今年芳十五尚未有婚约，不如为师去帮你去问问？”

　　对面人表情严肃，但细看之下那眉眼却是带着笑的：“十五岁？太小了，不喜欢。”

　　“那城南的赵家二小姐怎样？碧玉年华，听闻说媒的都快将赵家的门槛踏破了，想来那小姐也是不错的。”

　　“不喜欢。”

　　思来想去，又报了几家小姐的名号，但一并被宋予以各种理由推拒。

　　宋予调侃道：“早些时候竟没发现，师傅还有做媒人的潜质。”

　　褚灵均被难伺候的徒弟搞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原本他才不关心劳什子京都小姐的婚嫁问题，只是眼见自家学生及冠许久仍未娶妻，心下忧虑之感日盛，于是在去年春回京后找了个京都有名的媒婆，向她讨了一份名单，默默记下了不少尚未婚配的小姐的资料。

　　褚灵均：“二十岁以下未出阁的出色姑娘都同你讲个差不多啦！你今年也不过二十又三，自古娶妻不都是男长女幼，再说，我方才提的那些姑娘也不小啦！莫非……”眉角抽了抽，脸也向他那里凑了凑，沉声一脸猥琐道“你喜欢老姑娘？”

　　宋予挑眉看他，不答反问，：“老的又如何？像师傅这般年纪的年长的姑娘，心思细，会持家，会疼人，又不会整日粘我，不会争风吃醋耍小心思，有什么不好？”

　　猛然想起几个月前那晚同他错乱的一吻，男人烦躁地挠挠头，微微收回了身子，瞪着眼睛瞧他：“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年纪幼于你的，就非得每日缠着你？”义正辞严道，“再说，若你喜欢上一个人，就算她整日粘着你，你都会觉得不够呢。”

　　满不在乎地添了杯茶，道：“随便哪个吧，都依你。这种事，师傅看着办就好了。”

　　又不是我要娶妻！我看着办什么！

　　懒得再同他纠缠，放下了筷子，望着他浓黑的眸子，闷闷道：“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刚才那马车上的帷幔，根本不像是年轻女子所用的，并且帷幔上的纹饰，细看之下倒像是朝中官员专有。

　　无奈地笑一笑，漫不经心道“我哪有什么事要瞒你，不过是朝中的一位大臣想从我这里讨些南岛上的香料罢了。”墨黑的眸子没有半分躲闪，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

　　“……哦。”过了半响，低低地应了一声，垂下头，舀起筷子继续吃，“没什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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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直寒冬腊月，又要忙着祭典的事，褚灵均东奔西跑，就要把自己转成陀螺。

　　“这个香炉再往前放一放……哎，那边的，没错，本王就是在叫你们呢！你们要到哪儿去！垫子拿到这边来！”

　　“王爷王爷！”

　　“什么事？”不忘转头叮嘱，“那边的手脚麻利点哦，不要偷懒！”

　　“回王爷，太常卿大人邀您到牺牲所去挑选祭典用的牲畜。”

　　“恩，告诉他本王一会儿便过去。”

　　“诺。”

　　绕着祭台转了一圈，觉得物品摆放的都还不错，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牺牲所查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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